眾人皆是一驚。
辛夷將手上的藥杵放下,看著氣吁吁的湘靈。
“溫姿不見了?怎麼回事?”
“,……不知道哪里去了。”
湘靈叉著腰,狠狠了兩口氣,才直起來,對辛夷解釋。
“我和鬧了這麼多天別扭,今日起了子去杜氏藥鋪找,伙計卻說,好幾天都沒來香鋪了。我原本準備托人回村里去問問,恰好我娘來城里送菜。
我娘說,上元節那天,溫姿回家因為的工錢不夠多,被繼父一頓痛罵,還挨了打,然后哭著跑出來,之后便沒再回去。娘昨日還對我娘說,溫姿沒有長心,這些天了,都沒有回去瞧……”
湘靈緩口氣,突然便紅了眼圈。
“姐,溫姿以前從家里跑出來,就會來找我……”
辛夷怔了怔,“那現在,會去哪里?”
湘靈搖頭,“除了家里和香藥鋪,也無可去呀。”
說著,這丫頭著眼睛,眼淚就下來了。
“都怪我,為了不來藥鋪的事,同置氣……不然也不會都不見了這麼多天,我也不知。”
前些日子,湘靈幾乎每天都會和溫姿說一會兒話。
要不溫姿來藥鋪,要不湘靈去香鋪,兩個小姐妹好得如同一個人似的。
從小一起長大的,湘靈越想越難,那眼淚便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淌。
“姐,都是我不好,非要去勉強。喜歡誰便由喜歡去唄。再有兩月就要嫁給那個鰥夫了……喜歡那個姓杜的,便讓多看幾眼,又能如何……”
辛夷見這丫頭哭得厲害,拍拍的后背,遞了一張干凈的帕子。
“你先不要著急,好好想一想,能夠去哪里,我們再找找。”
湘靈搖頭,“沒地方可去的。”
“你問過杜掌柜了嗎?”
“問過。”湘靈對杜仲卿似乎有氣,說著便有點咬牙切齒地意味。
“我不知溫姿喜歡他什麼,這杜掌柜就像一個沒有長骨頭的白頭鷹似的,對溫姿本就不在意,若不是我去問起,他恐怕都不知道溫姿不見了。”
辛夷扯了扯角,沒吭聲。
沒長骨頭的白頭鷹。
湘靈這個形容損了一點,卻很切。
杜仲卿年歲不大,卻白了頭發,據說是一個天才制香大師,嗅覺敏銳,會制作各種香料,長得嘛,也算是個清俊的男子,就是做人做事綿綿的,待人接好像總了一點神,也就是湘靈說的“沒長骨頭”。
除了對他的香,杜仲卿對邊的事,都不在意。
但他對鋪子里的雇工,不算苛刻,因此溫姿沒到店里上工,他也沒有追究,渾然忘世地制他的香。
辛夷讓湘靈干眼淚,親自陪去對街的杜氏香鋪詢問。
杜仲卿正在柜臺里忙碌,看到辛夷,目恍惚一般,好像考慮了許久才想起是誰,微微一笑,上前行禮。
“多有得罪,杜某一時忘了小娘子如何稱呼?”
溫姿和湘靈的來去,兩家原本走很多,溫姿更是無數次在杜仲卿面前提及辛夷,他卻記不得辛夷的姓氏……
可以說,這個人的專注程度令人匪夷所思了。
辛夷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回禮道:“杜掌柜,我姓張,是對面藥鋪的老板。冒昧來打擾您,是替我家妹妹問問,溫姿是哪一天開始沒再來店里的?”
杜仲卿眉頭皺了皺,回頭來另一個伙計。
“你和張娘子說一說溫姑娘的況。”
說罷他便拱手告歉,掉頭干自己的事去了。
辛夷看著他滿頭的白發,覺得一個人能把所有的力專注到一件事里,本就是魅力所在,這大概就是溫姿喜歡他的原因吧。
伙計笑盈盈地請他們座。
“溫小娘子是正月初三來店里的,元宵店里休沐,也收拾了東西回家。因為前些天,提過要辭工,所以,元宵后沒有回來,我以為不來了……”
辛夷問:“離開前,可有反常?”
伙計搖搖頭,想了想,又笑起來,向柜臺里的杜掌柜,笑得有些曖昧。
“溫小娘子最喜歡看著咱們家掌柜出神,我們幾個常拿調侃,卻說再有兩月便要嫁人了,讓我們不可胡說……我們心知肚明,覺得這姑娘艱難,也便不再多說什麼。除了這個……并沒有別的異常。”
辛夷和湘靈離開時,杜仲卿也沒有抬頭。
整個人沉浸在他手上的香藥瓶里,辛夷看一眼他擰的眉,便沒有再去打擾……
孫懷見回來,上前問道:
“尋著人了麼?”
辛夷勉強一笑,搖搖頭。
孫公公是個熱心人,關心地問了幾句,告辭離去了。
辛夷讓良人和安娘子陪湘靈出門去找溫姿,自己帶著兩個伙計在店里忙碌。
晌午時,溫姿的娘牽著最小的弟弟來了店里,眼里滿是淚水。
那時候,湘靈和良人還沒有回來,辛夷將請藥堂,倒了一杯溫水,說了說溫姿的事,又問一些溫姿回家那天的事。
溫姿娘滿臉凄苦,似是不愿多說什麼。
“上元節那天回來的,爹也就說兩句,飯都沒吃就跑了。這孩子子急,見風就是雨,我以為會來找湘靈,或是回了香鋪,便沒有在意,方才聽湘靈娘說,沒有來店里……你說這,這小姑娘家家的,會去哪里呢?”
辛夷沉默。
今日已是正月二十八了。
自家姑娘離家出走這麼多天,當娘的不聞不問,卻來問別人,家姑娘會去哪里?
可笑!
辛夷瞇起眼,不太想理會。
溫姿娘數落幾句,小兒子又哭起來。
辛夷順手拿起架子上給三小只做的零,給了那孩子一些,可那孩子仍是張著號啕大哭,拉著娘要回家。
溫姿娘哄不住,拉起孩子就要走。
“張小娘子,我先帶小牛回去了。家里沒有人做飯,一會兒他爹下工回來沒見著我,了肚子又得發脾氣……你們若是找著溫姿那個野丫頭,幫我捎句話,讓趕滾回來……”
辛夷微怔。
“那要是沒找著呢?”
溫姿娘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愣愣地看著。
“找不著能去哪里?從小到大,這丫頭一打就跑,都不知跑多回了,我看這次也是一樣,等在外面野夠了,就回來了。張娘子,我先走了……好了,牛牛不哭,我們回家啊,一會兒你爹就該回來了。”
溫姿娘哄著哇哇大哭的兒子,抱歉地看一眼辛夷,終是轉了。
臨走,也沒有說,找不著兒該怎麼辦。
湘靈們是黃昏時候才回來的。
幾個人分頭行,把溫姿有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杳無音訊。
湘靈自責不已,不停問怎麼辦。
辛夷讓去報,可開封府卻是回應,人口失蹤要溫姿的家里人去衙門備案。
湘靈回村去說,溫姿的繼父卻對著破口大罵,埋怨湘靈攛掇他的兒……
村子里鬧得個飛狗跳。
湘靈回來便郁郁寡歡。
“姐,他們不肯去報,他們說,溫姿自己會回來。”
“他們不關心溫姿死活,這是什麼家人,他們好狠的心……”
開封府這麼大,每天各類案件層出不窮,一個小娘子的失蹤,并不會引來太大的關注。
只有湘靈沒有放棄,除了每天兩頓飯和晚上睡覺的時候在家里,每天都出去尋找,汴京的燈紅酒綠下,食店瓦舍間,留下了的足跡。
“姐姐莫要怪。”良人愧疚地給辛夷道歉,“我和說了,這個月的月錢,別厚著臉皮來領。”
辛夷看著灶上刷桶的良人,笑了起來。
“怎麼不領,湘靈有有義,我們該支持才對。”
良人嘆一口氣,將裝了藥材的桶反過來置放,桶口朝下晾水,聲音變得有些沉重。
“你說溫姿那小妮能去哪里呢?”
辛夷沉默。
從如今各方收集的信息來看,溫姿是因為喜歡杜仲卿,家里卻安排了親事,一方面不順,一方面被繼父打罵,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了。
但一個姑娘家能去哪里,誰說得準?
“明天你去找個畫師來店里,我們給溫姿畫個小像,再去榜尋人吧。”
總這麼找下去,不是辦法。
辛夷能想到的辦法便是后世的“尋人啟事”,可溫姿沒有照片,怎麼尋人呢?
想到了畫像。
不料,這頭話未落下,堂外便傳來伙計的笑聲。
“老板娘,曹指揮來了。”
辛夷眼睛一亮,當下便有了主意。
論書畫功底,汴京城里有幾個畫師比得上曹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