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你這麽有主見，今天晚上就睡兵子國那屋吧。”黃春香皮笑不笑丟下一句，卷著兩卷布進了房間甩上門。

布雖然買的實在，但黃春香還是氣顧三德沒有事先跟商量。

顧三德在堂屋不著頭腦，直跳腳，“那屋沒有鋪蓋，我怎麽睡？”

剛才說買布的時候顧三德就怕黃春香會怪他，可是黃春香偏偏沒有。

這會兒突然又撂臉子了。

顧三德抓抓頭，“這人心還真就是海底針……”

*

“真好看！”

清早起來，魏嵐將右蘭喊進房間，把昨晚織好的給右蘭套上。

屋裏沒有鏡子，右蘭看不到自己穿上的全貌，低頭卻能看見口前幾朵白小花，登時一小鹿眸彎小月牙，“謝謝嵐姐姐！”

右蘭勾著腦袋，欣喜看著那些小花，小手抬起來想一，又怕弄髒了似的，半道回。

右蘭棉襖也顧不得穿了，跳出房間跑廚房去找顧阿婆，“阿婆，你看，你快看，嵐姐姐給我織的！”

“這真好看……你這丫頭，你嵐姐姐給你織這麽好看暖和的裳，回頭你要是再敢去扣泥玩，看我不打你！”

“不不！阿婆，我以後再也不玩泥了！”

右蘭拍著脯保證，又想到自己剛才搬柴火還沒洗手，怕灰把弄髒了，趕忙低頭去打量。

紅豔豔、絨絨的服表現如初，右蘭不自勾起角，用葫蘆瓢打了一盆水，頭一回主洗起手來。

小芳前幾天還炫耀娘給做的小馬褂呢，軍綠，雖然是新的，但小芳天天跟著爹娘下地幹活，人曬的黑，一穿綠就更顯黑了。

饒是如此，右蘭依舊很羨慕。

不過現在不用羨慕別人，也有新裳了！

上麵有小花呢！整個大隊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右蘭小手跟魚一樣在盆裏擺來擺去，小小瓣弧度恨不得勾到耳子後麵去。

顧阿婆怕尾翹上天，想訓斥幾句，見魏嵐一手提著棉襖一手拿著梳子走進廚房，轉口道：“又不是沒服穿，你給織什麽？昨晚熬那麽晚，眼睛怎麽得了？”

“家裏日子還過得去，買的話貴，自己有線，就自己織唄。”魏嵐幹右蘭小手，讓把棉襖穿上。

拿了兩個小馬紮，右蘭坐在跟前，魏嵐坐在後麵，手裏著右蘭細細的頭發，一縷一縷的，慢慢梳開。

魏嵐抿了抿角，笑容俏皮：“阿婆要是心疼我，不如讓朝哥多買兩回？”

“你們吶，天天嚷嚷著要吃，哪回了你們的？”顧阿婆好笑搖搖頭，沒說話。

織的紅線還有剩餘，估還能織一件短點的馬甲。

魏嵐剛才用剪刀剪幾段下來，三作為一，其中一頭打好結，之後的按照編麻花辮的方式變一，末尾再打一個結，這樣，一簡易頭繩就編好了。

魏嵐編了兩，給右蘭紮了兩個小麻花辮，末尾纏上紅頭繩，再幹淨小臉，給右蘭抹上點蛤蜊油，幹幹淨淨，香噴噴的，顧阿婆都不敢認。

“不收拾不知道，乍收拾一下，蘭丫頭瞧著跟年畫上的小人似的，俊喲！”

右蘭害紅了臉。

小丫頭長得本來就不差，眉眼肖似顧朝，卻更和幾分。

先前夏天幫著幹活，加上到玩，右蘭曬得跟小泥鰍一樣，冬以後捂白了一些，家裏夥食也好了，右蘭小臉紅潤潤的，頭發也不想以前那樣枯黃。

魏嵐輕輕在鼻尖刮了一把，瞬時把手裏蛤蜊油塞給右蘭，“以後每天洗完臉都一點，小臉還不容易白淨回來，外麵風，別再給吹皴了。”

蛤蜊油最便宜五，最貴的一塊五，價格算不上多高，但真的好用。

魏嵐從京市帶來好多，從剛來時用到現在，還有好幾盒呢。

右蘭乖乖攥蛤蜊油，認真點頭，“嵐姐姐，我一定聽話！”

魏嵐一向慣著右蘭，顧阿婆說了許多次，魏嵐表麵上聽，私底下該怎麽樣還怎麽樣，次數多了，顧阿婆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去了。

顧朝手裏著兩張工業劵，一顆心片刻安定不下來，吃完早飯就背著包要去縣裏看看。

魏嵐及時把人攔住，回屋拿了自己常帶的圍巾給他戴上，“你這棉襖領子底，領口灌風，戴上會好一些。”

圍巾很，上麵還殘留魏嵐上那種特有的香味，很淡，但顧朝能清晰聞到。

任由魏嵐上下其手踮著腳尖幫他帶好圍巾，顧朝全然沒提大紅圍巾適不適合他帶的問題，“要是有事，就去找哥，實在解決不了的，去找大隊長，我很快回來。”

“我知道了。”魏嵐輕輕點頭，叮囑道：“縣百貨不一定有這兩樣，如果沒有你就回來，家裏也不缺別的，別再七八糟的什麽都買。”

送走顧朝，魏嵐轉去看被蘇木水浸泡了一晚上的羊絨線。

昨天泡上以後，魏嵐就把那口鍋端進屋，找了一個空瓦罐放在房間門口，鍋底卡在罐子口，剛好放下。

顧阿婆已經拿了兩個幹淨木盆，打好水在後院等了，魏嵐回房間端過。

經過一夜浸泡沉澱，鍋裏更深了，紅的發黑，像濃稠的。

魏嵐想不出會染出什麽，直到顧阿婆手從鍋裏撈出羊絨線，羊絨線已經變暗紅。

等顧阿婆把多餘擰回鍋裏，離大部分水分的羊絨線要淺許多。

“這水裏加了明礬，過水多一會兒，一會兒再換到這盆水裏清一清，晾幹就行了。”

怕魏嵐不明白，顧阿婆每做一步都會停下來講解。

經過一夜浸泡的羊絨線還要經過明礬水固，在固時要不停，期間會有一部分素落，將水染紅。

而經過這一流程作以後，羊絨線上的基本已經定型。

之後再換到普通清水裏麵，為的是將多餘的明礬殘留清洗掉。

盆底羊絨線呈現櫻，是那種很很很的。

盆裏的蘇木染那麽深，最後染出來的卻是這麽的！

魏嵐瞪大眼睛，全然沒想到。

“不是專業的把握不好這個度，舊時候那些染布的匠人，算好多水就放多量的蘇木，那熬出來的染料，能染出桃紅、正紅的，啥樣的都有呢。”

顧阿婆回憶了一下，笑容和藹，“以前年紀小的時候聽了一些，現在年紀大了，記不得咯。”

“那阿婆也是最厲害的，看這羊絨線，染的多好看！”魏嵐笑嘻嘻擰幹羊絨線上的水分，搭在後院晾繩上晾著。

“阿婆，鍋裏的寫著染還能用嗎？”

要是隻能送一次，那可太可惜了。

顧阿婆點頭，“能用，就是量不多了，你別往裏麵放太多東西，要不然回頭染不均呢。”

魏嵐認真記下，隨後顧阿婆把之前劈好的蘇木和明礬一起給魏嵐，“明礬放多放，就跟做飯放鹽一樣，你會做飯，應該能把握好這個度。”

魏嵐輕輕點頭，把那鍋染又端回房間門後擱著。

後院周邊有樹木竹林圍繞，大風吹不進來，而且水井附近的平地上，剛好一圈明晃晃打在那裏，曬太再好不過。

魏嵐從房間出來，顧阿婆還在後院曬太。

琢磨片刻，魏嵐小跑到顧阿婆側，“阿婆，你教教我怎麽裁服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