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像口深井，沿路的燈，卻像井中的微火，渲染出一層層黯淡澤。

方青開車，安巖在副駕，他們是跑在最前頭的，其他支援兵力也在從各個方向往這裡趕。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柯淺那間孤零零的小屋了。後是大片農田，它與遠的漫產業園遙遙相，就像一個孤獨的旅人，站在那裡守。

柯的車，也停在小屋門口。

他已無可去。

方青熄了火，下了車，對安巖低聲說：“他的手機信號不是顯示就在這裡嗎？先給他打電話，看他接不接。”

安巖點頭，撥通。大概響了5、6聲後，居然有人接了。

息聲，哽咽聲。抑，又模糊。他沒有說話。

方青一把奪過手機，說：“柯淺，我是方警。我現在就在你的屋子外頭，出來吧，跟我們回去，好好睡一覺，好好代。都結束了，行嗎？我們就在外面等你。”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和，那頭的柯淺一下子哭了出來：“方警……方警，我不想死，我只是想代替柯活下去……”

方青和安巖都靜默著。

“你的姐姐……”方青緩緩開口，“善良、理智、聰明、懂事，有責任心，有擔當有義氣。所以你創業遇到困難，就拿出所有積蓄和獎學金，都給了你，對不對？現在換你勇敢一些，為贊賞的、有擔當的男人，對不對？的仇你已經報了，的在天之靈沒有憾了。”

安巖聽得怔然，默默向方青豎起了個大拇指。

那頭的柯淺哽咽了好一會兒，說：“柯是去年11月，來找我的。那時候我快活得像天空的鳥。我真是傻，真是傻，有柯就夠了。我為什麼還要去將就那些心裡骯髒又自私的家夥呢？我早該看清這一點的……”

方青沒想到他居然在這時候開始回憶過往，約莫是緒也瀕臨崩潰列。於是他朝安巖遞了個眼，兩人一左一右，拔出槍，朝小屋慢慢近。

“學習很忙，我卻整天無所事事，但是我每天到清都大學樓下，等下課。不管等多久，心裡都開心極了。我怕自己的存在，讓被別的同學瞧不起，所以不讓跟別人提起我……”柯淺啜泣著說。

方青低聲安：“你想多了。不會在意這些事的。”兩人已行至小屋門口的草地。

“呵呵呵……”柯淺淒厲又抖地笑著，“是啊，人也許經曆了一次胎換骨，才能明白這些道理。那一晚，來看我。我們只是好玩，只是好玩……又也許是，柯想對我從事的事業鼓勵，所以才換上cosplay的服，化了妝，變我。”

他大哭起來。

方青輕聲問：“然後呢？”

在柯淺再度開口的一剎那，方青極輕地推了推屋門，沒有上鎖。

“我……只是去給買瓶水，走到最近的小賣部，也要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看到那些人……他們的車，都停在那裡。”柯淺語速開始變快，有點語無倫次，“我很張，不知道他們想來幹什麼，就站在窗外，往裡看……結果就看到柯死了！被他們殺死了！滿的！滿的！”

不僅手機裡，屋子裡，柯淺的嘶吼聲也清晰傳來。方青腳步一頓，又與安巖換個眼，示意他一旦推門而，即閃電般突進，快速制服柯淺。

安巖簡單而有力地點頭。

方青手裡的手機，已慢慢垂落，而柯淺混的話語，還在不斷傳來：

“我看著他們扛著柯去樹林裡，看著他們商量屋子裡那筆錢怎麼分！看著他們埋了，看著他們洗幹淨所有當什麼都沒發生，他們怎麼可以這麼惡心？怎麼可以！

所以我扮了柯，扮了我們兩個人。突然我就不慌了，也不怕了。我想是柯在天有靈，的靈魂，也在我上。

我很快悉了們實驗室的每一種藥品，當我看到******時，我知道我可以用這個殺人了。

蔣學冉，他該死！最壞的就是他！他一直瞧不起我，埋掉柯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所以我用他最討厭的cosplay服，我的服，為他妝扮，讓他這麼死去！”

……

“可是我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找到了我，找到了柯。呵……就像你們查到的，我設計了機關，我扮柯淺去殺許笙。其實殺不殺都無所謂了，但這樣，我就有了完的不在場證據……

我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這是我犯下的所有的罪，我祈求寬恕……祈求……”他又哭了出來，“得到寬恕……救救我、救救我……”

那樣哀痛又驚懼的語氣，令方青微微一怔。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出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遲疑了。因為門，已經被他推開了。

屋很靜，沒有燈。只有外面的一點，從窗戶進來。

一切都保持著他們上次來勘探時的模樣，外屋沒人。

兩人躡手躡腳往裡走。

就在邁向裡屋門的一剎那，方青突然一驚。

他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

柯淺才剛從警局放出來沒多久，還是因為證據不足扣押24小時後釋放的，他怎麼可能這麼快知道，警方查出了機關，找到了柯呢？

某種不可言說的涼意，湧上心頭。方青抬起頭，然而眼前的一幕，是他和安巖都萬萬沒想到的。

極其詭異、腥的一幕。

柯淺就在他們眼前。他被釘在了牆上。

沒錯，是釘。裡屋開了一盞非常暗的燈，就在床頭，以至於方青和安巖可以把柯淺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

長長的、銀的鐵釘，足足有20多顆，從他的肩膀、手臂、掌心、大、腳踝……釘進了後面的牆壁裡。呈數條直線，流淌下來。此刻柯淺穿的是白紗，他最的白紗，眉間一點紅痣，宛如夜中的紅蝙蝠，妖異又可怕。

而他的右手裡，還拿著一個接通的手機。不用說，是有人塞進去的。

方青和安巖被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都忘了。

柯淺抬頭看到他們，也是一驚。奇怪的是，他的面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的痛苦，眼眸也微張微闔，神竟像是恍惚。於是方青瞬間反應過來——他被下了某種藥。

“發生了什麼事？柯淺！”方青急切地問，同時警惕地舉槍環顧四周，然而屋並無人影，屋外漆黑一片，又哪裡看得分明。

柯淺臉上一滴淚落下來，像是用盡了他僅餘的全部氣力，吼了出來：“警，出去、快出去……跑！”

方青和安巖同時一怔。

時間，仿佛在這一剎那停止了。

柯淺悲痛而驚恐的面容，就在眼前。伴隨著他的聲音響起，恍惚間方青好像真的聽到，屋有“滴、滴……”的計數聲。

安巖還一頭霧水，方青用盡全力氣，手快如閃電，猛的抓起安巖，朝最近的一扇窗，撞擊出去！

天崩地裂，炸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