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尷尬，持續好了。

宏毅這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做飯忘了添柴，打水溼了鞋子，掃地忘了拿簸箕，餵唸了拿食盆。

總之，他這一天過的渾渾噩噩，迷迷糊糊。

可是又不能停下，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想到自己在小桃面前何等的失態。

跟他不同的是，小桃這一天心好極了。

他燒飯忘了添柴，會突然出現，拿了柴塞進鍋裡。

他打水溼了鞋子，又會突然出現，把他推到一邊，接過水桶，把廚房裡的水缸灌滿。

反正不管宏毅忘了哪一樣，總是會及時出現，搞的宏毅簡直無可藏。

這樣的狀況持續到晚上，天一黑，宏毅收拾好了家務，便一頭鑽進自己的屋，關上門，進被窩裡去了。

小桃這些被他養的很好，從前的神頭又回來了。

見宏毅一聲不吭的回了房，便乘著月黑風高之跡，了進去。

屋裡的人，顯然也沒睡著，一聽見房門有響聲，便驚醒坐了起來，“小桃？你……你不去睡覺，到我屋幹什麼？”

小桃到炕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但可以相像得到，他此刻臉上一定是戒備的，從聲音就聽出來了嘛！

小腦筋轉的快，跑到他跟前，俏皮的說道：“我不睡覺，當然是要聽故事啦，你不會忘了吧？說好的，每天晚上都要講故事，雖然現在天黑了，可是時辰還早，我睡不著。”

“我……這個……”宏毅結結，不知該如何回答。

難道要說，自己不好意思了，不敢面對，不敢再跟同牀而眠了嗎？他說不出口。

“這什麼這，你不過去，那我過來好了，”小桃存心要逗他，鞋子一踢，跳到了炕上，他的炕沒有燒熱，又冷又，“哎呀，這個炕好冷，你怎麼能焐得熱？”

“我……我是男人，跟你不一樣，”宏毅此時很慶幸沒有燈，這樣小桃就看不見他通紅的臉。

看見跳上炕，他往後退了退，跟拉開距離，“你快過去吧，這裡太冷，明兒就是除夕，早上要去給師傅跟我爹孃上墳，得起早。”

“不急，咱倆說說話，”小桃自然是不會走的，扯過宏毅的被子，蓋在自己的上，因爲這個作，宏毅只著裡的，便在了外面。

宏毅更窘了，又不好當著的面穿子，尷尬的手足無措，“真的太晚了，你在這裡不方便，有話明天再說吧！”

“不行，就要現在說，也沒什麼不方便啊，你知道我從來不在意這個，以前穿男裝的時候，沒幹過，有時跟著師傅去住最便宜的通鋪，這麼大的炕，睡七八個大老爺們……”

說的繪聲繪，全然沒注意到周圍慢慢凝結的空氣。

“還有那天我跟師傅剛來的時候，看見你在院子裡洗澡……”

這種事，如果擱在一般子上，斷然是不會拿來講的，但小桃從來不是一般子，從裡講出來，就跟家常便飯一樣簡單從容。

說的輕鬆，宏毅聽的可就不輕鬆了。

“閉！”他攥著拳頭，言語間盡是怒氣。

這丫頭怎麼能跟幾個男人睡一張炕，還敢看男人洗澡。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小桃在外面以男裝示人，爲了方便，也是爲了安全，可是他不曾想過，小桃跟別的男人睡在一起，會是如何。

萬一那些男人無意中發現是子，那豈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一點，宏毅後怕不已。

至於看自己洗澡，這個好像不是那麼重要。

“你罵我幹嘛，”小桃愣愣的看他，搞不懂他怎麼突然就發火了。

宏毅突然傾上前，在黑暗中抓住小桃的手，“以後不許再以男裝示人，也不許看別的男人洗澡，睡一個炕也不行。”

他現在好後悔，那天在孟楊樹家，就不該讓留下跟孟楊樹睡一個炕的。

“爲啥不行，有什麼關係，我這十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小桃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故意忽略掉心裡的不快。

想回自己的手，宏毅卻抓著不放。

“喂，宏毅，你是不是嫌我俗，嫌我不守禮數，那既然你這麼嫌我的話，我乾脆離開好了，過了年，我收拾東西就走，清明的時候我會回來給師傅上墳，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也生氣了，搞不懂自己在氣些什麼，就是不想看見宏毅此刻對的態度。

一個孤兒，活著容易嗎？

兩人扛上了，一個要回手，一個卻死死抓著不放。

宏毅隔著黑暗看，雖然沒有線，可他能相像得到此刻這小丫頭臉上的表，氣呼呼的小模樣，眼睛瞪的圓溜溜，脣微翹著，這個模樣，怎一個人了得。

注意到自己的異樣，還有剛纔對的厲，宏毅低了聲音，聲哄著道：“對不起，剛纔是我心急了，不該那麼說，其實我只是怕你吃虧，小桃，以前的事，咱不提了，以後有我照顧你，我不會再讓你欺負，不會讓你吃苦。”

兩人在黑暗中瞪著眼，小桃能覺到他的認真，但這不是要的。

略帶嘲諷的笑著道：“怎麼，又來憐憫我，可憐我了？宏毅！”突然揚高了嗓門，語氣凌厲異常，“本姑娘再告訴你一遍，收起

娘再告訴你一遍，收起你無謂的心，我不需要別人的可憐，我雖然命賤，但也可以活的很好，總之會死街頭，也不會憑白無故的糟踐自己，過了這個年，我立馬走，你也趕找個媳婦，生娃過日子去，我說了不會耽誤你……唔！”

說到尾聲的話，被堵在了裡。

宏毅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他只有知道，這個子小喋喋不休，甚是煩躁。

既然不喜歡從裡再聽到不想聽到的話，那便只有堵上的。

親吻是下意識的興舉，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此刻，上的脣，宏毅的就像被人狠狠的捶了一拳，腦子裡轟然一聲，再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呼吸間盡是屬於子的香氣。

心跳也快的像打鼓，咚咚敲擊著。

脣間，的不可思議，像極了他曾經嘗過的桂元糕，鬆香甜。

小桃也愣了，眨著眼睛，看著突然放大的臉，因爲離的近，所以清楚的看見這個男人俊的五。

他的脣有點涼，卻又莫名的讓熱。

像置在酷暑盛夏，熱的無法呼吸。

憋的不了，要呼吸，剛鬆開閉的牙關，濃厚的，屬於男人的氣息，跟著空氣，灌裡，就在呼吸的時候，宏毅加深了這個吻，了進去，攪著的心跳。

不一樣的深吻，一樣的人心魄。

宏毅所做的一切都在本能的驅使下，他不是逾越，不是輕薄。

他是本能，小桃可不是這樣想的，這個男人突然親吻，弄的心慌又心，“唔唔！”

覺到口腔裡充斥著男人的味道，在短暫的失神後，用力將他推開。

“你！”

“我！”

兩人同時出聲，卻又同時無語。

小桃眼睛蒙了一層水霧，恨恨的用袖子抹了，啥話也沒說，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小桃！”宏毅嚇壞了，慌慌張張的跳下炕，追了出去。

小桃不是跑回自己屋，而是拉開大門，朝外面跑了。

“小桃！”

宏毅追到院門外，看著跑進黑夜，嚇的臉都白了，顧不得給自己兩掌，撒開追著去了。

也得虧他經常走夜路，視力超羣，否則真不能保證會不會把人追丟。

小桃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跑，不就是親了個嗎？連男人的屁都看過，親個而已，有什麼可矯的！

難道現在臉皮也變薄了？也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一樣，知道害了？

腦子裡蹦出這個認識，令小桃氣憤的想把腦袋砸開。

要說對宏毅有沒有覺，真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的清楚。

只知道跟宏毅在一起，覺很好，那種覺像親人，也像人，待在他邊，好踏實。有他的時候，就連睡眠都好了。

每天清晨，還在被窩裡的時候，聽見院子裡，男人揮竹掃把，一遍一遍將這個並不打算好看的院子，掃的一塵不染。

一天三頓飯，兩人相對而坐，吃著茶淡飯，聊著家長裡短。

原本不善言詞的宏毅，也學著給村裡發生的趣事。

哪家兩口子又打架了，哪家走丟了，哪家小娃幹壞事了。

其實他不會講笑話，哪怕說著最好笑的笑話，他依舊板著嚴肅剛正的表。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卻將捧在手心裡，無微不至的呵護。

小桃一直跑，不知不覺，跑到一個不知名的山頂上。

著四周黑漆漆的羣山，吐出一口濁氣，一屁坐在了地上。

“啊！”煩躁的對著空氣嚎，企圖發泄心中的憋屈。

宏毅聽見的聲，以爲遇到危險了，著急慌張之下，一不小心，踩進一個坑裡，崴了腳。可他顧不得的腳，爬起來，尋著聲音，一瘸一拐的找了過去。

“小桃，別再跑了，”看著坐山頂上的影，宏毅的心一陣一陣疼的厲害。

小桃僵直著子沒有，也沒回頭去看他。

宏毅走到邊坐下，坐的很近，兩人之間只有隔了半臂的距離。

原本有許多話要說，可是坐下之後，那些想說的話，卻都卡在嚨裡，本挪不出來。

小桃也沒有說話，兩人對著寂靜的空野，同樣的寂靜著。

“阿嚏！”漫長的沉默，被小桃的噴嚏打破。

“跟我回去，”宏毅帶著命令的口氣，在小桃耳邊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悉索的聲。

不一會，一件帶著溫熱溫的服，就落在小桃的肩膀上。

宏毅撐著扭傷的，站起來，轉了個，在面前蹲下，同樣的言詞簡潔，“上來！”

小桃著他寬闊的脊背，鼻子發酸，眼眶熱熱的，某種愫正在慢慢滋生。

不，宏毅也不，一直保持半蹲的姿勢。

小桃吸了吸鼻子，臉上漾出一個笑容。

扯著他的服，爬上宏毅的背。

在爬上來的那一刻，宏毅也笑了，握住的，穩穩的揹著，往家走去。

從頭到尾，他沒有再勸說什麼，也沒有給任何的許諾，更沒有半句的話。

他以實際行，告訴小桃，不管何時，不管生在何地，他都會找到，帶回家庭。

回程的

回程的路有些慢，因爲宏毅走的很穩，並沒注意到宏毅的異樣。

趴在他結實的背上，小桃低下頭，用臉頰蹭著他的背，有些生氣的道：“你怎麼不說話？你難道沒有話跟我說嗎？哼，你這個人，佔了我的便宜，是打算不認賬嗎？”逗弄著宏毅，沒有要他負責的意思。

但是很顯然的是，宏毅不可能不認真。

“我們親，過了年就親，小桃，我會照顧你！”

“親？”小桃嚇了一跳，馬上意識到這傢伙理解錯了，“你想多了吧，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是親個而已，我可不是滴滴的大姑娘，爲這點事尋死覓活，不值得，所以你千萬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當我沒說好了。”

宏毅步子一頓，微微偏頭，“是你想多了，我說親，就是親，不只是爲了負責，我……我喜歡你。”

說出喜歡你三個字，宏毅如釋重負，像卸下千斤重的擔子，整個人都輕鬆了。

原來‘喜歡你’這三個字，早已醒目明瞭，是他自己忽略了，沒往那上面想，才導致自己苦悶憋屈了這麼久。

對！就是喜歡。

他喜歡小桃，喜歡看歡蹦跳，喜歡調皮搞怪，偶爾的不聽話，時常俗，卻又不失純真。

最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經離不開了。

小桃趴在宏毅背上，半天沒回神，以爲自己聽錯了，這傢伙怎麼突然變了。

宏毅見不說話，剛剛升起的希，又沒底了，“小桃，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也不會喜歡我，但是沒關係，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願意的那天，我們互相陪著彼此，一直走下去。”

眼看就要到家門口了，宏毅扭傷的腳下支撐不住，子劇烈的晃了，可他還是拼著最後的力氣，將小桃穩穩的放下了。

“你怎麼了？”小桃原本還在想著如何回答他，見他直氣，好像哪裡不舒服似的。

“沒事，就是扭了一下，別擔心，睡一覺，明天就會好，”宏毅不在意的道，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家裡走。

小桃追上去，“你扭到腳了，幹嘛還要揹我，你不知道這樣會傷上加傷嗎？快點跟回去，我給你瞧瞧。”

不由分說，拉著宏毅進門。

宏毅腳上的傷，可比想的嚴重，腳踝腫的跟饅頭一樣。

就像說的，本來只是小傷，可他一路揹著自己回來，小傷變了重傷，骨頭都歪了。

“看你，都傷這樣，也不吭一聲，要是變瘸子，誰還肯跟你親！”小桃拿了藥酒，給他重重的，先化去淤。

“變不了瘸子，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宏毅看著低眉垂目，仔細的替他療傷，腳上的那點痛，真的不算什麼。

“爲什麼不會？世事難料，誰又說的準明天的事，也許今天咱們面對面坐著說話，明天就天各一方了。”

“不可能，”宏毅覺自己的一顆心像被人揪著，疼的不能呼吸，“小桃，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的活著，爲了你，我一定保重好自己，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