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天似乎沒有心關注我的異常，坐在沙發上，起一顆煙起來，心事重重。我坐到他對面，也點燃一顆煙，起來。

張小天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都沉默著煙。

「易克，你什麼時候到李老闆這邊來乾的？」終於，張小天先說話了。

「剛幾天！」我說。

「為什麼到這裏來？這似乎不符合你的格？」張小天看著我。

「我什麼格？我為什麼不能來這裏干呢？」我看著張小天。

「這裏，不是適合你這樣的人來的地方！你難道不明白？」張小天反問我。

「不適合我來，難道就適合你來？你和我不是一樣的人嗎？」我反問張小天。

張小天苦笑了下：「他給了你很多錢吧？」

我點點頭：「月薪不低！」

「你……你難道就是為了錢才來這裏的？」

我又點點頭：「是！這年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不例外！」

張小天沉默了片刻，說：「你……你是不是為了掙錢給雲朵治病才來這裏乾的？你是為了雲朵，是嗎？」

我說：「這個，好像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

張小天看著我：「易克，咱倆是好兄弟，你聽我說，只要你放我走，我會想辦法給你一筆錢，這筆錢，足夠給雲朵繼續治療一段時間的。」

「這不可能！」我搖搖頭：「在李老闆見到你之前，你哪裏也去不了，一切等你見了李老闆再說。」

張小天臉上又出張的神：「易克，你告訴我，李老闆為什麼要把我弄到這裏來？」

「不知道！到時候你問李老闆好了！」我說。

「李老闆會把我怎麼樣？」張小天又問我。

「這個，我還是不知道！」我吸了一口煙，看著張小天：「張兄，你為什麼要到那邊去干呢？」

「我……當然是為了錢，那邊給我的錢多，職位也高，我自然是要去的，」張小天說：「還有，李老闆這個人，喜怒無常，手下的人，不管是誰，說打就打，說罵就罵，本就不把手下當人看，我就因為出了那車禍，他就差點把我打死，還當著醫院那麼多人和手下人的面，我臉上如何掛得住，我如何還能再回到他這裏來干呢？」

我說：「那麼，你知不知道白老三和李老闆的關係？」

張小天說：「這個……我只知道白老闆也是做大生意的，道上也是有人的，至於他和李老闆生意上和個人有什麼恩怨，我不十分清楚。當然，我也聽說過白老闆的手下五隻虎差點凌辱了秋總，還差點要了你的命，但是，我覺得白老闆不是故意針對李老闆的，他手下的事，他未必會知道，再說，當時那天晚上，那五隻虎也不知道秋總是李老闆的人。」

我說：「那兩人的生意方面，有什麼衝突嗎？」

張小天說：「生意方面，兩人經營的項目有很多相同的容，房地產、工地、夜總會……既然項目相同，那競爭也是在所難免吧……但是，我還真沒從白老闆口裏聽說和李老闆有什麼矛盾，或許，是我剛去的原因吧。」

我說：「你曾經給李老闆干，現在又跑到競爭對手那裏去干，關鍵這兩個主兒還都是道上的人，你說，你能幹舒坦了？你難道不知道李老闆是有一定社會背景的人？」

張小天低頭沉思了一會，抬起頭說：「我知道，李老闆有政府高後臺背景，但是，白老闆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後臺背景也未必就比李老闆差。」

我心裏一震，看著張小天：「白老三是什麼後臺背景？」

張小天看了我一下，然後緩緩搖搖頭：「我剛去，不知道！只是約聽說有背景而已……這年頭，能在道上站住腳的，哪個沒有方後臺背景？」

我看張小天似乎是不想和我多談這個問題，也就不再問，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張小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看著我：「老弟，你救了秋總，還有一好功夫，現在在李老闆眼裏，應該是大紅人了吧？」

我說：「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給我錢，我替他工作，別的我不管！」

張小天說：「李老闆這個人，我雖然跟他時間不長，但是，我知道，他做事心狠手辣，翻臉就不認人，這次，他不知道會把我怎麼樣。」說到這裏，張小天臉上出了些許的驚恐。

我看著張小天的樣子，覺得他有些可憐，安他說：「不要想多了，張兄，不管怎麼說，你還是李老闆曾經的手下，他對你還是會留一分面的。」

「你怎麼知道？」張小天彷彿遇到了救星一般看著我。

我說：「我估計的！」

張小天泄氣了，眼裏的亮黯淡下去，有些心神不定地狠狠煙。

沉默了許久，我問張小天：「張兄，我問你個問題！」

張小天抬頭看著我：「你說？」

「你雲朵嗎？」我頓了頓，接著又補充一句：「或者說，你過雲朵嗎？」

「——我雲朵，我真的是雲朵！我曾經是那麼！」張小天說。

「那麼，你現在呢？」我盯著張小天的目。

「現在。」張小天支吾起來：「現在。」

「既然你，那麼，你為何要放棄，放棄救治呢？」我追問張小天。

張小天沉默半晌，嘆了口氣：「老弟，我知道因為這個事，你打心眼裏瞧不起我，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在照顧雲朵……的確，我曾經是，超級喜歡，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又能怎麼辦？我該儘力的都儘力了，錢也都花了……

「雖然是偉大的，是聖潔的，可是，我總得面對現實啊，我的人生之路還很長很長，我總得有新的生活，有新的幸福和，我不能總這樣下去……我想，，總是要符合現實的，我必須得面對現實，我不能就這樣把自己一輩子毀了。」

「老兄，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難道你就不想想，因為你，可能會毀了雲朵一輩子嗎？」我說：「你記住，你是造雲朵這一切的全部原因，沒有你，雲朵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我知道，我有罪，我有責任，我經常深深地自責，可是，事已經發生了，我又能怎麼辦呢？」張小天做痛悔狀：「如果雲朵家人要起訴我，告我，我都認了。」

我沒有說話，看著張小天。

張小天看看我：「老弟，雲朵現在的病還沒有好轉，是嗎？」

我點點頭。

「那……等李老闆這事過去了，我專門去醫院去看看雲朵，我再想辦法弄一筆錢過去，再盡一份心意。」張小天說。

「張小天，不許你再去看雲朵，也不需要你的那錢，那所謂的心意，你要敢去，我就砸斷你的！」我盯住張小天，毫不客氣地說。

「為什麼？」張小天看著我。

我咬咬牙，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不——配！」

我的聲音不大，但很有力。

張小天低頭不語，半晌，又嘆了口氣，說：「老弟，我敬佩你的為人，我知道，和你比起來，我是個小人，你很高大，我很渺小。」

我說：「這不是高大和渺小的問題，這是一個人做人的良心和道德的問題，每個人，既然生活在這個社會上，就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必須的，而你，張小天，你缺乏最基本的責任和道德！就這一點，我鄙視你！」

張小天不說話。

我繼續說：「為了追求雲朵，你三番五次找我，算計我，利我，我都忍了，拒絕了，我一心想全你和雲朵，我曾經一度看好你，覺得你和雲朵是最合適的，最搭配的，我曾經無數次祝願著你和雲朵的幸福，沒想到……我現在才知道，當初我是瞎了眼，看錯了人！」

張小天腦袋低垂，臉通紅。

我繼續說：「張兄，人生的道理都是自己走的，不管對錯，都是自己選的，或許你有你的人生觀，觀，價值觀，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不管今後你做什麼事，都要記住一點，做人要正，所謂正不怕影子歪，只有堂堂正正做人，才會讓人活得痛快，活得自由。這是做人的第一要訣……

「關於雲朵，我不會再讓你接，你現在即使想去照顧，我都不會答應，就你這心態，這思想，我不會相信能照顧好……雲朵是一個多麼單純善良的孩子，現在遭此大難，我絕對不會撇下不管，不管我不，我要一直照顧雲朵，直到醒來……

「你不要因為你花了錢就算盡心了，出點錢就可以買到良心的安，我告訴你，這世間，還有很多金錢買不到的東西，還有很多比金錢更珍貴的東西……假如雲朵真的……你將永遠到良心和道德的譴責。」

正說著，小五齣來上衛生間，我停住了話語。

當晚，我沒有睡覺，陪著同樣失眠的張小天看了一晚電視，沒有再談。

當然，我也沒有機會再去看孫東凱和曹麗的活人小電影。

孫東凱和曹麗的關係以及我聽到的曹麗打給孫東凱電話里說的話，讓我對秋桐的復職之事憂心忡忡，卻又到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