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暖氣開得很足，只穿了一件圓領的羊絨，長發披散著后，整個人都顯得很，像只乖順的小貓咪。

只是眼神看上去卻并不怎麼。

甚至還兇的。

唐微微放下筆，雙手撐在桌面上側過看向夏川。

耳邊的碎發被他別在耳后，著耳垂的那只手手指微涼，指腹緩緩挲了兩下，作很輕，卻還是激得半邊子都麻了。

“我勸你最好趕放開，”還是輕的嗓音，刻意低了些，比平時聽上去沉了幾分，帶著警告的意味，“不然我可要手了。”

夏川挑起眉。

來不及說些什麼，眼前一道黑影晃過，炸了的小貓咪已經抬起爪子，想也不想地招呼過來。

唐微微先是拍開了那只在耳朵上不怎麼安分的手，抓著夏川那條手臂，折了折，三兩下給他扣在背后，另只手按著他的肩膀，往前一。

整套作行云流水，速度很快，練度驚人。

下手沒怎麼注意控制力度，年的下直接磕在桌子上。

“咚——”

夏川“嘶”了一聲，微偏著頭，出半張廓利落分明的側臉，黑眸幽深，視線往那兒輕飄飄一瞥，目意味不明。

長睫垂下，半遮過漆黑眼瞳。

年的聲線低沉，似是無奈地嘆了一聲：“你還真手啊。”

小姑娘站在他后，小巧鼻尖下冒出一聲很輕的，帶著一點兒小得意的“哼”。

而后雙手又使了些勁，把他往下按了按：“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你以后可得注意點兒，別一天到晚老對我耍流氓。”

夏川揚眉：“個耳朵就是耍流氓了？”

唐微微瞪他：“這怎麼就不是耍流氓了？的耳朵是你能隨便的嗎？！”

掌心底下的忽地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有悶悶地低笑聲傳出來，在唐微微莫名其妙低注視下，過了四五秒，夏川笑夠了，了發干的：“那你說說，能讓我你哪兒？”

“……”

唐微微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錯愕震驚的這一剎那，下的年突然發力，一下子掙了的桎梏，轉站起來，兩手攥著的手腕，反手把在了桌面上。

瞬息之間，兩個人的位置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后背抵著桌沿，不算鋒利的邊緣硌在腰間，服偏薄，皮傳來輕微的疼痛。

唐微微呆呆地仰著腦袋，看著在自己上的年，還有些怔愣，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變了在下面的那個。

他用一只手就輕而易舉地控制了的雙手，按在頭頂。

男生和生在力量方面的差距，在此刻非常充分的現了出來，不管唐微微怎麼努力，始終無法掙開來。

“吱呀”一聲，椅子在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聲。

夏川一條半跪在椅子上，前傾，俯時額發自然下垂，發輕輕掃過的臉頰，蹭過去，帶來微微的。

那雙漆黑狹長的眼直勾勾注視著，眼尾上挑著一點弧度，半瞇著：“需不需要我耍個真正的流氓給你看看。”

“……”

唐微微早已沒了剛才囂張的氣焰，那雙杏眼泛著淺淺水，瑩潤漂亮，聲音也了下來：“你現在已經在耍流氓了，哥哥。”

“……”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對你手。”唐微微特別能屈能，還故意作出可憐兮兮的表，“哥哥，你就放過我吧，好不好，求你了哥哥。”

天生聲線，說起話來娓娓聽，配上那張漂亮致的臉，撒似的，讓人心的。

夏川結滾，心了一聲。

最終還是松開了手。

唐微微連忙起，扶著腰，腮幫子鼓了鼓。

雖然很想把這人罵一頓，但又怕他一言不合又手，只好憋屈地忍了下來。

“過來，”夏川注意到的作，胳膊一，把小姑娘拉到前，垂下眸，掌心上的后腰，“讓哥哥。”

“……”

腰間傳來輕緩的力道。

算了。

既然沒辦法反抗，那不如就好好。

這麼一想，唐微微僵的也漸漸放松了下來，低下腦袋，看著夏川給他腰時小心翼翼的作，心底那點兒不高興也很快散去。

唐微微眨眨眼，忽然喊他：“哥哥。”

夏川沒抬頭：“嗯？”

唐微微說：“你那個相冊，能不能也給我看看？”

夏川手上的作一頓，直起來，神平靜，手臂往桌面上一搭，指尖敲了兩下，才說：“你果然聽見了。”

“嗯……”唐微微抬起手，細細白白的食指著鼻子蹭了蹭，“誰讓你家書房隔音那麼差。”

當時是準備去找夏川，去他房間沒看見人，問了吳姨，得知他去了書房以后，就跟了過去。

沒想到會在門口聽見于婉說的那番話。

這樣一來，一直做的那個夢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夏川把那本相冊給拿了過來，翻到想看的那一頁，纖細的手指輕輕從照片上挲而過，先是看見了那個站在最右邊的優雅人。

又想起了剛才看見的言靜。

真的……很像啊。

再然后是最前面手牽手的兩個小朋友。

唐微微盯著這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長長的睫了，“啪”地一聲輕響，合上相冊，轉過，徑直走到夏川面前。

夏川低頭看著：“怎麼了嗎。”

“……”

唐微微沒說話，出右手，不由分說地抓過年瘦削的手腕，掌心過去，五指并他的指間，扣住。

對方也回握住。

“我就是忽然有點兒慨，”小姑娘把頭埋進他前，靠在他懷里，輕輕地說，“原來我們真的認識，還是在那麼久的以前。”

你曾牽過我的手，也曾擁抱過我。

我卻忘記了。

甚至差一點兒，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如果我當時沒有聽見，你會選擇告訴我嗎？”唐微微忽然問。

“……”

夏川沉默了一下。

其實當時他很猶豫，在說與不說之間糾結，還沒想出答案，就發現已經知道了，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做出什麼選擇。

但換是現在。

他心底的那個答案已經很清晰了。

“我會。”夏川低聲說。

“為什麼？”

冬日的穿過玻璃灑落進來，照在上，卻仿佛沒有溫度，然而前的年溫卻是滾燙的，過料，熱度連帶著某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一起傳遞給了。

“因為我很自私，”抱著的那雙手了，唐微微沒，覺有一個的東西了自己的發頂，而后是年低緩的嗓音，“我想你一直記得我。”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你都不能忘了我。”

-

回去的時候是傍晚，婉拒了對方留下來一起吃個晚飯的邀請，于婉帶著唐微微回了家。

希城的冬天很冷，雪下的很大，整座城市都陷了一片銀裝素裹的景。

道路上覆滿了積雪，踩在上面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對了，”毫無預兆地，于婉突然問了一句，“你和小川那孩子關系很好對吧。”

“啊，”唐微微一下子怔住了，張張，眼里有慌一閃而過，很快又變了堅定，“嗯，關系很好。”

于婉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但這一次，選擇了正面回答。

于婉像是并不意外，回憶起那位紅薄命的好友，人如畫般的細長眉眼，溫婉的氣質，第一眼看過去，其實和夏川并不像。

但是仔細打量，又能從中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

“他是個好孩子，”于婉嘆了口氣，“我之前聽你夏叔叔提起過，他好像績不是怎麼好，既然你們是同桌，你平時在學習上也要多幫幫他。”

唐微微上乖乖“嗯”了聲。

心里卻想的是：媽媽你上次好像不是這麼說的，你上次還不讓我跟人家一起玩來著……

另外——

“其實他現在績已經很好了，班里能排前十呢，”唐微微覺得自己要幫同桌正名一下，出手，拇指和食指在一起，“比我也就差了那麼一點吧。”

于婉笑了笑：“你這孩子。”

“對了媽，”唐微微換了個話題，“你這次怎麼回來了這麼久，今年公司不忙嗎？”

于婉的腦袋，說了聲：“還好。”

怎麼會不忙呢。

可每當晚上睡前，都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天。

那是們母倆第一次吵架。

孩子紅著眼眶，委屈又難過地看著，說出那句“我就是想你多陪陪我，這也不可以嗎”的時候。

當時覺得任不懂事。

可等后來再回憶起，猶如刀割在心口。

好像一直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盡自己的所能，想給予一切最好的，卻忘了最想要的是什麼。

-

長長的走廊，壁燈亮著，散發出溫暖的澤。

夏川停在書房門口，木制的門扉閉，里面傳來爭吵的聲音。

“你原來早就知道了？”人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和悲憤，和一貫平日里的輕聲細語不同，失了儀態，“所以這麼久以來，你一直是在利用我？！”

“是。”

“你有過我嗎？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你還是忘不掉。”

“……”

這個“”指的是誰自然不用多說。

夏川輕嗤了一聲，他對他們這些糾葛并不興趣，抬腳準備走的時候，又聽見里面傳來一句話。

“是了，我早該明白的，活人怎麼可能比得過死人。”言靜自嘲地笑了笑，“剎車失靈，你原來早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你任由我主送上門來，不拒絕，就是為了通過我抓到我父親的把柄？”

那個“死人”二字像是中了什麼傷口。

夏添閉了閉眼，手掌重重地在書桌上拍下去，“砰”地一聲，有什麼東西從桌上滾落下去，摔出清脆的碎裂聲。

“你沒有資格提！”男人的聲音很沉，冷漠又絕，“你就算裝得再像，你也不是，沒有人可以代替。”

“……”

門外，夏川垂了垂眼，神復雜。

在發現這些事原來另有時，他也說不出此刻自己心到底是什麼想法。

第一時間浮現的，竟然是在下午充盈的房間里，小姑娘無辜又可地著鼻子，對他說的那句“誰讓你家書房隔音那麼差”。

好像是真的差的。

夏川稍稍牽起一邊角，很淡地笑了一下，長長的睫低低覆蓋下來，半遮過漆黑眼瞳，在眼底投下一片翳，眸晦暗不明。

-

過完年，開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高二的下學期明顯比上學期的課程迫許多，作業無窮無止，每天都寫到手。

“我都不敢想象高三會有多可怕，”唐微微停下筆，了手腕，語氣近乎崩潰，“我現在就覺得我要不了了。”

自習課，老師不在，教室卻很安靜。

聽見旁邊傳來的靜，夏川也放下筆，側過，很自然地抓過的手，輕輕幫著，余順便瞥了眼桌上的卷子：“最后那里，寫錯了。”

“哪呢？”唐微微連忙低頭去看，“啊，還真的錯了。”

并不是很難的題目。

大概是寫到最后實在太累，腦子也有些不清醒，這才算錯了答案。

“你現在很厲害了嘛，”唐微微一邊把原來的答案涂掉，填上新的，一邊開著玩笑，“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學生，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這個前浪就被你推死在沙灘上了？”

“不會，”夏川語氣平靜，神淡然，“我最多只會把你推倒在床上。”

“……你給我閉。”

夏川揚揚眉，倒是很配合地不說話了，轉了回去，埋頭寫著英語習題。

唐微微也再度拿起筆，在手上轉了幾圈，卻遲遲未在紙上落下。

視線定定地看向年的側。

黑短發，藍白的校服，拉鏈拉到口往下幾公分，出里面一截瘦削平直的鎖骨，再往上是微凸的結，流暢的下顎線條。

那張臉神淡漠，專注又認真。

唐微微莫名地有些恍惚。

就在一年前，這人還是一個不穿校服，上課睡覺，還總是遲到逃學、打架煙的不良年。

變化可太大了。

不管是為了，還是為了他自己，唐微微都由衷地替他到高興。

真好啊。

世界之大，人海茫茫。

能夠遇見你，能夠再與你重逢，我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