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很安靜，這邊本來就是人煙稀的地方，現在又是深夜，連道路上經過的車都不怎麼多。

風倒是很大，陵園的大門口栽種著一排排樹木，樹葉被吹得發出窸窸窣窣的靜，空氣里彌漫著泥土的味道。

年的掌心溫熱，覆在眼前，視野一片漆黑，只能聽見耳邊呼呼作響的風聲。

唐微微來不及反應，接著，上落下輕輕一吻。

整個人都愣住了。

唐微微完全沒有想到夏川會做出這樣的舉。

連個招呼也不打，一點兒心理準備都不給，就這麼不由分說地直接親上來。

可不得不得承認的是，這樣的行為，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生氣，最開始的怔愣過去，只剩下了害，心里甚至還覺得甜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心臟跳得也越來越快。

但上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你，”小姑娘張了張口，長長的睫了，蹭過他的掌心，撓似的，“我都還沒答應你，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其實唐微微也想過，要不要干脆直接在一起得了。

但人家又表明了說會等，再主提這個，搞得好像很迫不及待，上趕著似的。

唐微微覺得現在是一個機會。

本來以為說出這句話，以夏川的格，大概率會追問一句“那你要不要答應我”，在經歷了一系列的心理斗爭后，都準備順水推舟點頭同意了。

結果——

夏川把手松開，出小姑娘一雙翦水秋瞳，垂下頭：“提前預支一下福利，不過分吧。”

“……”

那行吧。

唐微微忍了忍，最后還是把那句“還有更大的福利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憋回了心里。

就，還是慢慢來吧。

這東西，急不得。

剛才那個吻帶來的后癥還沒有結束，小姑娘一張小臉兒還是滾燙的，被帶著涼意的寒風一吹，又冷又熱，簡直是冰火兩重天，說不出的難。

“走吧，”夏川幫把外套了，手臂摟過的肩，“回去了。”

唐微微在他懷里：“你不進去了嗎？”

夏川：“等白天再來。”

視線掃過陵園的大門，沒多停留，夏川轉過頭，掃了唐微微一眼，頓了頓：“你要一起嗎？”

“……”唐微微懵懵地抬眼，“啊？”

夏川很耐心地重復：“白天要不要一起來。”

不是，來干什麼啊？

變相見家長？？

他們這八字才剛剛起了個頭，撇還沒撇出來，沒名沒分的，不太合適吧？

唐微微斟酌著用詞：“這個，還是不用了吧……”

夏川也沒勉強，“嗯”了一聲，語氣似乎還帶了點兒憾：“那就下次吧。”

“……”

-

大概是因為大晚上這地兒瘆得慌，他們了半個小時的車，竟然沒有一個司機接單，最后還是往前走了兩條街，周圍的環境漸漸沒那麼荒涼了，他們才順利坐上了的士。

車開著暖氣，他們坐在后座。

司機師傅十分健談，哪怕夏川的回答永遠只有敷衍的“嗯”和“哦”，他一個人也能叭叭個沒完。

唐微微又開始暈車，小腦袋一歪，很自然地靠在了夏川肩上，調整出一個舒服的坐姿，枕著他肩膀，眼皮子耷拉了下來，半闔著，顯得困懨懨的，還有點兒蔫。

好在凌晨的街道幾乎是一路通行無阻，很快就到了錦繡花園。

付完錢，他們下車，外面的空氣新鮮，冰涼涼的，冷風一吹，倒是很提神醒腦，把唐微微的瞌睡蟲驅逐得一干二凈，一瞬間就不困了。

小區里一片寂靜，一棟棟樓房全是暗著的，融在冰冷夜中，路燈黃澄澄的線和，倒是添了幾分溫暖。

唐微微忽然停住腳步：“等一下。”

他們已經走到了家樓下，馬上就要進樓道了，卻突然拽住他。

細細白白的兩手指拉著他的袖子，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但夏川還是配合地停了下來，轉過：“怎麼了嗎？”

“在我回家之前，”唐微微猶豫了一下，“你愿不愿意給我講個故事？”

“故事？”

夏川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垂著眼睫看著：“行啊，你想聽什麼，我都給你講。”

舊式小區的樓梯間環境不怎麼好，墻面的漆早已斑駁不堪，有墻皮落下來，頭頂的應燈亮了半分鐘，又滅了，樓道重新回歸之前黑暗的狀態，只有樓梯口有外面的一點兒淺淡的月灑落進來，帶來朦朧的微。

他們站在昏暗的樓梯間里，安靜了大概七八秒。

唐微微直勾勾凝視著面前的年，說：“你想講哪些就講哪些，不想的不講也沒事。”

“沒關系，”夏川手了的腦袋，略微弓著，視線和平視，“我都告訴你。”

唐微微指了指外面的長椅：“那我們去那邊坐著？”

夏川沒同意：“外面冷。”

“啊，也是，”的確是很冷，唐微微雙手抱臂，探著腦袋往外邊看了一眼，肩膀了，“那我們就待在這吧，站著講也行。”

“過來。”夏川忽然說。

“……唔？”

唐微微回過頭，就見夏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臺階上，倒也不嫌臟。

年一雙往前著，又長又直，線條比例很好看，搭在大上的手也漂亮，骨節明晰，手掌在上輕輕拍了兩下，下朝揚了揚：“過來坐我上。”

“……”

唐微微無語地走過去。

本來只打算坐在夏川旁邊，沒想到一靠近，夏川直接扯著的胳膊，往自己這邊一拉，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往前栽倒。

等回過神來，唐微微整個人已經跌進夏川懷里，側坐在他大上。

纖細胳膊勾著他的脖子，兩個人的臉距離得很近，能到彼此的呼吸，連睫都是清晰的。

夏川右手放在的腰間，偏過頭：“那我講了？”

“……講吧。”

為了營造出一點講故事的氛圍，他們也沒去應，就讓樓道的燈這麼一直暗著，唯一的亮是外面清泠泠的月輝。

“大概要從十多年前說起。”

關于夏川的家庭，其實并沒有太復雜。

母親意外去世，父親另尋新歡，這在豪門圈子里幾乎是再常見不過的事兒了。

“和我那些朋友的父母不同，我爸和我媽并不是家族聯姻，所以他們有著很深厚的。從我有記憶起，他們就總是待在一起，沒有過爭執和吵架，也沒有冷戰，不是那種相敬如賓的疏離，是真的很恩，我能得到。”

“我一直以為我是幸運的，因為我擁有完整又滿的家庭。”

“可是沒想到——”

十年前的今天，圣誕節，一個熱鬧的節日。

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很多細節早已模糊不清，夏川就記得好像是他們一家人開車出去玩，還有他父母的朋友。

那天下著雪，路很，大概是由于夏添的失誤大意，導致車子直接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后來的結局如你所見，我活下來了，死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夏川摟著的那條手臂不自覺收，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蓋下來，黑眸匿在影里，看不清緒。

“我是親眼看著一點一點地沒了呼吸，”他的嗓音又低又啞，聲線微微著，連也是，“就在我面前，離我不到兩米的距離，一直在流。”

“可我卻，毫無辦法。”

唐微微不知道該怎麼去安他，甚至有點兒后悔問他這件事。

明知道這對他而言這些不是什麼好的記憶，卻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讓他去回想起這些痛苦的東西，真是太糟糕了。

在這種時候，一切的言語都是蒼白的，唐微微出手，掌心扣上年的后腦，把他的頭往自己前帶了帶，讓埋在自己的脖頸，下輕輕蹭了蹭他的頭頂，帶著安的意味：“都過去了。”

“嗯，”夏川保持著這個姿勢，沒，重復地低聲呢喃了一遍，“都過去了。”

“在這之后，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出門，不跟人說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等到過了幾年，我長大了，漸漸走出來了。”

“差不多就在那時候，”說到這里，夏川停頓了一下，“我看見言靜出現在了我家里。”

唐微微愣了愣：“言靜？”

夏川：“嗯，就是言安他姐姐，大概明年吧，準備跟我爸領證了。”

夏川一直都對言安看不順眼，唐微微是知道的，也猜測過很多原因，但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他們竟然還有著這麼一層狗的關系。

不過想來也是。

你姐姐都要嫁進我家為我后媽了，我能對你有好臉才有鬼了。

“這事說來也可笑，”夏川嘲諷地扯了扯角，“你知道我爸為什麼會跟好上麼？”

唐微微眨眨眼，沒說話。

在大多數的況下，原因無外乎就那麼一個——貪圖人家年輕的。

但如果真是這樣，夏川應該也不會問了。

“因為像我媽。”

唐微微張了張，有些意外。

是這樣的話，那這到底是因為太對方了，還是已經不對方了呢？

“我小時候也見過言靜，那時候的并不是這種格，興趣好也大相徑庭。”

夏川抬起頭，目和唐微微對上，那雙黑眸深不見底，如同墨硯，比外面的夜還濃。

“我覺得是刻意去學習我媽的那些習慣和好，帶著很強的目的。”

“現在功了，我爸的確上鉤了。”

夏添在商場上是多麼縝的一個人啊，最后還是敗在了這個人的手腕上。

他可能是真的沒有發現，也可能只是在自欺欺人。

“故事講完了。”夏川嘆了口氣，了，示意唐微微站起來

給當板凳坐了這麼久，哪怕小姑娘重很輕，還是被得有些發麻，幾乎快沒了知覺，他起活了兩下，出口袋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很晚了，我送你上去，趕快睡吧。”

“嗯。”唐微微點點頭。

四層樓不算高，很快就爬到了。

唐微微站在家門口，沒急著鑰匙，而是轉過，仰著小腦袋盯著夏川：“還有一件事。”

夏川垂眸：“嗯？”

“你過來。”唐微微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靠近過來，又說，“低頭，哥哥。”

聽見這悉的臺詞，夏川勾笑了下，懶洋洋地：“又打算親我啊。”

領被拽著往下扯了扯。

“……”

夏川被地彎下腰，上突然一，他略微錯愕地睜大了眼，沒想到竟然真的親了上來。

“再給你提前預支一下福利，”那只纖細白皙的手還拽著他的領，的睫微微著，臉頰緋紅，眼神亮晶晶的，聲音很，“你不要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