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兩個字說出來，班長明顯地怔住了，握筆的那只手停頓一下，在紙上劃出一道黑痕跡。

“你……”

他抬頭，詫異地看著唐微微，手撐著臉和他對視，漂亮的大眼睛清澈無辜。

“不可以嗎？”孩子聲音輕。

那雙杏眼眨了眨，眸水盈盈的，卷翹濃的睫像兩把羽做的小刷子。班長晃了晃神，下意識去看坐在靠墻位置的年。

注意到他的視線，夏川抬眼：“看我干嘛。”

唐微微那句話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可大佬完全沒有生氣怒的跡象，神平靜，像是事不關己。

班長吞了吞口水，試探地問：“那我，就登記了？”

現在是下課時間，教室里一片喧囂，有男生在互相追逐打鬧，也有游戲激烈的音效響起。

這個角落卻出奇的安靜。

前桌右桌全都轉過頭，齊唰唰盯著他們看。

“你記啊，”夏川靠著墻，掃了唐微微一眼，才說，“我又不演這玩意兒，你問我做什麼。”

班長愣了一下：“你不參加嗎？那‘睡人’……”

夏川瞇起眼：“嗯？”

班長立馬慫了：“沒，沒事。”

“你不演啊？”唐微微把撐著臉的手放下，一下子坐直，側過頭看他，很是憾的樣子，“那算了，那我也不演了。”

夏川也坐直，湊過去，那雙幽深的黑瞳里帶著玩味：“你這是夫唱婦隨？”

唐微微：“……隨個屁，滾。”

-

唐微微發現和夏川同桌久了，的脾氣好像變得越來越暴躁了。

表現在——

像“屁”“滾”之類的不文雅用詞，出現在里的頻率越來越高。

以前好歹還是在心底罵，現在大概是認識久了，唐微微也不跟他客氣，直接當著面兒罵。

反正人設這種東西吧。

崩著崩著，也就習慣了。

夏川不參演話劇的消息傳出去后，那些為“王子預備役”的生都很難過。

雖然憾，但也無可奈何。

們總不能拿著刀架在人脖子上著他演吧。

要是真有這個膽子，們何必費這麼大勁，搞得這麼九曲十八彎的，直接沖上去強吻人家不就好了。

確定完參演名單后，剩下的就是排練了。

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被老師允許讓他們自由活，教室里空了大半，那些參演話劇的同學找了間空著的階梯教室，謝小雨也去了舞蹈室。

“你不去琴房練習？”

看唐微微還坐在座位上沒，甚至還拿出了今晚的作業打算筆寫的時候，夏川挑著眉問了一句。

“沒琴卡，進不去。”

“音樂教室呢。”

“早就被三班四班的人提前霸占了。”

“……”

手腕倏地一，猝不及防被年握住，掌心的溫度過校服袖子傳來。

唐微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夏川拉著站起，手里的筆“啪嗒”掉在桌面上，骨碌碌往邊緣滾。

“你干嘛？”唐微微還一臉茫然。

夏川及時接住那支筆，隨手把它塞進屜里，拉著唐微微往后門走：“帶你去個沒人的地方。”

“……”

這話聽上去有些歧義。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帶去沒人的地方干什麼呢。

不過結合他們剛才的對話，唐微微覺得他應該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給練習。

但是。

“你先等等——”唐微微輕輕掙了一下，沒掙開，只好喊他，“夏川！”

夏川停下腳步，轉問：“你不想練？”

唐微微很無奈，手腕了，邊說：“不是……”

的手腕纖細，現在天氣漸漸變熱，里面是夏季的短袖，只隔著一件偏薄的校服外套，異常明晰。

夏川頓了兩秒才松手。

“你覺不覺得了點兒什麼？”

見他出疑的眼神，唐微微抬起空空如也的雙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琴啊哥哥！我琴都沒拿，你讓我練什麼？”

夏川：“……”

-

唐微微沒想到夏川所謂的“沒人的地方”，就是學校的天臺。

爬了六層樓梯，唐微微已經氣吁吁，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氣，鬢邊的碎發已經黏在皮上，雙頰泛著紅。

和相比，夏川倒是跟個沒事人一樣，呼吸都沒加重。

天臺的門是關著的。

一扇生了銹的紅鐵門，上面滿是斑駁的痕跡，掛著一把大大的鎖。

緩了一會兒后，唐微微抬頭就看見那把鎖，表一僵，心態一下子崩了。

累死累活爬這麼辛苦。

竟然要！無功而返！！嗎！？

“這，鎖了誒，我們怎麼進啊？”唐微微手搭在旁邊的扶手上，眼盯著夏川，聲音里還帶著微，“你有鑰匙嗎？”

“沒有。”夏川說。

兩個字扼殺了的全部希。

唐微微垂下腦袋，很憂傷地長長嘆了一聲。

下一秒，突然聽見“咔”地聲響，接著是門開時的“吱呀”聲。

唐微微又重新抬起頭，看著那扇大大敞著的鐵門，天臺的風和黃昏的暖芒一起鉆進樓梯間，帶著涼爽又溫的覺。

那把鎖還掛在門上，鎖鉤已經開了，夏川推著門先一步走了進去，站在天臺上，外套被風吹得鼓鼓囊囊，額前發凌，遮過眉眼。

他位于逆的位置。

后是碧藍和金紅織的天空，夕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勾勒著頎長的形。

線很亮，略微有些刺眼。

唐微微瞇了瞇眼，卻沒有閉上。落日余暉里，年朝出了手，然后對說：“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逆著的緣故，年的面容模糊不清，連帶著聲音聽上去都有些虛幻。

有種奇異的溫。

唐微微怔了怔，然后把手遞過去。

在指尖到年掌心的那一瞬間，看見夏川似乎微微勾起角，對笑了一下。

于是也彎起，跟著笑了。

有些本來還在糾結猶豫，到迷茫，不是特別確定的東西，在這一刻突然間豁然開朗。

只要是他朝出手，讓過來。

哪怕兩個人中間隔著萬丈深淵也沒關系，一定，會像現在這樣，堅定地把手遞給他。

然后微笑著走向他。

只要是他。

也只能是他。

-

天臺上出乎意料的干凈。

后來夏川解釋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鎖是壞的，掛在那只是為了制造出一種假象。

他們那幫人把這里當做放松的地方，不希休息的時候有人來打擾。

四周都有防護網，站在邊上可以看見場上有很多學生，有人在塑膠跑道上奔跑、散步，也有人坐在草坪上聊天討論。

熱鬧的歡聲笑語傳到寂靜的天臺上，減了幾分荒涼。

唐微微把小提琴拿出來，左手按弦，右手拉弓，姿勢標準又優雅。

唐微微來希城兩個月，幾乎沒過琴盒，托了這次文藝匯演的福，封印了這麼久的小提琴終于重見天日。

漫天云霞下，的姿曼妙。

閉上眼，執著弓開始拉琴，隨著手上的作，輕盈和的旋律開始在夕中緩緩流淌。

夏川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一條長屈起，歪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

第一個音出來時。

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隨著樂曲繼續演奏，年的眸越來越深。

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

結束時，唐微微睜眼，正好撞上夏川的視線。

一時沒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樣？”仰起腦袋，帶著一點兒小驕傲。那雙杏眼亮晶晶的，里面藏著期待，像是個求表揚的小朋友。

夏川注視著幾秒鐘，忽地抬起手拍了拍，難得沒逗：“很好聽。”

唐微微滿意了，笑得眉眼彎彎，一蹦一跳跑過去，停在他前，又問：“那我在臺上就表演這首曲子，你覺得可以嗎？”

“可以。”夏川點頭。

唐微微張了張，還想說些什麼，低頭看著年的神，秀眉蹙起。

他好像不太開心。

唐微微看了眼手里的琴和弓，抿了抿：“是我拉得不好嗎？”

“不是。”

聽見夏川的否認，唐微微干脆一屁在他旁邊坐下，臉湊過去，盯著他問：“那你為什麼是這個表？”

夏川睫輕微了。

靠得太近，上的甜香味兒襲鼻息。他沒，保持著這個距離，和視線相對，看著眼中映著的自己：“什麼表。”

“……”

其實也沒什麼表。

他平時就是這樣的表，看上去平靜無瀾，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

表可以偽裝，但眼睛騙不了人。

他的眸中有很細微的悲傷和懷念，哪怕他藏得很深，還是發現了。

這種緒在剛才進來時還沒有，顯然是在拉完琴之后才產生的。

唐微微納悶的。

明明拉得也不是什麼傷的曲子啊。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唐微微一邊遲疑著問，一邊觀察著夏川的神變化：“如果不想說也沒關系，你就當我沒問。”

夏川抬頭看向天空，天邊殘云被落日余暉染上艷麗的彩，如同一團團火焰在燃燒，緋紅一片，籠罩著整個世界好像都只剩下紅。

那麼漂亮又鮮艷的紅。

像的。

夏川沉默了很久，才說：“我媽。”

“德華·埃爾加的《的禮贊》，很喜歡的一首曲子。”

夏川竟然能聽得出這首曲子，并且準確地說出創作者的名字，唐微微著實震驚了一下。

震驚完后，開始消化這番話里的意思。

他說他媽媽喜歡這首曲子。

他媽媽……

唐微微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說起來，我媽也很喜歡這首曲子，這還是教我的。”

夏川把臉轉向，黑眸深沉，看不出緒，他淡聲說：“我媽也教過我這首。”

“……”

“！！”

唐微微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