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歆冷聲道：“我可不這麼覺得。”

　“是嗎。”李兆笑著停頓了下，悠悠道，“如若北狄士兵發現同袍戰友吃了你給的米糧之后倒下，發現你對他們手腳。那麼到時候，你勢必會被他們憤怒地撕碎片。在下倒是可以替秦大小姐做個人，搶來你做在下的妻子。如此，倒也能保住你一條命。”

　“是嗎。”秦歆聽得忍不住冷笑，“這樣說來，我還該謝你了。”

　“謝倒是不至于。畢竟這樣的做法對你我來說，是雙贏的結果。”李兆語氣淡淡，“其實能提出這樣的條件，也是因為我心里對你，很是喜歡。如若不然……呵呵，我只要看著你去死就行了。莫非秦大小姐以為，我是那種喜歡搭救路過子的好心人麼？”

　秦歆冷笑：“李公子你說笑了，我從來都沒這麼想過。”

　早在前世，就將李兆的涼薄和自私，看了個一清二楚。所以今世，也一定會亮眼睛、隨時警醒，絕不會再次踏李兆的陷阱里去。

　李兆悠然一笑。

　想想剛才程漢山對那袋干做的舉，他心下越發篤定秦歆對那袋干下了藥，便笑道：“咱們就等著看吧。”

　只要第一批吃下干飯的人毒發，秦歆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秦歆對李兆報以一個冷笑，扭頭走開了。

　走出李兆的視線范圍，秦歆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皺著眉頭來程漢山：“漢山，你過來。”

　程漢山立刻過來：“是，大小姐請吩咐。”

　秦歆蹙眉道：“我先前告訴過你的事，你都準備好了沒有？做得妥當嗎？”

　程漢山頷首：“已經準備好了。大小姐請放心，我將這件事做得極妥當，他們絕不會發現。”

　“那就好。”秦歆吁了口氣。想想剛才李兆的威脅，其實也不是不后怕的，“等第一批人吃完了飯，咱們就離開這里。”

　程漢山低頭：“是。”

　秦歆帶著程漢山回到那兩口鍋旁邊。

　此時，第一批飯已經做。

　被分配來吃飯的北狄士兵一邊歡呼，一邊流水一樣地拿起米飯和干，左右手上下替地起落吞咽。

　李兆不聲地看著那群士兵饕餮吞咽的模樣，眼底劃過嘲笑。

　吃吧，繼續這樣不要命地吃吧。

　其實不止是秦歆，就連他自己，也早就看這群除了吃飯就只會打仗、頭腦空空的草包們不順眼了。

　若是能借著秦歆的手下毒，除掉這樣一群居功自傲的庸碌貨，那倒是也不錯。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這些士兵卻并沒有毒發。

　李兆蹙眉，覺得有些不對。

　按理說，秦歆不可能下延時發作的毒。

　所以要麼是本就沒有在這些飯菜里下毒，要麼就是……從一開始，就是在故意戲耍于他？

　李兆臉上浮現一慍怒，有些不快。

　秦歆這時走過來，冷聲問：“李大公子，你也看見了，你的人并沒有毒發。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麼？”

　李兆沉默地看了秦歆半天，最終微微一笑：“秦大小姐請。今天秦大小姐送糧給北狄的功德，我銘記在心，永志不忘。”

　秦歆冷冷地笑了一聲：“如果說李公子的目的就是想激怒我，那麼，你并沒有功。我現在可是一點兒的緒都沒有。”

　李兆反問：“你不生氣麼？”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國家的糧草落敵人手里，任何一個尚存國之心的人，都會覺得難。

　秦歆挑眉，問：“我為何要生氣？”

　李兆詫異淺笑：“原來秦大小姐的養氣功夫這麼好，李某佩服。或者說——”李兆靠近秦歆，低聲道，“其實秦大小姐，也很有加北狄的潛質。”

　程漢山聽清了李兆的話，瞬間虎眼圓睜，恨不得將李兆整個人撕開！

　秦歆卻是冷哼一聲，直接推開了李兆，揚長而去。

　李兆被秦歆推開之后，就沒了靜。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秦歆的背影若有所思。

　另一邊。

　秦歆帶著程漢山等人，往北方撤了兩三里。

　一路上，士兵們都因糧草真正落北狄人手里，而覺得垂頭喪氣。

　秦歆計算著時間，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便一揮手：“停，可以了。”

　士兵們齊刷刷地看向秦歆。

　秦歆笑道：“咱們回去吧。”

　回去？

　士兵不解：“回到哪里去？”

　“自然是回到北狄前線去。”秦歆淺笑了下，一揚馬鞭，“駕！”

　馬兒四蹄開始加快速度，載著秦歆往前線跑去。

　眼看著主帥都離開了，其他士兵們也不敢耽擱，急忙跟著秦歆往回走。

　只是在心里，他們難免埋怨起了秦歆。

　眼下，糧草已經給了北狄人。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們還去前線干什麼？難道要讓他們看著北狄人，拿他們大衍人一年下來的心和收，去不加收斂地大吃大嚼麼？

　早知如此，他們就該早點回去的！

　一群人一個個心里帶著怨氣，行上也就遲緩了許多。

　秦歆看在眼里也不點破，帶著他們往回走了幾里路。

　回到邊境線，所有人看見眼前的場景，都震驚了。

　北狄人一個個橫七豎八地睡倒一片，互相枕著對方的胳膊手腳。

　而李兆，是他們當中唯一清醒的一個。

　只是，就連李兆自己，也幾乎要睡過去了。他咬著牙勉力支撐，時不時用刀子在手上劃過淋淋的一道，用疼痛來勉強抵睡意。

　秦歆下馬走過去，里嘖嘖有聲，不無戲謔地道：“李公子，沒想到你還真是條漢子。”

　“秦歆……”李兆聞言抬起頭，眼神冷到骨子里去，“你居然，還是給北狄人下了藥。”

　“不錯，我的確是給你們北狄人下了蒙汗藥。”秦歆笑道，“而且，這藥并不是在飯食里下進去的。”

　李兆狠狠咬牙，冷哼一聲，額頭上沁出一層汗珠。

　事到如今，如若他再不知道自己是中了秦歆的惡計，那就太晚了。

　只是，他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李兆勉強撐著沒有倒下，冷聲問：“你到底是怎麼把藥下給北狄士兵的？”

　這是他始終想不明白的一點。

　“很簡單。”秦歆笑笑，徐徐道，“李公子你可知道，要想讓一個人在不知不覺之中，中了其他人的招。那麼這個招數，最好就是藏在那人平時的生活習慣當中，才會讓人真正的難以察覺。”

　李兆若有所思：“道理，我倒是明白。只是我還是不懂，你究竟……唔。”

　說著說著，困意再次襲來。

　李兆咬著牙，又往手上狠狠劃了一道。

　秦歆嘆了口氣：“李公子，你對自己可真狠。——你當真就那麼想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把蒙汗藥下給你們的嗎？”

　李兆被秦歆不不慢的模樣給氣到了，咬著牙冷笑：“請、賜、教！”

　一字一句，咬得極重。

　“那也好。既然李公子如此好奇，那我就告訴你好了。”秦歆言笑晏晏，毫沒有被李兆猙獰的模樣嚇到，“你們北狄人平時吃多，吃菜。故而要用磚茶來化解油膩，這件事我說錯了沒有？”

　李兆搖頭：“沒有！”

　“你們北狄窮兵黷武，士兵一被選軍中，吃喝就和普通百姓不同，比普通人要生慣養許多。平時，你們喝的是牛羊，吃的是牛羊。”秦歆繼續笑道，只是在眼底深，有一抹寒意泛起，“所以你們北狄士兵那里，會比普通人消耗更多的磚茶……甚至絕大多數的士兵，本就喝不下去普通的水，只能喝磚茶。我說得對不對？”

　“原來如此。”李兆瞇起眼睛，終于明白過來，“你把蒙汗藥下在了附近的水源里，算準時間。等那兩口鐵鍋終于做完飯騰出來，便是它用來燒水的時候……”

　“不錯。”秦歆笑著頷首，“還有一件事。我先前，的確是讓程漢山往干袋子里加了些東西。只是，那些東西不是蒙汗藥也不是毒藥，而是鹽。最好，最純的鹽！”

　鹽越多，就越咸。

　吃了這麼咸的，自然要喝水。

　而李兆先前并未去吃那些飯，故而自然也就沒有喝那麼多的磚茶。

　這，也是他沒有昏倒的最大原因。

　“秦大小姐好算計。”李兆心中涼得徹底，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一早，我就落了秦大小姐的天羅地網里！虧得我當時還在嘲笑于你，你當時，心里一定覺得，我是在不自量力吧？”

　“那倒也沒有。”秦歆淡淡笑道，“其實我當時也張得很呢。萬一你們北狄有人耐不住這份焦，先去旁邊的河里打水來喝，我下蒙汗藥的事不就瞞不住了？呵，幸虧北狄的士兵如傳聞中一般的生慣養，我的計劃才能功。如此想想，我倒是要謝北狄皇多年來的窮兵黷武了。”

　“你……呃。”

　李兆悶哼一聲，困意再次襲來。

　他拿著匕首，狠狠地一咬牙，就再次要往自己上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