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胡說八道了。”負責看守薛義的街坊鄰居，對他這副兇的衙表十分的看不慣，當場一口痰啐了過去，薛義狼狽地躲過那口痰：“湯藥費，我是一定不會躲的。”

　“我，我不要湯藥費……”

　藤編的病床上，劉老八悠悠轉醒，模糊地說了一句。

　街坊連忙問：“老八，你要說什麼？”

　“我要帶著這個臭小子，去見他的父母！”劉老八漸漸睜大眼睛，死死瞪著薛義，“是你撞在我上的，居然還踹了我一腳。我劉老八不爭饅頭爭口氣，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養出了你這樣的東西！”

　薛義茫然地看著劉老八，完全不知道事為何會變這般模樣。

　分明是劉老八自己撞到他上的，這會兒怎麼還怪起他來了？

　薛義想了想，覺得眼下自己不如索跑路算了。

　可自從劉老八說出那句話之后，他的街坊鄰里便一直扯著自己的袖子不放。就算薛義要跑，也跑不出去。

　……

　于是這件事，很快便有了結果。

　戶部侍郎剛從六部下值，便撞見了帶著一群街坊鄰里，撞到侍郎府門前討要銀兩和說法的民眾。

　那劉老八上說不要薛義付湯藥費，實際上，還是找到了戶部侍郎府上，纏著對方不放。話里話外就是一個意思——賠錢！

　至于要賠多，劉老八沒說。

　不但沒說，還說了一句什麼“全看您侍郎大人的良心”這種話。

　俗話說的怕的，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劉老八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完全就是一塊滾刀。就連算是位高權重的戶部侍郎，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最終，戶部侍郎著鼻子，賠付了劉老八一大筆錢才了事。

　戶部侍郎回頭，越想這件事越生氣。便將對劉老八的憤怒全都轉移到了薛義上，狠狠的打了他一頓出氣。

　最終，余怒未消的戶部侍郎索宣布，讓薛義接下來的一年半載全都待在家里，別給他出去丟臉了！

　薛義哎喲哎喲地著，有心想把李悅和韓兆林要設計秦歆的事說出來，卻又不敢。

　而薛義打錯了人，反而還被人訛上的事兒，倒是很快就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鎬京。

　他幾乎，了整個鎬京的笑柄。

　玉瑤在外頭聽說了這件事，幸災樂禍地回來，繪聲繪地告訴了秦歆。

　而秦歆也聽得失笑起來，點頭道：“薛義的格沖魯莽，的確是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的。”

　“是啊，誰說不是呢。”玉瑤笑道，“不過，那薛義也是見一群刺頭了。那群人的膽子之大，哎喲喲，那可真是大得嚇人啊。”

　秦歆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哦？那你說說，他們的膽子有多大？”

　玉瑤眨眨眼：“唔，一群人沖到侍郎府門前，問侍郎要湯藥費和說法，這個算不算？”

　秦歆一聽，頓時就是微微一怔：“你說，他們居然沖擊了侍郎府？”

　“是啊。”玉瑤看著秦歆，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忽然變了臉，“大小姐，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嗎？”

　秦歆點點頭，又搖搖頭。

　的確是覺得這件事不對。

　但問題是，也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

　民間有一句話，民不與斗。一般來說，底下那群升斗小民最怕的就是見。因為但凡見，那都是不死也要層皮的。怎麼這群人就不怕戶部侍郎的名聲，還要一個勁兒地往侍郎大人面前沖？

　這件事，聽上去實在是奇怪得。

　秦歆想了想，問：“參與進這件事的人，當真只有那些平民嗎？”

　“是啊。”玉瑤不明白秦歆為什麼要這樣說，“奴婢好奇，仔細打聽過這件事的始末。聽說被撞傷的那個人，是大槐樹巷的劉老八。而為他出頭的那群人，也都是他的街坊鄰里……怎麼了，大小姐？”

　秦歆抿了抿，道：“那可能的確是我想錯了吧。”

　或許這件事，的確沒有想的那麼復雜呢。

　玉瑤這才放心，笑道：“不是奴婢說啊，大小姐您最近，想得真是越來越多了。”

　“想多點，有好。”秦歆笑道，“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想得越多，得到的就越多了，對不對。”

　玉瑤噗嗤一笑：“大小姐，您聰明得呢，可不是什麼愚者。”

　兩人說笑著，門外，程漢山忽然了一聲：“大小姐。”

　“哎？”

　秦歆不明所以地看向門外。

　程漢山站得像條筆直的樹，面無表地出手來：“大小姐，這是齊大小姐給您的信。”

　秦歆拿過那封信，打開看了看。發現那是一封昂貴的灑金箋，上頭是齊芳語娟秀而頗有風骨的字跡。紙條的大意，是約明天中午，在得意樓見面。

　得意樓是一家水準不錯的酒樓，二樓全是包間，彼此之間用嚴合的木制窗格隔開，還有拉門。外人看去的時候，絕對看不見里頭的形。

　的確，有不家子，很喜歡挑選這種地方，作為姐妹間說悄悄話的地點。

　不過，得意樓的一頓飯可是花費不，齊芳語有那麼多錢嗎？

　秦歆想了想，問程漢山：“齊大小姐有沒有說過，讓我去得意樓，到底是有什麼事？”

　程漢山搖搖頭：“不知道。”

　玉瑤轉轉眼珠，道：“或許，齊小姐是想跟您說說，關于韓兆林的事呢。”

　秦歆挑眉：“韓兆林的事，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嗎。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的小姐呀。”玉瑤笑道，“事本是塵埃落定了，可這件事在齊小姐心里，還沒塵埃落定呢。您若是心悅一個男子，卻發現他不是您想象當中的人。您心里失落緒，也不會離開得那麼快的。”

　秦歆想了想，點頭：“也是。那明天，我就去得意樓看看好了。哦，是了，玉瑤你明天多拿些錢。齊府向來清貧，萬一芳語姐姐到時候拿不出會賬的錢，那就尷尬了。”

　玉瑤笑著福：“是，奴婢記住了。”

　秦歆頷首。

　……

　齊府。

　齊芳語手上著一張灑金箋，灑金箋上，是秦歆的字跡。

　上頭說，秦歆明天中午要去得意樓，約出來一趟。

　齊芳語十分心，礙著祖父和母親的命令，卻不好直接離開齊府。

　丫頭不忍看主子如此煩惱，道：“小姐，不如咱就不去了吧。”

　“那可不行。”齊芳語不同意，“歆兒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好不容易約我出去一趟，我又怎能爽約。”

　“可是，小姐……那要不然，您借口是去外頭買胭脂水，趁機出去一趟？”丫頭也很無奈。

　齊芳語想了想，道：“不妥。買胭脂水才要多時間，一去得意樓就餡了。要不然，咱們就等母親沒注意的功夫，直接出去好了。”

　“但是，萬一夫人發現了，怎麼辦？”丫頭有些擔憂。

　齊芳語笑道：“你放心吧，不會的。”

　齊夫人在齊府里，是要負責主持中饋的。

　明天，是齊夫人帶著齊府的管事們盤賬的日子。齊夫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現，忽然消失了的。

　于是，兩方都約好了去得意樓。

　只是秦歆和齊芳語都不知道，真正約他們前往得意樓的，另有其人。

　翌日，中午。

　秦歆換了一便于行的黑箭袖裳，跟秦夫人隨意報備一聲，直接出了秦府。

　臨走，秦夫人還一臉憂心地抓著秦歆的袖子，道：“歆兒，你這趟出門，可得小心點才行。最近，這京中的刁民可多得呢！”

　秦歆有些詫異地問：“什麼，刁民？”

　“是啊，就是刁民。”秦夫人點頭道，“聽說戶部侍郎就了刁民的勒索，白白賠出去幾千兩銀子呢。”

　秦歆聽得失笑。

　原來秦夫人聽見的，和聽說的，是同一個事兒。

　秦歆笑道：“娘，你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薛義不一樣。我從沒在外頭以勢欺人過，更別說是欺百姓了。”

　“嗯，這一點，娘倒是相信你。”秦夫人點點頭，停頓片刻卻又道，“只是，這外頭不僅刁民多，殺人的刁民也多得呢。”

　秦歆有些詫異：“娘，你說什麼？”這件事怎麼又跟殺人扯上關系了？

　“是這樣的。”秦夫人嘆了口氣，道，“那勒索了戶部侍郎家一筆錢財的刁民回家之后，忽然著肚子說肚子疼。起初，誰都沒拿他當回事，還以為他是裝病裝上癮了。可后來，家人聽見聲音越發的不對，想要去看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腸穿肚爛地躺在地上了。”

　秦歆聽得嚇了一跳：“腸穿肚爛？被人砍的麼？”

　“不是！”秦夫人臉很復雜，“聽前去驗尸的仵作說，那刁民是生生地將自己的肚皮摳破，還親手挖出了一部分的腸子來。而且，現場有一包銀子不見了。”

　秦歆聽得一陣悚然。

　想了想，皺著眉頭問：“是戶部侍郎給劉家的銀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