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芳語忍不住皺眉：“林貴妃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壞？”

　“這個問題不重要。”秦歆聳聳肩，“林貴妃雖然地位崇高，但我和能產生流的地方并不多。而且，林貴妃本也不是個多聰明的人。對我來說，就像是泥塑的菩薩、金的老虎。雖然看著嚇人，但追究底，也就是那麼回事罷了。只要小心應付，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秦歆這話雖然大膽，卻說得很是切。

　齊芳語聽得咯咯地笑，點頭贊同：“不錯，就是這麼回事。”

　“但是，李悅卻不一樣。”秦歆話鋒一轉，眸變得發涼，“李悅是京中閨秀，和我原本就有相似的際圈子，未來接的機會還多著。這個人心高氣傲，記恨心也重得很。連著兩次被我下了面子，不會改悔，更不會覺得自己不該去栽贓他人。相反，李悅只會覺得，我是讓丟臉的元兇。”

　齊芳語聽得蹙眉，哭笑不得：“這李悅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齊小姐，你上回也見過了。”秦歆笑笑，“你覺得，李大小姐像是個講道理的人嗎？”

　確實不是。

　齊芳語哦了一聲，有些擔憂地看著秦歆：“照你說的，李悅往后，豈不是還要接著對付你嗎？這個人的心思雖然不算太難看破，但總是這樣被人纏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齊小姐說得對。但我也不可能去左右李悅的心思。”秦歆笑笑，“總歸就是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秦歆說得。

　齊芳語卻蹙眉，不贊同地搖頭：“也不能總這樣。出嫁之前這樣，也就算了。萬一李悅和你往后都嫁到同一個地方去，你們豈不是要做一輩子的冤家。”

　一輩子？

　這個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些。

　秦歆淡笑不說話，眼底閃爍著涼薄的。

　李悅這樣的人，畏威而不懷德。若自己真有心讓李悅安靜下來，不再折騰，那麼給李悅一記重手，讓從此收了鋒芒，才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李悅被打擊幾次，知道惹不起，從而收斂下來，也就罷了。可是，如果李悅一直不知收斂……那麼，會想個法子，讓李悅的一輩子提早結束。

　只是這些殺氣騰騰的話，沒必要拿到齊芳語面前說。

　秦歆將辮子在指尖上繞了繞，換了個話題：“聽說，齊太師很討厭北狄人呢。”

　齊芳語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恐怕是秦歆不想再談李悅了。不過，換個話題也好。

　齊芳語點了點頭，道：“我祖父確實是極為厭惡北狄。年輕的時候，他就對朝廷上表過許多次，一直說北狄是我們大衍最大的敵人。”

　秦歆含笑：“當初在位的皇帝，還是高宗陛下吧？”

　“是啊。”齊芳語點點頭，“我祖父說，當時他雖然位卑言輕，高宗陛下卻很贊賞他的說法，還采用了他《治安七策》里的許多條說法呢。現在嘛……”

　齊芳語一個不小心，險些說多了話。

　連忙看了秦歆一眼，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但就算齊芳語不說，秦歆也明白。

　齊芳語想說的，無非是這個意思：如今的代宗皇帝雖然看上去尊重齊太師，然而對他對齊太師的看法，其實并沒有那麼看重。甚至，代宗很可能連齊太師在想什麼都不興趣，只是想要借著齊太師，樹立一個尊師重道、恪守禮法不下于高宗的形象罷了。

　秦歆微微一笑，裝作沒聽見齊芳語剛才的話頭，說道：“令祖的《治安七策》，我倒是看過幾遍。其中有許多話，我都是很贊同的。”

　“哎？”齊芳語詫異地看著，“齊小姐，你怎麼……”

　“那丫頭，你真的看過老夫的《治安七策》？”

　不遠的假山石后，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不怒自威，嚴肅得很。

　秦歆心里清楚，這恐怕就是齊太師了。站起來，盈盈一福：“秦歆見過齊太師。”

　齊芳語也連忙起。

　“哦，原來是秦家那個丫頭。”

　齊太師很快從假山石后繞了出來，目炯炯地看著秦歆。

　齊太師是個六十七八歲的老人，上穿著一有些舊了的紅袍。那紅袍被漿洗過許多次，已經不鮮亮了，卻還括得很。齊太師穿在這樣的一服里，顯得頗為神，只是有些不大富貴罷了。

　秦歆不聲地看了齊太師一眼，微微一笑：“看來，齊太師已經聽說過我的名字了。”

　“嗯，的確是聽說過。”齊太師在先前齊芳語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聽說，你殺了北狄人的右賢王？”

　秦歆坦坦地點頭：“確實有這麼回事，但不過是僥幸罷了。”

　“哈哈，你這丫頭謙虛了。”齊太師顯得頗為高興，著胡子道，“要是其他的閨秀跑到老夫家里，說自己看過老夫的《治安七策》，老夫是斷然不信的。但是，你這丫頭就不一樣了。畢竟，你可是手刃了北狄右賢王的嘛！”

　秦歆笑而不語。

　由于先前上陣斬殺右賢王的緣故，齊太師對的印象，似乎很不錯。

　這樣一想，秦歆倒是有些謝右賢王當時出現在北狄前線了。

　“朝中有人說，你殺了右賢王，會導致北狄的反撲和報復。”齊太師笑了一會，盯著秦歆說，“但是，要讓老夫說，這就是胡言語，驢鳴馬嘶！北狄人大舉犯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這右賢王是死還是不死，都不會對他們犯境的舉產生什麼影響。再說，就算你不殺那個右賢王，難道北狄就不會侵擾我們大衍邊境的百姓了？所以，秦家丫頭。你殺右賢王是殺得好！”

　秦歆微微一笑：“聽了齊太師這一席話，我覺得安多了。多謝太師。”

　“怎麼？”齊太師微怔，“難道，你先前聽了什麼不中聽的言語？”

　秦歆坦地頷首：“的確是有一些。不過，如您所說，那不過是一些不中聽的閑言碎語罷了。”

　齊太師皺了皺眉，著胡子道：“秦家丫頭，你能這樣想就好。萬萬不要把這些話聽進心里去。其實你被罵這樣，倒也不全是你殺右賢王的錯……實在是你們秦家在邊疆鎮守這許多年，邊軍被你父親打造鐵板一塊，外人針不進水潑不進，還怎麼從邊軍里撈油水？所以要怪，就怪你爹，是他把邊軍訓練得太好了！”

　這話，秦歆還是第一次聽見。

　抿了抿，心微微一。

　或許前世代宗對秦家下手，也有這個原因吧。

　一支軍紀嚴明，又被秦志絕對控制著的軍隊，這斷然不會是代宗想要看到的局面。

　所以說，秦志或許會訓練軍隊，會打仗，但他并不會做。

　他太正直了，仗著國公府的祖產和秦老夫人的一手持，也從來都沒有在金錢上匱乏過。這樣的他，當然不會明白，朝中百普遍是個什麼狀態。

　秦歆默然良久。

　齊太師看見秦歆的表，就知道自己說多了。

　“罷了罷了，老夫原本就不該說這麼多。”齊太師擺擺手，道，“你們兩個小姑娘說著話，老夫沒事來湊什麼熱鬧。”

　齊芳語拉著齊太師的袖子，撒道：“爺爺，您現在才知道自己不該來啊？這也太晚了吧？”

　在齊太師面前很寵，說起話來百無忌。

　“現在知道也不晚。”齊太師大笑，“芳語啊，你再跟這位秦大小姐說會兒話吧。眼看著就要晌午了，你不妨留人家秦小姐吃頓午飯再走。爺爺書房里還有事，先回書房了。”

　“哦。”齊芳語乖乖點頭，“那到了晚上，我再去找爺爺下棋。”

　“好，好啊！”

　齊太師笑著，雙手背在后離開。

　袁景知看著齊太師的背影，人皮面的孔隙，一雙寒潭一般的眼睛深沉無比。

　有了齊太師的這段曲，齊芳語和秦歆之間的距離，彼此似乎又拉近了不。

　秦歆再說話的時候，齊芳語便道：“齊小姐這個稱呼，實在是太生疏了。不如我你歆兒，你我芳語吧。”

　“好啊。”秦歆一怔，笑著點頭，“那我就這麼你了。”

　齊芳語笑著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抬手一敲腦袋：“哎呀，瞧我這記。說了這麼久的話，我險些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秦歆問：“什麼重要的事？”

　“春桂呀。”齊芳語拉著秦歆往后走，邊走邊介紹，“我家院子里，有兩棵春桂長得特別的好。這兩天，正是桂花開得好的時候呢。我聽說你來，就一直想帶你去看看。這一打岔，又差點忘了。”

　秦歆笑笑：“好啊，那就去看看。能被你這麼夸獎的花樹，想必很。”

　一邊說，一邊給后的袁景知打了個眼。

　袁景知會意，深深看了秦歆一眼，迅速離開。

　他走得腳不沾地，唯有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很快便無聲無息的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