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想想今天這件事的開頭，秦夫人不由皺眉，小聲問秦歆：“歆兒，今日這件事，是不是沖著你來的？”

　“娘，您放心吧。”秦歆微愣，避重就輕地笑笑，“我沒事。”

　“這次沒事，難保下次也沒事。”秦夫人搖頭道，“這一次的事，該不會又是你大伯父的手筆吧。若是這耳房里的人是你，而不是那個丫頭，你現在就……”

　秦夫人說著說著，一陣后怕。

　秦歆笑著走過去，拉著秦夫人的胳膊撒：“娘您別擔心，兒這不是沒什麼事嘛。”

　話雖如此，秦夫人還是放心不下：“你以后也得小心些才行。”

　“嗯。”

　秦歆乖順地點點頭。

　秦夫人這才放心了一點。

　鬧了這麼一出鬧劇之后，秦府的祭祖自然被拖延了一些時間。

　秦老夫人是個對先祖頗為敬重的人，自然不會半途而廢。

　于是半個時辰之后，下午的祭祖照常進行。

　只是這一次，秦家所有人臉上的恭敬和熱忱都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復雜難明。

　祭祖過后，秦大老爺帶著妻子和兒，回了自己的院子。

　秦大夫人抑多時，剛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緒，直接哭鬧起來，還乒乒乓乓地砸了房里所有的東西。

　秦大老爺自知理虧，耷拉著腦袋站在旁邊不言語。

　秦大夫人發泄許久，上沒了力氣。

　頹然地坐下來，紅著眼眶問秦大老爺：“秋芳那個賤人，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秦大老爺苦著臉：“這，這為夫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怎會不知。”秦大夫人越想越氣，流著眼淚冷笑道，“按常例，每個月的初一十五，你都要到我院子里來，和我一起休息。這是為正妻該有的面，也就罷了。可自從你回來，越發連這待在一起的兩天也不肯分給我，只說自己累了，不肯在我這里休息，想要一個人待著清靜！秦懋啊秦懋，你那里是累了，分明就是不想在我院子里歇著！我在你邊，知冷知熱伺候你的時候，你卻在跟秋芳那個不要臉的丫頭胡天胡地！”

　秦大老爺耷拉著腦袋，聽得滿心不是滋味。

　眼看著秦大夫人還要再說什麼，秦大老爺也來了脾氣，一揮袖子怒道：“夠了，你別說了！”

　“秦懋，你？”秦大夫人一驚，瞪著秦大老爺，氣得冷笑起來，“你居然還跟我發起脾氣了？你都讓通房丫頭懷上了……”

　“是，我是讓秋芳懷上孩子了，那又如何。”秦懋沉著臉，破罐子破摔，“秋芳原本就是我的人，我讓有了孩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倒是你，你口口聲聲說不想讓那些通房懷上子，不想讓后宅出現兄弟鬩墻的事。可你這不是妨礙我們秦家開枝散葉，傳承脈麼？要我說，我就該用七出里的善妒一條，把你休出秦家去！”

　秦大夫人又驚又怒，不顧面地跳了起來：“秦懋，你好啊！為了一個賤人，你就想休了我？”

　秦大老爺被說得有些心虛。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方才說的話并不理智。比起休妻，倒更像是宣泄。可是事到如今，要他給秦大夫人道歉，卻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無奈之下，秦大老爺只能不說話。

　秦大夫人怒氣沖沖地瞪了秦大老爺一眼，起就去后頭收拾東西，回了娘家。

　聽說秦大夫人回娘家這件事的時候，秦歆正在盥洗。

　咬著一支豬鬃制的牙刷，蘸著青鹽，正在認認真真地刷牙。

　玉瑤站在秦歆旁邊，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

　一聽這話，秦歆頓時繃不住了，噗地一聲把里的鹽吐了出來：“不會吧，大伯母居然真回去了？”

　“那還有假。”玉瑤笑著點頭，并不掩飾自己對秦大老爺那一房的幸災樂禍，“眼下府里一團，人人都在關心秋芳的事，哪里顧得上大夫人呀。老夫人那邊心未來的孫子，沒注意到大夫人那邊。而咱們夫人啊，恐怕不得看大房那邊的笑話呢。”

　秦歆想了想，笑了：“這倒也是。不過，等過段時間，秋芳這件事過去了，大伯父怕是得用八人大轎上門，把大伯母給抬回來才行。”

　玉瑤笑得越發幸災樂禍：“那也是他活該。”

　秦歆點頭道：“嗯，活該。”

　主仆兩人相視一笑。

　秦歆頓了頓，嘆道：“只是，大伯母未免有些可憐了。”

　秦大夫人并沒有做錯什麼。自從嫁進秦家，就一直辛辛苦苦地持著整個大房的庶務，從未懈怠。

　至于不允許秦大老爺跟通房姨娘生子的事，更是很好理解。秦大夫人可不是無所出的，接連為秦大老爺生下了兩個男丁。誰又愿意看著庶子，跟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嫡子爭家產呢？

　“也是，大夫人確實是可憐了些。”玉瑤仔細一想，覺得也是這麼回事，點頭嘆氣，“誰讓嫁給了秦大老爺呢。”

　袁景知一直站在旁邊，旁觀著秦歆和玉瑤說話。

　見們說到這里，袁景知驀然想起什麼，看向玉瑤：“你先出去。”

　語氣是一貫的淡漠和傲氣，和他作為太子的時候，并沒有太多不同。

　玉瑤聽得一愣，頓時就惱火地鼓起了臉頰。很想問問袁景知，憑什麼以這樣命令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只是礙著秦歆還在旁邊，不好意思跟這個侍衛阿知吵起來罷了。

　秦歆看了玉瑤一眼，對玉瑤心里的想法自然清楚。

　笑了笑，說：“玉瑤，你先出去吧。”

　“奴婢知道了。哼！”

　玉瑤鼓著臉狠狠一跺腳，扭頭出去了。

　就連離開的步子，也是怒氣沖沖的。

　袁景知看了玉瑤的背影一眼，不由失笑：“你這婢，可真是被你慣壞了。”脾氣跟秦歆簡直如出一轍。

　“我就是慣壞了，也是我自己樂意。”秦歆瞪了袁景知一眼，“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袁景知挑眉：“你怎麼知道？”

　“廢話。”秦歆哼了一聲，“你要不是有話想跟我說，你把玉瑤支出去干嘛。”

　袁景知微微一笑：“知我者，歆兒。”

　秦歆聽得抿一笑，心里滋滋的，表面上卻還要裝出無謂又兇的表來：“行了，說幾句閑言碎語。你到底想說什麼？”

　袁景知沉聲道：“我想去見太師一面。”

　“見太師？”秦歆一怔，臉有些古怪，“是以袁景知的份，還是以阿知的份？”

　袁景知反問：“倘若我真的是阿知，又怎能見到太師？”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以真實份去見太師了。

　秦歆皺眉，心底掠過一陣擔憂。

　抿了抿，搖頭：“我不同意。”

　“歆兒……”

　袁景知蹙眉。

　“但是我知道，即使我不同意這件事，只要你想去，就還是會去的。”秦歆嘆氣，“所以，我幫你。”

　袁景知看著秦歆，心底莫名了。

　自從他記事以來，就有許多人打著支持他的旗號，圍在他邊。

　然而那些人對他的支持，都是有條件的。這兩年他在代宗的打下韜養晦，鋒芒收斂。許多人還以為他就要不氣候了，一個個地放棄了他不說，有些人甚至還要回頭踩他一腳。

　秦歆是第一個肯毫無條件地支持他的人。

　不論他的境是艱苦還是順遂，地位是高是低，都愿意陪在他邊。

　袁景知深深看著秦歆，眼底有著波。

　秦歆被他看得一陣不自在，嘀咕著扭過頭去：“干嘛這樣看著我。”

　“沒什麼。”袁景知停頓良久，微微一笑，“歆兒，你不必替我想辦法。這一趟，我自己去就行。”

　秦歆搖頭：“太師是一品里地位最高的，是百之首。即使是丞相，在太師面前也要退讓三分。至于太師的府邸，更是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你要是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要進太師府、見到太師，恐怕沒那麼容易。”

　“我知道。”袁景知微微一笑，“不過，區區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秦歆皺著眉頭看袁景知。

　袁景知亦是深深地看著。

　秦歆沉默了好久，最終還是搖頭：“不行。”

　“歆兒……”

　袁景知無奈。

　他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秦歆。

　若是他以秦歆護衛的名義進了太師府，就等于是將自己綁在了秦歆的這艘船上。到時候，在太師眼里，他和秦府就不了干系了。

　這樣的印象，對秦府來說是禍非福。

　雖然袁景知想去拉攏太師，但對于太師這個人，他并不是全盤信任。事實上，若非眼下沒有比太師更好的選擇，袁景知也不會主去接太師。

　“袁景知，我沒有說，要讓你以我護衛的名義去見太師。”秦歆看袁景知還要說什麼，微微一笑打斷了他，“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帶你，進太師府。”

　“哦？”

　袁景知不由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