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盯著畫面瞇了瞇眼睛,覺自己的天靈蓋好像“嗒”的一聲彈了起來,整個人猶如提壺灌頂,腦子里走馬燈似的全是零零碎碎的片段。
破碎的片斷毫無連續,在腦子里一閃就過,黎清拼了命的想手出去抓住些什麼,但最終卻只剩徒勞。
“嗒”的一聲,手里的筷子落了地,雙眼睜得直直的,瞪得圓圓的,簡直恨不得鉆到電視機里去。
黎暮南很快就察覺到的不對勁:“小清,你怎麼了?”
“學姐……”林殊途也開始溫的喚起了的名字,“學姐,你怎麼了?”
接二連三的呼喚像喊魂一樣把的思緒又重新喊了回來,黎清甩了甩腦袋:“不好意思哦,剛才看得太迷了。”
林殊途對這幅樣子簡直見怪不怪:“看來學姐你喜歡唐卡的嘛,不然咱們空去一趟?”
黎清看了他一眼,人生中竟然充斥著幸災樂禍:“途途,你忘了在案子的真相查出來之前,自己不能隨便離開c市嗎?”
“啊,我忘了。”此話一出,林殊途果然偃旗息鼓,委屈的模樣像極了一個了欺負的小媳婦兒。
“我吃飽了,途途你待會吃完飯來我房間一趟。”黎清擱下筷子,幾步就跑了出去。
“怎麼回事啊?”黎暮南看著旋風一樣的背影,臉上掛著不解。
“不知道。”林殊途也不解的搖了搖頭,“可能學姐有什麼新發現吧,我待會去一趟看看。”
書房里,黎清憑著一勁兒一路快步走了進來,然后打開柜子就開始翻江倒海。
這個不是,那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柜子里放著的金銀珠寶,文件檔案全都被翻了一遍,直到最后才從其中一個箱子的角落里翻出來一盒當初趕流買的金箔。
黎清打開盒子,從里邊兒拿了厚厚的一疊金箔,數量大概有五十張,然后又拿了一個薄厚適中,大小大概五寸的平面凹型白瓷盤,燒了一鍋水,把盤子先放到水里,然后定時大火五分鐘。
金料作為較高端的傳統料,近千年來一直都在廣泛使用。但無論是金箔還是銀箔都是沒有辦法直接用于繪畫的,必須先通過泥金法也就是煞近的方法先將金箔加工可以直接用于繪畫的金屬。
泥金法要先講金箔放在盤子中,再通過手指的力量和膠水的作用將其研磨極細的金屬狀末,并附于盤子之上,可以用畫筆任意取用。
水溫迅速升高,直到沸騰,無數個氣泡在表面翻滾涌,看上去恰似奔騰的千軍萬馬。
“滴”的一聲,瓷盤煮好了。
黎清用夾子把瓷盤夾出來稍微晾了一會兒,直到盤子的溫度下降,以手也覺不到明顯燙意,才滿意的點點頭,開始了準備工作。
這一招是熱盤,用來泥金的瓷盤在使用之前都必須先高溫加熱,以保證磁盤在泥金過程中放置于火上加熱的時候不會發生裂紋。
確定好溫度后,黎清往加熱的盤子里滴了幾滴鹿膠,然后晃了晃盤子,使膠水均勻的在盤子中鋪開,接著用中指從紙兜里沾了兩張備用的金箔放盤中,輕輕按照順時針方向研磨。
一圈……兩圈……三圈……
黎清其實幾乎沒怎麼用力,不過只是輕輕研磨,金箔就在膠水和手指的作用下迅速破碎,被磨了較細的末,地粘在了盤子上。
“嗯,看來我還沒手生嘛。”黎清掃了一眼自己指尖細的金,然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上次用泥金法磨料還是好幾年前自己初學唐卡的時候,唐卡的繪畫實在過于復雜,學了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建樹,后面慢慢的也就放棄了,只留下這一手泥金和研磨礦質原材料的本事。
手藝這麼久沒用,原本以為都生疏了,卻沒想到只要一上手,腦子里就會自己一步步地浮現出步驟。
這大概就是匠人的本能吧。
兩張金箔磨碎之后,黎清往里邊兒再加了兩張,然后滴一滴鹿膠,又開始重復起了剛才的步驟。
泥金的時候手的力度非常重要,基本決定了功與失敗。
剛開始的時候力度不能用得過大,手腕基本不能用力,只能利用手與盤子之間的力和鹿膠的粘連使金箔破碎。如果用力過大,那就會讓金箔被巨大的力直接金餅,而不能形末。
但這樣輕的力度也不能一直用下去,否則泥出來的金會缺乏金屬特有的澤,從而影響使用效果。
所以泥金后期手指上的力度一定要大小適當,一般規則是先輕后重,輕重錯,難度極大。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兩記敲門聲:“學姐,我吃好了。”
“進來。”黎清隨口應道,“途途你來得正好,盤子開始發了,幫我加點兒熱水。”
“學姐你在泥金啊。”林殊途趕到黎清剛才燒水的地方,重新把水煮沸,然后舀了一小碟過來,“你今天怎麼這麼好的興致,突然想起來要泥金了?難道是準備畫會兒畫解解?”
“我剛才不是在電視里看人家畫唐卡嘛,覺得有意思,所以想試一試嘛。”黎清往盤子里加了一點熱水,這樣既可以保持盤子的溫度,又能增加手在盤子里的運阻力,加快泥金的速度,“看,磨得夠細吧。”
林殊途湊過來看了一眼,嗯,果然磨得很細膩,不是閑得沒有事可以干外加心如止水,絕對達不到這個水平:“學姐,你是不是實在看不出來那些假青金石到底是怎麼做的,所以放棄了。開始找其他事干,好麻痹自己?”
“對啊,反正也看不出來,那還不如另辟蹊徑,找點兒別的事干。”驚人的是黎清這次竟然沒有反駁,反而還順著他的話頭在說,“看,起碼我磨金還是磨得好的吧,做不好鑒定師也沒關系,我以后可以專門上街上擺攤幫人家磨金,調料。”
林殊途嚇得咽了口唾沫,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學姐你到底是怎麼了,可千萬別嚇我。你要是到什麼挫折,遇到什麼困難,說出來咱們一塊兒解決,別一直憋在心里自己氣自己,把自己給氣得神失常了。”
黎清嘆了口氣,語氣凄凄慘慘戚戚:“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人這麼活著特沒意思。”
“等等,你別磨了。”林殊途趕去抓他的手腕,臉上堆滿了關切和后怕,“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啊,別憋在心里,萬一真憋出個什麼問題怎麼辦?”
“哈哈哈。”黎清本來還想再逗一逗他,不過實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一秒破了功,“好啦好啦,途途你真的是要笑死我了,跟個小孩兒一樣,說什麼你都信,我就是故意逗你玩兒呢。”
林殊途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嗔怪道:“不就是你爹和蘭姨多給我盛了碗湯,夾了幾筷子菜嗎,瞧你小心眼兒得!學姐,你以后可千萬別再拿這種事兒來嚇我了,我經不起你這麼嚇。我要是再有什麼惹你不高興的地方,你打我罵我都沒事兒,就是別不高興,你是不知道,只要看見你一皺眉頭,我就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以前你說這話我是不信的,不過現在我倒是信了。”想起林殊途給零號送炸藥的事兒,黎清不有些膽寒,“途途,那咱們能不能商量商量,你往后也不要不就給人家送炸藥了,這次算你運氣好,零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殺人放火造假啥壞事兒都干,就算被你了也不敢報警,只敢啞吃黃連。可你以后要是炸到人家無辜的人呢?那可就麻煩了。”
“好,聽你的。”林殊途趕連連點頭,腦袋像啄米的小,“反正只要你答應做我朋友,我什麼都聽你的。”
“我呸,誰要做你朋友了,跟你說了多次,那是逢場作戲,逢場作戲,知道嗎。”黎清以手扶額,“說實話,我這被蕭景逸傷得沒有三年五載是緩不過來了,近期也沒有什麼再談的打算,你年紀還小,沒必要跟我這兒死磕,趕找個好姑娘家立業去吧。”
“三年五載也不算長,我又不是沒等過你三年。”林殊途往邊蹭了蹭,又蹭了蹭,像一只在跟主人撒的小貓咪,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埋進黎清懷里,“學姐,你放心,我不催你,你就慢慢療傷,什麼時候等你突然寂寞了,想談了,一回頭我鐵定就在你后面。”
兩人的距離離得很近,黎清耳邊掠過林殊途炙熱的呼吸,溫暖而又,像帶著電一樣噴在人頸側,讓抑制不住的有些發。
黎清臉一紅,趕推了林殊途一把,指尖上的金印在他的服上,留下了兩朵金的小花。
“你看你,讓你給我加熱水,水沒加好,反倒就知道在旁邊分散我的注意力,搞得我的金都涼了。”黎清看著林殊途委屈的眼神不知道該說什麼,于是只好指著盤里磨了1/3的泥金發起了難,“干啥啥不行,幫倒忙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