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看著抱住我的這個人，夜華啊夜華，你是掐著時辰來的麼，你若提前個片刻來，我也不至於傷得這樣。

夜華臉鐵青，一貫沉寂的眼眸中怒火洶湧翻滾，抿著，上很僵。玄長袍的襟口因是白的，被我臉上的染得一片殷紅。昆侖扇引的騰騰怒雨被格在仙障之外，棗大的雨滴打在仙障上，濺起碩大一片雨霧。他用手我臉頰的痕，輕輕道：“淺淺，是誰將你傷得這樣？”

我了道：“傷我的都被我砍死了，還有個沒砍死的方才正準備砍，被突然冒出來的夫君擋住了，哎，你抱得松一點，我全都疼得很。”

對面尚抱著玄的離鏡猛地抬起頭來，似乎詫異得很，極其不能置信地喚道：“阿音？”

被他護在懷中的玄子了一，一雙眼過來，驚恐地睜大了，訥訥道：“墨淵上神。”

想是將夜華認做墨淵了。

我勉強與離鏡道：“不想這麼快就又見著了，鬼君好手法，老方才差點就被鬼君一招斃命了。”

他丟了玄急行幾步到得我的面前，卻因夜華的仙障擋著，無法靠得更近些。我如今這一猙獰狼狽得很，看得出來他在細細辨認。

昆侖扇牽引之的召喚，已重新回到我的手中，我贊歎道：“鬼君娶的這位王後果然很不錯，即便七萬年前那場惡戰，老亦沒被得這樣過，今日教了。”

離鏡的臉比我這嚴重失的人還要白上幾分，惶道：“阿音，太子殿下？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松松摟著我的夜華沉聲道：“離鏡鬼君，本君也正想問問你大紫明宮，這是怎麼回事。”

我轉頭與夜華道：“你這話卻問錯了對象，左右是玄王後擄了我師父與你兒子，你原該問問離鏡鬼君的這位王後才是。哦，團子暫且沒事，你不必憂心。”

夜華聲道：“那也是你的兒子。”

繼子也是兒子，我違心道：“好吧，也是我的兒子。”

離鏡訝然道：“兒子？”我點了點頭。他眼神明暗了幾番：“你……”你了半日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又轉頭去玄，夜華也著玄，我見他們都玄，便也就一同著玄。

手中的那顆明珠早被夜華一道電閃劈得碎，跪倒在團子的冰棺跟前，見著離鏡，眼神迷道：“陛下，陛下，我們的兒子終於能回來了，你看，我給他找了個多好的。早知道墨淵的對我們的兒子有用，當初白淺那賤人來我們大紫明宮向你討玉魂，你應該給的。啊，不過想不到，沒有玉魂也能把墨淵的養得這樣好。陛下，你往日嫉妒墨淵，從今以後卻萬萬不能這樣了，他就要是我們的兒子了……”

離鏡大喝一聲：“住。”

玄茫然道：“陛下，難道是我說錯了，你當初不願將玉魂給白淺那小賤人，不就是因為嫉妒墨淵麼？可如今他就要是我們兒子了，啊，對了，你還不知道白淺那小賤人是誰吧，青丘的白淺，就是當年的司音神君呀……”

夜華的手一震。

我掙開他的懷抱，撐著昆侖扇走出仙障，冷笑道：“玄，你盡可以試著再辱我師父一句，試著再辱我一句，我師父的仙無尚尊貴，了我七萬年的心頭存到至今，怕是你的兒子承不起。”

離鏡猛地轉來，雙目赤紅，幾步到我面前：“心頭，你是說……”

我退後一步，恨聲道：“鬼君當初是怎麼以為的，以為我沒你的玉魂便保不住自己的師父？玄說的鬼君可是聽明白了，青丘的白淺本就是一頭九尾的白狐，九尾白狐的心頭有什麼功用，你正可以去問問你的王後。”我指著自己的口，斛那鬼將的那支劍尚刺在左，沉沉笑道：“那時候師父的仙傷得很重，需每夜一碗心頭連養三月，我在那場戰爭中損得也很嚴重，若每夜取自己的心頭養著師父，本支撐不到三月，想著你我總算早時存了些誼，厚著臉皮來你大紫明宮求賜玉魂，彼時，離鏡鬼君，你卻是怎麼跟我說的？”

他啞聲道：“阿音，那時我並不知道你重傷在，阿音，我也並不知道，阿音……”

我了把臉上的雨水，指著墨淵的冰棺笑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支撐過每夜取心頭的那三個月的？如今，若說我白淺還是個善神，便也只是因為我還有份知恩圖報的心，師父佑我兩萬年，時時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不將這份恩報答與他，我白淺就枉稱一個上神。算我無能，那時連取了七夜心頭，便毫無知覺，若不是阿娘及時趕到，渡我一半的修為，司音神君便真如傳說所述仙跡永失了。你可還記得當初我所說的，同你們大紫明宮不共戴天。如今，我念著神族與鬼族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誼，不與你們大紫明宮為敵，你還當真以為我是怕了你們不？”

離鏡竟面淒涼。

因方才那番話說得太用力，牽扯全的傷口，當時不覺怎麼，現下停下來氣頓覺疼痛難忍。很好，這痛也是一忽兒一忽兒的。

我抑著咳嗽了兩聲，夜華趕過來將我攙著，方才我同離鏡敘舊，不注意他已將墨淵同團子從冰棺裡救了出來，正用一團仙氣護著，端端地立在他後。這麼看他與墨淵便更是相似，從發式到服飾，除了墨淵的臉蒼白些，兩人竟沒什麼不同了。

離鏡仍將我定定地著，頓了良久，才道：“阿音，不是這樣的，那日，那日你離開之後，我找了你很久，便是這七萬年，我也未曾片刻停止尋你。後來我想了很多，阿音，玄說得對，當日我不與你玉魂是因為知曉你要用它來救你師父，我嫉妒他，阿音，我其實，我其實從未對你忘。”

他這一聲未曾忘令我驚了一跳，我定了定神，歎道：“離鏡，你不是未對我忘，你這一生永遠都在追求已失去或求不得的東西，一旦你得到了，也便絕不會再珍惜了。”

他眼中竟蓄出淚來，又是良久，然笑道：“你這樣說，只是想些負擔是麼，你當初便從未過我對不對，所以我同玄一，你才放手得如此瀟灑，那時候，你早就對我厭煩至極了對不對？”

中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氣立刻又湧起來，我咬牙冷笑道：“當初你做了那般的錯事，還指我海量同玄共侍一夫？如今這倒了我的不是。你只道玄是個弱子，須得你憐惜，縱然我當初是男兒，心也不是鐵石做的，被你兩個那般的踐踏，也曾鮮淋淋，我傷大醉，噩夢纏時，你卻是在哪裡？你同玄卻是在做甚？”

離鏡臉蒼白。

我攀著夜華的手臂咳地不過氣，後夜華冷笑道：“鬼君先莫忙著算當年的帳，本君便暫且問一問鬼君，今日你的王後做的這一筆賬，我們是公了還是私了。”

離鏡尚未作答，玄已抖道：“私了怎麼，公了又怎麼？”

夜華沉聲與離鏡道：“私了便請離鏡鬼君將你這不懂事的王後剝皮筋，魂魄打下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以泄本君的心頭之憤，公了麼，我天族的將士們許多年沒打仗了，已閑得很不耐，我們正可以試一試，這麼些年到底是哪一族的兵練得更好些。”

玄倒吸了口氣，大雨中爬去抱住離鏡的，仰頭道：“陛下，救我！”

離鏡看了一眼，道：“你委實不懂事了些。”

玄淒厲道：“你果然是要將我剝皮筋麼？你忘了，你忘了當年我為你做了多事，沒有我，你能夠這麼輕松登上鬼君之位麼？如今你卻要，你卻要……”繼而又哀求道：“陛下，天族不會出兵的，他沒有權利號令天族出兵，他不過是個太子而已，為了個人出兵，天族不會同意的……”

夜華換了個姿勢摟住我，輕輕道：“本君可不單是為了個人出兵，墨淵上神是我天族的尊神，白淺上神是我天族未來的帝後，阿離將來必定要承本君的位，此番，他們三個卻在你大紫明宮裡了這奇恥大辱，你說，天族的眾將士們可咽得下這口氣？”

離鏡沒理抱住他的玄，神木然道：“玄此前就一直有些瘋癲，否則也不能犯下如此的錯事，還太子殿下能網開一面。”

夜華溫聲道：“淺淺，你說，要不要網開一面？”

這會兒松懈下來，我全痛得說不出話來，本想再放兩句狠話，上太累，便只搖了搖頭。

玄哈哈笑道：“夜華君，虧得你對白淺這賤人這般好，你可知道，同的師父有私？”

我十分震怒，待要掙紮著去兩個耳，夜華已經一道電閃劈了過去，離鏡沒再護著，玄被劈得往後退了十丈遠，正正撞在那張金榻上，吐出一口來。

夜華道：“本君原本從不打人，淺淺還說你那張臉長得同很像，我倒看不出你這張臉，同哪裡像。”

我推開夜華，漸漸撐著走到玄跟前，瞧著眼下這張同我**分相似的滿是汙的臉，輕笑道：“皮相這東西，當初我既給了你，便並不大在意，但如今看著你這張臉，卻我不大順心了。”

驚恐得直往後，顛三倒四道：“你要做什麼？我，我本就長得這樣的，你，你不要想奪了我的貌。你便是請了折來，我，我也是不怕的……”

我右手起印伽，詫異笑道：“請折做什麼，我開先不過跟你開個玩笑，易容換這樁法，你以為四海八荒便只有一個人會，老不才，歇下來這七萬年裡無所事事，這個法倒學得很深，你便是要剝皮筋，也不能帶著我這一張臉去剝皮筋麼。”話畢，攢力用咒語將手中的印伽一催，明晃晃一片白過後，玄呆滯地將我著。

我俯拍了拍的臉，從袖袋裡取出面鏡子遞給它，還好，這面鏡子尚未被汙染紅，是面潔的鏡子，藹聲與道：“瞧瞧，你現在的這張臉，不是好麼？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可要記得清楚。”

離鏡在一旁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玄卻突然尖一聲，我被這尖引得向後一，竟生生將自己兩只眼珠挖了出來，錯道：“不，不，不，我不是長這樣的，我才不會是長這樣的。”

那一臉糊糊的模樣，有點可怖。

離鏡仍在失神當中。

我搖頭歎息道：“明顯的，心理承能力太差了。”又轉頭與夜華道：“其實原本的模樣，我瞧著也是個清秀佳人。”

這一番評點完，頭一甜，角又溢出幾跡來。

夜華眼神黯了黯，抱住我卻與離鏡道：“離鏡鬼君，你便看著辦吧。”在我耳邊輕輕問了句：“淺淺，可還撐得住？”我想了想，搖了搖頭。眼前恍然一團極和的，我便沉沉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