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總過來拉住我的手，笑著說：「喬總監，你別在意。澤南這人商低，不懂怎麼跟人相的。」

商低？他商才不低呢。

從頭到尾，陸澤南恐怕只是覺得，我不配他用心而已。

但郭總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笑笑：「您說哪兒的話呢。陸總是我未來上司，他商低不低無所謂，能把天弘管現在這個樣子，我就很佩服他了。」

郭總一聽，臉上都笑開了花：「喬總監你真是太有眼了。我跟你說……」

「哼。」

郭總話還沒說完，陸澤南就冷哼了一聲。

「……」

郭總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住了。

陸澤南沖著我冷笑：「你到底在想什麼，自己清楚。」

「……」

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陸澤南把氣氛弄僵的本事，真是全世界一流。我覺自己臉上的笑容都風化了，還在撲簌簌地往下掉渣。

郭總可能是面子上掛不住，把陸澤南拉到旁邊，小聲責備了他一句。

聲音很小，說的是什麼，我也沒聽清。

「與你無關。」

陸澤南冷冷地拋下一句話，轉進了別墅。

「你這孩子！」

郭總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我覺得，氣氛更尷尬了。

郭總暴怒了好一會，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不好意思啊喬總監。」郭總頭髮，瞬間又變回了那副強人的穩重模樣，「讓你見笑了。澤南這孩子就是這樣，不過他人還好的。你可以和他相看看。」

我對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嘆為觀止。

「走吧，喬總監。」

郭總走過來，親熱地挽住我，往別墅里走，「我聽說，你姑姑手很功啊。」

我聽得出來這是在提醒我，沒有和陸澤南，就沒有姑姑的手這件事。

「嗯，是。麻煩您費心了。」我晦地笑笑，「托您的福。您對我姑姑關心的，我都記著您的好呢。」

郭總拍拍我的手，一語雙關：「你是個知道恩的孩子。」

恩說不上，其實我們就是各取所需。

我對郭總的話不太同意，但也沒蠢到直接去反駁，就跟著進了別墅。

陸澤南不知道到哪去了。偌大的客廳里，就張嫂在收拾衛生。

「大太太。」

張嫂看見郭總，把打掃工放下，還鞠了一躬。

姿態特別誇張，有種拍民國戲的覺。

郭總「嗯」了一聲，說：「這位是喬小姐，張嫂你還沒見過吧？」

張嫂木著張臉，沒說話。

「其實也不完全是。」我笑了一聲，話裏帶刺，「我是見過張嫂，張嫂可能沒見過我。」

張嫂臉就有點變了。

郭總挑了挑眉：「這話怎麼說？」

我知道，我剛才的樣子尖酸刻薄的。不過我也沒想著改。

要是能讓郭總對我失去興趣，那才是最好的。

我漫不經心地撥了撥包包上的流蘇：「我最近不是顧著照顧家裏長輩了嗎？張嫂有天就被陸總到我家裏，做了幾道菜，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和我見了一面。可能習慣收拾房間了，就不是很習慣認人？」

郭總皺了皺眉：「是嗎。」

我看得出來，不太高興。

也對，大概沒有哪個母親希自己兒子娶個刻薄的人回來吧。

郭總不高興，我卻高興的。

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又說：「其實我本來也記不住張嫂的。要不是打掃得不怎麼樣，我可能就真把忘了。」

「哦，是嗎？」郭總假笑了下，「可張嫂在我們家的時候，一直不錯的。我還真沒看出是這樣……」

「哎呀，是嗎。」我捂著驚呼了一聲，「我真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

郭總打斷了我的話，表已經有點難看了，「張嫂，你先去倒杯果過來。」

張嫂又恢復了木木的表，答應了一聲，走開了。

郭總轉過頭，對我說：「我先去澤南那邊看看。」

「哎，好。」

我用力點頭，心裏樂得要命。

郭總走了。

幾分鐘后，張嫂端著杯果走到我旁邊，用力把它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

「砰」地一聲，我都懷疑杯底是不是被震碎了。

張嫂斜睨著我，嘲諷地說：「你不是在很喜歡在大太太面前告狀嗎？沒向著你，你是不是很失？」

我啜了口果，笑得不顯山不水。

偏偏張嫂還要繼續罵我：「狐貍，你這輩子都別想嫁進我們陸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這話說得，就好像我畢生志願，就是嫁進他們陸家一步登天似的。

我把果放下，想了想，說：「張嫂，飯可以吃，話不可以說。你活了六十多歲，這個道理應該懂。」

張嫂臉都氣歪了：「我今年才四十五！」

「……」

我有點驚訝。

滿臉橘子皮一樣皺的褶子，加上這副潑婦罵街的氣勢……誰能想到，只有四十五？

不過話說回來，年齡還真是人永遠的痛。哪怕是個中年保姆，也不能例外。

張嫂小聲罵：「沒眼力見的人，活該被大太太討厭……」

又是一堆啰里啰嗦的話。

一開始我聽著，還勉強忍下去。

可後來我聽見居然罵出「沒媽的野孩子」這種話，我就不能忍了。

我一拍桌子站起來：「你他媽說誰沒教養？說誰野孩子？」

「你、你……」

張嫂瞪大了眼睛，巍巍地指著我。

我還以為要心梗死了。沒想到過了大概半分鐘，又憋出一句，「你怎麼能說髒話？」

我才說句髒話，就這麼大反應？

我翻了個白眼：「那你可真夠沒見識的。我家教本來就不好，萬一我發瘋打人砸東西，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張嫂訥訥地說不出話。

「還不趕給我滾！」

張嫂憤憤地走開了。

我喝空了面前的杯子，越想越氣，有種把杯子往地板上砸的衝。

我還拿著杯子在猶豫呢，忽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我嚇得一哆嗦，手下意識地鬆開。

「啪啦」一下，杯子摔到地上，跌了個碎。

「我靠！」

我小聲了句，回頭看見陸澤南站在我背後，臉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