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右統領罷了，又不是大統領，他要見我們的人，我去就行了，駱銘你還是和伯父待在營中就好。前頭那些人那麼容易就繳械投降，焉知不會再次臨陣倒戈，你和伯父在軍中坐鎮，他們能老實點兒。”

“湯淮不是說了嗎？他要見的是我。雖然咱們同兄弟，但他若是較真起來，覺得由你代我前去是敷衍他，是咱們不誠心，改了主意不與咱們談了，那只怕難免是一場戰。”

“不談就不談，要真說起來，咱們也不是打不過他們。”只是難免損兵折將，楚恒和駱銘一路行來，均是先禮后兵，最好能兵不刃，旁人的生死，楚恒可以冷得不在乎，但和自己一道出生死的兄弟們的安危，他卻是不能不考慮的，畢竟他們起義的初衷，是為了保住大家的命，“若不是湯淮牽線，誰愿意見他，他不就是想事之后，多撈些實際的好嗎？怎麼，怕我答應的不作數，非要你親口答應？”

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于駱銘和楚恒來說，那是愚忠。他們可以死，但得因為大義而死，而不是死于帝王無端的猜忌。皇上是這世上最有權勢的人，他的一句話，就能決定其他所有人的生死，這樣一個人心積慮地想要讓你死，那是避得了第一次，避不了第二次的，駱銘和楚恒都不想死，更不想帶著所有親族、兄弟枉死，所有便只有起義一條路可以走了。皇上糊涂了，沒有自信能讓他們全都忠誠于他，那他們便掀了這片‘天’，將他的猜忌坐實好了。

約見駱銘的，是林軍的右統領。林軍最早稱羽林軍，取‘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之意，是專門護衛皇帝、皇家、皇城的皇帝軍。可以說，若是想要攻下京城，那必然是要和他們分出勝負的。但能為林軍的，不是自有真本事的，便是京中權貴子嗣。若正面遭遇，即便他們贏了，后續只怕也會惹上諸多麻煩。畢竟那些個權貴們之間的關系盤錯節，那是牽一發而全……改朝換代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既然他們選擇了這條路，駱銘還是希能把傷害降到最低的。

“他要見我，那我就去就是，不管怎麼說，湯淮還是可信的。我輕裝簡行，快去快回，至于營中，有你和我爹就行了。”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和你一道。你也說了，咱們是快去快回，下消息，不讓營中的人知道咱們離開了就是。”

“也好。”

聽駱銘首肯，楚恒角帶了笑意，“那好，我去稍微收拾一下。”不過一會兒，楚恒便又去而復返。

“怎麼？”

“伯母那兒剛傳了消息來，說讓咱們到京城之前，轉去那兒一趟。”

“我娘那兒出事了？”駱銘有些張地問道，松握了幾次拳頭之后道，“這事先不要告訴我爹。”駱猙遇上什麼事都能沉著以對，只除了與駱夫人相關的事。

楚恒笑了起來，“不是，你別胡思想，好像就是伯母太久沒見兒子了，想要見你一面。”

“不，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前一段傳消息回去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回復的。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了。你快去收拾，咱們天黑了就離開。”

那頭，被駱銘擔心著出了事兒的駱夫人，因為心中的揣測，見天兒地往謝家跑，還一待就是一整天，除了早膳不在謝家用，晚上不在謝家睡覺之外，其余時間幾乎都是待在謝家的，準確地說，是待在夏芷瑜坐月子的屋子里頭。

前一天晚上小寶難得晚上沒有鬧騰，夏芷瑜算是睡了個好覺，一大早的，他就來討昨晚的‘債’了。謝林氏一向起得很早，一早起來做完早飯，就來夏芷瑜屋子里頭看和孩子的況。

“喲，我說今個兒我們家小寶怎麼這麼乖，沒哭沒鬧的，原來是已經吃上了。瞧這一腦子門子汗，是有多費勁啊。”說著，謝林氏拿起一旁的帕子浸了之后，給小寶了。大約是覺得謝林氏的心作打攪了他‘吃飯’，小寶的小胖手在空中揮了兩下，而后又重新搭在了夏芷瑜口。

夏芷瑜：“……”

雖然不至于像頭一回在人前喂一樣難為，但此刻的夏芷瑜還是難免地，假裝不是很在意地把被小寶的手開的裳稍稍蓋了些回去。

謝林氏注意到了的小作，輕笑了一聲，“瑜兒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舅母也是婦人，你上有的，舅母可不都有？”

“就……時間長了，有些覺得冷。”夏芷瑜被說得有些臉紅，信口拈來了一個還算有一兩分真實的借口。若是單獨一個人的時候，這般敞著裳，那自然是會覺得冷的，但此刻懷里還抱著一個‘小火爐’呢，若是沒有那涼意，只怕就要出汗了。

“冷？怎麼會覺得冷呢？該不會，是那位馬夫人來往太過頻繁，讓你了風了吧？這坐月子可不能風，你除了覺得冷，你還有哪里不舒服的嗎？”

“沒了，沒事的舅母，和馬夫人沒有什麼關系。”夏芷瑜沒想到不過是隨口一句，謝林氏就能生出這樣的猜測來。

說起馬夫人，謝林氏臉上有那麼點兒……不待見。說得過一些，謝林氏是把夏芷瑜當做兒養著的，這兒好容易給添了外孫，還沒抱夠呢，馬夫人居然那麼不識相地天天來搶。本該養尊優的一個人，居然連換尿布這樣的臟事兒都和搶著干，不知道的，還以為夏芷瑜是失散多年的閨呢。

“……瑜兒啊，你說，這樣是不是過了，那兒有這樣搶別人孩子的？要是稀罕小娃娃，不是有個兒子嗎？讓兒子給討個媳婦兒，一年半載的，也夠添一個再懷一個了。”

夏芷瑜也覺得，馬夫人是有些過于熱了。按理來者是客，是一點兒都不把自己當客人，好像直接就把自己當了這家的人了。事事都要搭把手，可畢竟沒做壞事，確實是幫了忙的。

“馬夫人……畢竟是一個人在這里，也許是有些寂寞了吧。”說著，夏芷瑜輕輕地了小寶的小胳膊，“何況小寶這麼可，誰見了能不喜歡呢？”

這話若是放在前幾日，那估計是打死夏芷瑜也說不出來的，因為沒法自己騙自己。但這幾日，小寶漸漸長開，變白了，變胖了，夏芷瑜就覺得，這世上所有夸贊孩子的話，諸如玉雪可之類的，那全都是能用在小寶上的。

雖然謝林氏自己也是忍不住時時在外頭和村里的人吹噓小寶的小模樣的，但聽夏芷瑜這麼說，還是難免想要調侃，“現在知道小寶長得好了？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小寶是見過的最不好看的孩子。你這話啊，我算是記住了，等小寶長大了，懂事兒了以后，我是一定要說給他聽的。”

“舅母？！”

“行了別張，誰生的孩子還是和誰親。”謝林氏想了想夏芷瑜剛才說的那話，緩緩地點了點頭，“你說這馬夫人，夫君和孩子都不在跟前，守著金山銀山又有什麼用？”說著話呢，謝林氏無意間看了眼小寶，而后一頓，“這……這是馬夫人送的？”

“什麼？”

“這個呀！”謝林氏邊說邊把小寶的領稍稍拉開了一點，拉出了一紅線，下頭綴了個長命鎖。

如果家中生活還算寬裕，每個剛出生的孩子，家中長輩都是會給配個長命鎖的，因為據說長命鎖能驅災辟邪，‘鎖’住生命。

“你這做娘的也真是心，小寶上多了個件兒，你也沒發現。我本來還想等著外頭平靜些，出去給小寶買一個呢。這……馬夫人倒是還真有心。”謝林氏就是這樣的人，但凡旁人對或者對在乎的人好點兒，這心就開始偏了。

小寶醒了，夏芷瑜就很自覺得給他喂吃的了，哪里又會注意那麼多，主要還是沒有防備，因為邊來來回回的，都是親近的人，“這個……看著像是老件，我猜是馬夫人兒子當年戴過的，一直留在邊，應當是很重要的，咱們就這樣收下了，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就算要還，也等給小寶買了新的長命鎖之后吧。”

“舅母。”夏芷瑜有些哭笑不得。

“你知道什麼呀？這老件才有靈呢。璃兒和景兒就還一直戴著小時候我和你舅舅給他們買的長命鎖呢。”

“那，總得謝謝馬夫人吧。”說到這兒，夏芷瑜不由得想要嘆息，從認識馬夫人開始，好像就一直在欠的人，越欠越多，都快要還不清了。

“啊，只怕不想聽你的謝，就是稀罕咱們家小寶。也不知道以后要是添了自己的親孫子，得寵什麼模樣。是不是有人在敲門？”謝林氏側耳聽了會兒，搖了搖頭，“好像是馬夫人，今天來得更早了。這要不是咱們家沒有地方住，只怕都想住在咱們家里頭了吧？我先去給開門，你好好收拾一下。”

聽謝林氏這麼一說，夏芷瑜一愣，馬夫人倒是應該沒有想過住在謝家的，提議過讓帶著小寶住到家里頭去，說家里寬敞，伺候的人也多。夏芷瑜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這人不管做什麼事兒，都得有個度，得寸進尺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