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瑜一直以為,夏夫人之所以沒有找到,是因為當時離開夏府別莊之后,沒有直接來謝弘文家投奔,而是在外頭待了幾個月,其實不然。夏夫人不是不想找,而是不能,因為分乏。
夏芷涵突然病重,藥石無醫,不論尋哪個大夫來看,都是一個說法,熬,熬到油盡燈枯了,這一生,也便走到頭了。若是想讓些苦楚,便給進補,若是想要多留一段時間,也只能慢慢進補,的況,已然虛不補了。
在這一點上,夏夫人的想法,和永寧侯夫人的想法是截然相反的,夏夫人希能多留夏芷涵一段時間,一天兩天都是好的。永寧侯夫人,早便讓人備好了上等的棺木,祖墳之中,也圈好了一塊地方,留給夏芷涵。這大約就是親娘和婆婆之間的區別。
因為再過幾個月就要過年了,過年是一年之中的大事,所以永寧侯夫人希夏芷涵能在那之前或者之后故去,總之,不要在過年期間在府中掛白布就行,不然總覺得府里會被帶累的不吉利一整年。
其實夏芷涵活得也很痛苦,但必須得熬著,因為還沒有為的孩子們找到可以托付的人。但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閻王讓你三更死,你就不可能活到五更。
夏芷涵死了,夏夫人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被侯府匆匆下葬,夏夫人甚至都沒有能見最后一面。按理,像夏芷涵這般英年早逝的人,是該在靈堂多停靈一段時間的,因為是有這樣的說法的,死后在靈堂停得越久,下輩子的命就越長。
“你們怎麼能這麼惡毒,你們這是讓我的涵兒下輩子也短命嗎?”
面對夏夫人的責問,永寧侯夫人只是冷淡一笑,“停靈?現在這樣的天氣,人放上一天就能臭了,還幾天?你是想讓咱們府里頭臭不可聞嗎?”
“天熱?現在早已經秋了,早晚都已經不熱了,就是中午,中午的時候用點兒冰塊不就行了嗎?”
“冰塊?冰塊不要銀子買的嗎?”為個死人花銀子,反正永寧侯夫人是不愿意的。
夏夫人待要張口,侯夫人做了個制止的手勢,“我知道,你們夏家財大氣,想說冰塊的銀子你們來出是吧?那行啊,人現在反正已經是下葬了。你若是要給停靈,那就把再挖出來好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是看在冬哥兒的份上,才勉強讓進了咱們家的祖墳,你若是此刻把起了出來,那麼……這靈在你們夏家停,停完之后,也別送回來了,直接葬在你們夏家的祖墳吧。”
“你……你說的這是人話嗎?是你們侯府的媳婦,怎麼能葬在夏家的祖墳之。”
這話,夏夫人其實本可以不說的,死者為大,土為安,既然夏芷涵已經了土,那麼只要不是有深仇大恨,都是不會打攪的‘長眠’的,但實在是忍不住。
“反正我話放在這里了,要怎麼做,你自己定吧。來人,送客。”
喪之痛,讓夏夫人了極大的打擊,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府中那位新來的小妾且不說,夏府最大的麻煩,猝不及防地,就來了。
夏芷欣,在所有人都以為會悄無聲息地死在皇宮之中的某個見不到的角落的時候,,風風地回來了。
看著跟前跪了一地的,從前都只能仰的存在,夏芷欣心中有說不出的暢快之。他們都以為了宮,那就是死路一條吧?其實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甚至有那麼一段時間,是認了命的,等著自己熬不下去,自然死去的那一天。
但當真正親眼看見別人的尸,就那樣被隨意地丟棄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被無限地放大,不想死,不愿意死,這世上這麼多人都活得好好兒的,憑什麼就該死呢?做錯事的人沒有死,沒有錯,卻要面臨死亡,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怎麼可以呢?
夏芷欣下意識地了肚子,得意地翹了翹角,原來孩子,其實真的并不難要。龍之好又如何?讓他分不清男,不就好了嗎?
夏芷欣坐著,夏府的一眾主子們,有一個算一個的,全都跪在跟前,這其中,也包括夏芷欣的生母。大姨娘就那麼眼淚汪汪地看著夏芷欣,激地說不出話來。夏芷欣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在宮里的時候,別的人,誰都不指,就指的親娘能夠來救。其實知道,知道大姨娘是沒有救的能力的,但就是無端端地恨起了來。最恨的,大約是把帶到了這個能吃人的人世間來。
待得夏夫人有些跪不住了,搖搖晃晃的,夏芷欣才恍然一般道了句,“呀,你們怎麼都還跪著呢!都是自己人,這又是在自己家里,不用這麼講規矩的。都起來吧。”
“芷欣,你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姨娘很想你,姨娘一直很想你,但一直沒有你的消息。”在大姨娘哭著往夏芷欣上撲的時候,邊的一個嬤嬤飛快地擋在了跟前,“別再往前了,不然就按刺客論!”
“刺客?我怎麼能是刺客呢?芷欣是我的親生兒,我護著都來不及,怎麼會傷害呢?”
“大膽,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直呼主子的名諱。”
大姨娘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給打蒙了,不過是想離多月未見的親生兒近些,就被說是刺客,這會兒竟然因為喚兒的名字,而被一個宮人打了耳,這輩子即便為人妾室,這般狼狽的時候也委實不多。
“姨娘,這位是桂嬤嬤,是圣上賜下的。”在大姨娘看向夏芷欣,盼著能給這個親娘做主的時候,只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芷……”名字到一半,大姨娘住了口,因為剛才那一掌,打破了的角,那角的疼痛在提醒,已經不能再直呼親生兒的名字了。這真是一件特別悲哀的事。
夏芷欣風回歸,不是因為裳洗的好,而是因為,有了孕,二皇子的孩子,雖然難以置信,但不論是,還是二皇子,對此都是斬釘截鐵的確認。
得聞這個消息,慶元帝自然是高興的,欣喜異常,在他以為有生之年都再不可能見到他的孫輩的時候,這孩子就這麼猝不及防的來了。高興的同時,慶元帝深深地到了自己的英明,果然,當初他的做法是對的,很多事,那都是有一就有二的,這第二次,他的皇孫不就來了嗎?
慶元帝的賞賜,夏芷欣全都謝恩,自然,皇上的賞賜,本也沒有拒絕的余地。
“圣上問我,有沒有什麼心愿,我想了想,只想回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在苦難,天天不應的時候,想來他們依舊是過著自己原有的暢快日子的。
“母親,永寧侯世子妃的事,我聽說了,您節哀順便,畢竟……黃泉路上無老。”
因為跪的時間有些長,夏夫人的膝蓋很疼,但更疼的,是的面子,居然跪在了原來能一手掌握死活的庶跟前。此刻,坐著原來一直坐著的位置,而站在原來一直站著的位置上。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世上最傷人的事之一。夏芷欣這麼一說,等于是往夏夫人的傷口上撒鹽。但大姨娘挨的那一掌歷歷在目,夏夫人不敢反駁些什麼,不然只怕下一個挨打的就會是了。
“側妃娘娘說話,你怎麼不回?”在夏夫人以為,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的時候,那位桂嬤嬤開了口。
“桂嬤嬤,您可別說,我這側妃玉牒還沒下來呢。”
咬了咬牙,夏夫人道,“臣婦謝側妃娘娘關心。”
“母親客氣了,那也是我嫡親的大姐,只可惜,來不及知道我有孕的事,不然肯定會為我高興的。不過話說回來,自從得知自己有了孕之后,我就特別心,想起了冬哥兒和茹姐兒這小小年紀就突然沒了娘,以后這日子,只怕是難過了。萬一永寧侯世子糊涂,把他的妾直接給扶正了,那……才有孩子們的苦頭吃呢,您說是嗎?母親。”
“側妃娘娘,您說的都對。”
之后的日子里頭,夏芷欣沒事兒就帶著一眾宮人到夏府走上一走。夏府中人,那膝蓋之上,是新的淤青疊著舊的淤青,各個膝蓋都泛著滲人的黑紫。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敢怒不敢言,畢竟夏芷欣再怎麼混賬都好,肚子里頭揣著的那個,是慶元帝一天要問上幾遍的,貴得不得了。
“姨娘,您這膝蓋是怎麼回事?是母親罰您跪了嗎?因為姐姐?”夏知瑾和夏知禮在書院的時候多,偶爾回來幾趟,也都沒有遇上夏芷欣回來折騰眾人,他一進屋,看見謝姨娘正含著眼淚給膝蓋上藥,便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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