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那薩滿老頭當時對我說過的話。

“三世景是因，日月天地圖是果。”

“因為神本來就是被人所創造的。”

“仙無軀，神無形。”

我看著那巫塔上的三眼五尾的人，在這一刻，完全重現了當時壁畫上的景。

我覺呼吸有些困難。

在此等無限巨大的迫下，我的心髒幾乎都要停止跳。

我不敢再多看巫塔那邊的景，毅然決然的背上了昏『迷』的小惜月，匆忙的逃離了這裡。

走下山崖，再翻越過幾山頭，我找到了一水流，正是青溪的下遊所在。

我把小惜月放了下來，捧了些清澈溪水，喂給喝了些，然後輕輕掐的人中，拍打的額頭，讓緩緩醒了過來。

小惜月睜開眼的一瞬間，就是摟住了我。

“噩夢過去了吧？”問。

“嗯。”

“那我哥呢？”

我沒有說話。

我們兩個都是沉默了很久。

直到小惜月輕聲啜泣了起來，眼淚落在我的肩膀上。

然後松開了我，恨恨的盯著我的臉龐。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算出來了我哥會死。”小惜月質問我。

“是。”我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阻攔他？”小惜月手抓住我的肩膀。

我輕輕撥開了的手，站起來，低頭瞧著。

“我是算出來了，他會遇到不測，可用撲地虎給他蔔命的結果，並非是他會死翹翹，而是先死後活，也就是變魃。”我說。

“他絕對不想變魃！你知道他的個『』！你既然預知到了這一切，就不該讓他去找那妖仙死鬥！”小惜月憤怒的說。

我搖頭，說我放他去和那妖仙死鬥，他還有活路，不然我若是強行阻攔，他才是必死無疑，連魃都沒的當，怕是要魂飛魄散不可超生。

小惜月頓時是愣住了。

我蹲下來，告訴小惜月，這是命運的無解。

即便窺探到了命運的走向，卻又無可奈何。

陳大蘿蔔留給我的那本書上面，雖然詳細記載了各種推命窺命的手段，卻是沒有關於改命的半個字。

書的扉頁，陳大蘿蔔就寫下了一段批注。

“命是不可逆的，能夠窺探，就已經是人類的膽大妄為之舉了，沒有人能過劫難，只能避開，然後進下一條路。”

這句話我深有會。

“我跟你們說過吧，我家裡還有一個小叔，十六歲那年死掉了，我來跟你說說他的故事。”我對小惜月說。

我小叔十六歲那年，上山采『藥』，摔下山崖死掉了。

他本來可以不必死的，如果他不去避掉他十五歲的那場劫。

他十五歲那年，村裡來了個雲遊老道，免費給村人算命。

算到小叔的時候，那老道說，小叔今年小運逢兇，會遇到“鐵蛇關”命理神煞，為四肢不健全之人。

小叔年紀輕輕，怎麼能接自己為殘人，當即苦苦哀求那老道，指點破煞之法。

那老道說不行，此煞不可避，小運本來就是為了補大運的不足，強行避了小運，老道也不知道小叔的大運，會撞到什麼。

奈何小叔苦苦哀求，死貓纏，說不幫他，就不讓老道走。

老道無奈，才指點了小叔，說破煞之五行在避“金”。

小叔不明白，老道詳細跟他解釋，反正“鐵蛇關”的劫難，必定會是刀兵之災，若是想避開，就幹脆一點，在十五歲的這一整年，都離那些金鐵刀遠遠的就行了。

“最極端的方法，就是你躲在屋裡不見人，不幹活，一日三餐由別人送來，自然是能穩避劫難。”老道說。

小叔謝過了那老道，老道卻是搖頭，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遭了小劫，後續也可能走大福，你避了小劫，後續也可能遭大禍，好自為之。”

這話很深奧，是《老子》裡的容，可我小叔文化程度不高，沒有聽懂老道的意思。

老道也不能同他明說其中的緣由，泄『』天機本就是重罪，話不能說的太，是每一個算命先生都懂的事。

而我小叔十五歲那一年，一直躲在家裡，確實避過了“鐵蛇關”的劫難。

他本來以為他躲過了劫難，就此便能安穩度日了，我們家其他的人，也都是這麼想的。

可是第二年，我小叔上山去采『藥』，毫無預兆的就失足墜崖而亡了。

避了小劫，後續也可能遭大禍。

若是小叔沒有避那“鐵蛇關”，他就肯定會殘疾，四肢不健全，自然就不會去爬山采『藥』，也不可能失足墜崖而亡。

而當時，我小叔的頭七還沒有過，縣上就下來了政策，有一個專項補助幫扶計劃。

二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有非智力方面的殘疾，便可以免費接收補助和培訓，培訓完畢後，直接安排到縣城裡的水利部門，坐辦公室辦公，領取正規編制和津。

那個年代，在我們這個貧窮的山村，能去縣城裡坐辦公室，當個芝麻，還是正規編制，簡直相當於古代中了皇榜。

好多村人寧願打斷自己的，也想爭取這個機會，可人家來幫扶的辦事員也不是含糊的人，只說半年傷的不算。

當時我們村並沒有符合的人選，最後去了別的村找的。

如果我小叔當時還活著，他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即便他沒有避開那“鐵蛇關”的劫難，了殘人，以後的人生，也是會柳暗花明又一村。

遭了小劫，後續也可能走大福。

這便是命。

人所經曆的這一生，天幹地支的脈絡，天幹比喻大路，地支比喻小路，大運和小運，便是路上各自會到的轉折點。

世間的愚夫蠢『婦』，和一些半吊子的算命先生，以為避開劫難，就是改命了。

實際上，避開劫難，只是再度轉折，進了人生的下一條路，而在這條路上，可能會遇到的，是比之前更恐怖的劫難。

甚至可能會是要命的劫難！

我把故事說到這裡，小惜月應該能明白了。

我沒本事幫小神槍改命。

我活這麼大，所見過的，唯一一個改命功的人，就是我自己，可代價有多大，小惜月也看見了。

之前我用撲地虎給小神槍蔔命局之時，他的命宮，本就是兇星兜頭，怎麼樣都是要經曆死劫。

比起其它幾乎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死法，變魃，或許還是最好的選擇。

小惜月聽我說完這些，頓時是垂下了頭。

“可我沒有家了，戲班子沒有了，兩位師父沒有了，九叔和老小孩沒有了，連我哥哥，也沒有了。”小惜月低聲說，模樣很是無助。

我的心頓時一揪，然後蹲下來，擁抱住了小惜月。

“你還有我！我也失去了親人，被變魃，留在了那妖仙邊！

“我們不能放棄，按照小神槍之前說的，現在去找無名……讓他幫忙，總會找到擊敗那妖仙的辦法，找到讓你哥和我姐重新變人類的辦法。”我說。

小惜月抬頭看著我，雙眼『迷』蒙，泛著淚。

“活人省下哀傷落淚的時間，去為死人做些事，這是我大伯說過的話。”我說。

小惜月抬手，幹了眼淚，用力的點頭。

我們兩個整頓了一下，便是繼續沿著青溪的邊沿走，到傍晚的時候，應該是能抵達青馬鎮。

去尋找無名之前，我還和一個人有著約定，就在青馬鎮。

我想，我現在應該可以給他當初的那個問題，一個最正確的答案了。

天空中的白雲變火燒雲的時候，我們到了鎮上，找到了坐落在鎮子南邊的道觀。

偌大的道觀裡，就只有一個小道在掃地。

“我找……譚道長。”我說。

小道看了我一眼，說是譚道長出去雲遊了。

“不過，請問，您是不是名張東海？”小道問。

我說是。

“道長他留了東西給你。”小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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