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涼雨,秋更濃兩分。
齊妙輕輕推開窗戶,溼的涼意襲面而來。
有了蝕骨的意思。
天又冷了些。
雨已經停歇,一陣微風吹過,樹葉間殘留的雨水撲漱落下。
星星點點,若顆顆晶瑩的珍珠。
夏霜端了熱水進來,見齊妙站在窗前,忙走過去說道,“小姐,昨兒下雨寒氣重,還是將窗戶掩了吧,省得涼。”
“夏霜姐姐太誇張,吹點風就涼,我可沒那樣矜貴。”齊妙忍不住笑著嗔。
“小姐您別當笑話聽,有人就病了。”夏霜一本正經的應道。
“白蓮?”齊妙想都不想的反問。
夏霜點頭,並給了一個‘小姐您真聰明’的眼神給齊妙。
“生了何病?父親可知道此事?“齊妙又問。
“三爺暫時還不知,方纔去打熱水,小對奴婢說了這事。”夏霜應道。
聲音了,又道,“昨夜白小姐跪著不起,三爺後來很生氣,他讓雲媽媽帶著幾個婆子將白小姐強行送回了碧水閣。
可能是淋了雨的緣故,白小姐半夜就病了,白夫人要去告訴三爺,白小姐不讓,說三爺已經很討厭了,不能再給三爺添麻煩……說了不可憐兮兮的話……”
夏霜詳細說了打聽到的消息。
小是迎春迎秋被賣之後進的碧水閣,夏霜常給一些小恩小惠,關係不錯。
白蓮上說不讓父親知道,其實是希他知道,也遲早會讓他知曉。
最擅長的是使苦計,而父親也吃這一套。
齊妙眸子微微垂了下,利落的洗漱完畢。
洗漱完之後,齊妙攤開右手看。
蹭破皮的地方變深,已經結痂。
又塗了些紅的藥膏。
“小姐,將手包下吧,萬一不小心沾了水或髒可不好。”月夏拿來紗布。
“好。”齊妙爽快的點頭,沒有拒絕。
月夏小心的將手掌裹了一層又一層,裹的很厚。
齊妙任由折騰,沒有打斷。
要是不知白蓮生病,是拒絕這樣做的。
一來傷輕用不著包紮,二來包紮後母親就能看見,會讓擔心。
眼下況有變,這樣好。
齊妙看著熊掌一樣的右手,哭笑不得。
月夏這丫頭太可怕了。
果然,沈氏一看到齊妙,立即張而又擔心的問,“妙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的?傷口多深?流了多……”
齊正致也很張的看齊妙。
有一點擔心的傷,更擔心會說出實。
齊妙笑著安沈氏,“娘您別擔心,我只是昨晚不小心摔了一下,了一點點輕傷。是月夏姐姐太張了,非要將我手包這樣,沒事的。”
完全沒提白蓮,齊正致很激。
他溫聲道,“妙兒,月夏這樣做是對的,就算是輕傷也該注意,否則輕傷就會變重傷。你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做好了給你送去,好好補補。”
“多謝父親關心,我沒那樣氣,用不著補。”齊妙笑得乖巧。
心裡在想,父親要是發自心的關心,這種覺也不錯的。
只可惜,他這樣做是爲了白蓮。
沈氏又追問了好多句,恨不得將那紗布給拆開來仔細瞧一瞧。
不然,心裡不踏實。
齊妙笑著偎在母親懷裡撒,聲道,“娘,我真的沒事,這點兒小傷算什麼,我可皮實呢。
有年冬天,我睡到半夜忽然渾發燙,熱得我難。
我沒喊伺候的丫鬟,將邊先生送的藥丸拿出來吃了,也怨我笨,迷糊中將藥給吃錯了,後來我摳著嗓子將藥又吐了出來……
還有一回小舅舅帶我和表兄去青頭山打獵,腳一,摔下坡崴了腳……”
齊正致第一次聽齊妙主說起燕關的事。
語氣輕鬆,表也是無所謂的,可他心裡就是沉甸甸的,越想越不是滋味。
臉不自發熱。
不管好不好,都是他的兒,他不知道曾經過哪些苦,在需要呵護疼時,他不在旁……
這些事沈氏是知道的,可聽齊妙說起,的心還是彷彿被人狠狠扯著。
“妙兒,這些年你苦了,娘對不起你……”沈氏摟了齊妙,流著淚說道。
“卉娘,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無能。”齊正致終於張口道歉,“妙兒,是爹對不起你!”
“娘您又掉金豆子了,!”齊妙替沈氏拭去眼淚,並逗。
至於父親的歉意,並不放心上。
誰知他有幾分真心呢。
“傻丫頭。”沈氏果真被逗笑了。
心裡還是酸酸的。
齊妙起,靈活的轉了兩圈,笑著說道,“父親,娘,你們沒有對不起我,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要是不去燕關,說不定還沒現在這樣健康呢。”
燦爛而又明的笑臉,讓齊正致心中的負罪減輕了兩分,對又多了激。
妙兒其實很懂事。
之前是我對不起,總錯怪責備,才與我對著幹,往後我要對好一些纔是。
因齊妙的不計較,屋子裡有了笑聲。
一家人終於有了其樂融融的氛圍。
沈氏讓寶珠擺早膳。
齊妙和父母坐在桌旁,還沒來得及拿筷子,馬氏又帶著柳氏、楊氏等人來了。
“母親,大嫂二嫂弟妹,你們怎麼來了?用過早膳沒,要不都在這兒用吧。”齊正致見母親面沉,很忐忑的招呼。
他不知道母親一大早帶人來做什麼。
馬氏瞟了眼桌上,緻可口的小菜和品種富點心刺痛了的眼。
每餐各房的吃食都是一樣的,若你想吃定製外的飯菜,就得自己掏銀子讓廚房另做。
沈氏不缺銀子,故三房吃的東西比其他各院皆緻富。
以前沈氏每回加餐時,都會特意去問馬氏想吃什麼,並想辦法買回馬氏想吃的,也不計較花多銀子。
從白蓮栽贓齊妙後,就不再去問馬氏了。
馬氏偶爾想吃些稀罕的又捨不得花銀子,這時就會想起沈氏。
但臉皮再厚,也做不出去向沈氏討要的事來,
馬氏有掀桌子的衝。
看了看沈氏,冷哼著道,“蓮兒病那樣,你還有心思坐在這兒吃飯,老三你這心還真是寬吶。”
“蓮兒又病了?”齊正致皺眉,訝了下。
“蓮兒子骨本就弱,昨日跪了那樣久,又淋了雨,就算是鐵打的子也撐不住。”
馬氏爲白蓮屈,又將矛頭指向沈氏,說道,“老三媳婦,蓮兒是個命苦的孩子,就算是提出讓湛兒帶出府玩,數落幾句也就罷了,你也不能讓跪在門口謝罪呀。
這事傳出去,我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擱,更讓老三面何存?
老三媳婦,整個君蘭軒的人你都理了,難道你還覺得心裡不痛快?還非要這樣折磨一個孩子不?你爲何就不能大度一些,寬容一些呢……”
面對指責,沈氏靜靜的聽著。
連辯解的心思都沒有。
倒是齊正致聽不下去,他忙出聲反駁,“母親您錯怪卉娘了,這事與無關,是蓮兒自己堅持跪在那兒的,我可作證。
憑心而論,是蓮兒對不住卉娘,母親您不能指責卉娘。”
哼,算你還有良心!
齊妙看了眼父親,在心裡暗暗想著。
馬氏氣得罵齊正致娶了媳婦忘了娘,是不孝的孽障。
又深深吸了兩口氣,指責齊正致,“老三你還好意思作證,我都沒說你呢,你怎麼就不多關心關心蓮兒呢,連病了都不知,你……”
“祖母!”齊妙忽然出聲打斷馬氏的話,輕輕眨著黑眸,很不解的問,“白表姐又不是我父親的兒,我父親爲何要多關心呢?”
“五丫頭這話可不對,你父親是蓮兒的舅父,蓮兒又自喪父,他關心蓮兒本就應該。”馬氏理所當然的應道。
齊正致是馬氏親生的,自不會說白父救命一事。
但不妨礙爲白蓮找藉口。
“祖母所言極是,白表姐真幸福,在咱們府有四個舅父關心呢。”齊妙微笑著應。
言下之意是齊正致用不著對白蓮特別關心,他只是四個舅父之一。
馬氏口一堵。
這死丫頭不僅長的像那容氏,說話的語氣更像,一門心思與我作對。
“妙兒,說兩句。”齊正致向齊妙搖頭,扭頭對沈氏說,“我看看蓮兒去。”
他看出母親被氣著了。
只有這樣才能化解的怒火。
“父親留步。”齊妙上前阻止,“父親,白表姐生病需要的是大夫,您又不會看病,去了又有何用,讓我去瞧瞧。”
“你陪孃親吧。”齊正致搖頭。
他擔心上次的扎針事件重演。
齊妙看出他的心思,正道,“上回白表姐病的特殊,我自要用非常手段,這回要是正常的生病,我肯定會用正常的方法去治。”
“老三,你別讓妙兒去胡鬧,哪兒會看病。”馬氏忙出聲制止。
沈氏站直,看著馬氏鄭重說道,“母親,上回李夫人就是妙兒治好的。”
眼看著要僵持不下,齊正致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他去請位大夫回來,和齊妙一同爲白蓮治病。
這主意齊妙贊同。
馬氏讓他去碧水閣看下白蓮,又被齊妙給堵了回去。
“祖母,還不知白表姐生的到底是何病,說不定病氣會過人,父親不能去。
父親可是我和母親的主心骨呢,不能去冒險。”齊妙說完後,就嘟了看齊正致和馬氏。
眼神中的依賴讓齊正致心頭一熱。
馬氏想反駁,卻無言以對。
難道能否認齊妙所說?
翰林院那邊正好也有事要忙,齊正致用了早膳後去了翰林院,未去看白蓮。
這是第一次白蓮生病他沒去探。
令他奇怪的是,心竟然沒有太多的疚。
海棠苑所發生的事,馬氏很快派人來告知了姚氏。
馬氏去海棠苑問罪,本來就是姚氏央求。
姚氏以爲齊正致得知白蓮生病,一定會飛奔而來。
白蓮也這樣認爲。
想著齊正致看到虛弱的樣子,一定會心,不去計較其他。
母二人滿心的期待瞬間化泡影。
失算了!
變了,齊正致變了!
白蓮雙手死死揪著下的牀單,滿心的不甘。
不要輸給一個醜八怪!
齊正致很快讓長隨青易帶了大夫來府。
沈氏陪著齊妙一起,隨著大夫來到碧水閣。
白蓮也不指生病讓齊正致心疼了,且生病的滋味也不好。
冷著一張臉配合大夫看病。
齊妙手爲診脈時,心裡是拒絕的,不過腦子裡暈沉沉的,連話都不想說,由著齊妙了。
只是普通的風寒,不是什麼疑難雜癥。
齊妙讓大夫開了方子,頭看了下,方子沒問題。
吃了藥,到下午時白蓮覺子輕了許多,神也好了不。
吃粥時齊正致來了。
見神尚可,他也就放心了。
“舅父!”見到齊正致,白蓮還是激的。
齊正致並未像往常那樣走近,只是站在門口輕輕點頭,“蓮兒你沒事就好,藥記得吃,明日我再讓大夫過來,好好休息。
有事派人去知會我一聲,我先回了。”
說完話,他就轉離開了。
今日在翰林院時,有位同僚的話了他的心靈。
那同僚說,對一個人過於寵,對方就會認爲你的好是理所當然,並不會恩。
他就想到了白蓮。
白蓮昨夜的倔強在齊妙的溫順乖巧、懂事面前完敗。
強烈的反差讓他第一次認爲白蓮不懂事,不能諒他的苦衷,讓他爲難,平日真是白疼了。
齊妙的懂事,又讓他認爲還是親生兒好,關鍵時刻會站在他的立場爲他著想。
這就是濃於水的親。
的天平向齊妙傾斜。
‘嘩啦’一聲清脆的瓷碎裂聲拉回姚氏的視線。
白蓮手中的白瓷勺子落地了。
瑩白如玉般的碎瓷片迸向四周。
“蓮兒你沒事吧?”姚氏忙上前扶住面發白的白蓮。
白蓮輕輕搖頭,“娘您帶著們都下去吧,我想一人靜靜。”
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要好好想想。
原先的計劃已經行不通,得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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