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復敲了幾次腦殼之后，冬青終于回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昨晚應該只是普通的盛難卻、臨時借宿，他只記得自己幫艾瑪夫人泡了瓶牛，然后違心地夸了夸長得皺的小嬰兒……再然后就是隨便找間客房倒頭就睡了。

嗯，沒錯。復盤完畢，沒有出現影響先知大人人設的劇。想到這，冬青不由松了口氣。

推門出去，客廳里坐著的艾瑪夫人表有些奇怪，可能是因為冬青在衛生間呆太久了。

“呃……今天早上有點腸胃不適。”

冬青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辯解了一句，然后在艾瑪夫人似笑非笑的注視中走到餐桌旁，拉開對面的一把椅子坐下。

“是嗎？那您可得在飲食上多注意一點。”

艾瑪夫人微微一笑，然后站起來，

“對了，能麻煩您幫我抱一會莉莉婭嗎？”

“十分樂意，如果愿意讓我抱的話。”

冬青點了點頭，從手中接過看起來只有三個月大的嬰兒，小心地抱在懷里。

這是艾瑪與瓦列里的兒，實際上已經出生五個月了，但因為是早產兒，所以發育得很慢。這孩子的皮上有很多褶皺，所以看起來皺的，在嬰兒絕對算不上可的那一類。雖然冬青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評價對一個活下來就算奇跡的嬰兒來說太過殘忍了，但第一眼見到時還是忍不住過分地想到：“丑不拉幾的”。

唯一能說的過去的亮點是的眼睛，那像是祖母綠一般漂亮的、帶著淡淡暈的瞳孔，就像一圈翡翠的神漩渦，能夠自然而然地吸引他人的目，冬青也不例外。他注意到莉莉婭的瞳比艾瑪還要純粹，后者的綠瞳中仍帶有藍的印跡。

冬青輕地捋了捋那兩在腦袋上的金翎羽，那是黎博利族的象征。大部分種族的結合后代都只能傳到父母一方的種族特征，只有極低的概率會出現同時兼兩個種族特征的嬰兒，他們被稱之為“奇拉”，一種傳說中的合怪。

在一些秉持著落后思想的地區，奇拉們的誕生被視為不詳的象征，給這些可憐的混兒帶來了無盡的禍患。不過好在莉莉婭是純粹的黎博利，從母親那里繼承了種族，而父親的影響雖不明顯，但也依舊存在。屬于莉莉婭的那兩金翎羽的末端是黑的，與純粹金的艾瑪不同。

“看起來還喜歡你的。”

艾瑪的聲音從后傳來。

“是嗎？”

冬青低頭逗弄了一下懷里的嬰兒，莉莉婭“呀呀”地了兩聲，努力地想要抓住冬青的手指，那雙翡翠般的大眼睛一直盯著他看。

嘛，倒也不壞。

“辛苦您啦，把還給我吧。”

艾瑪夫人咯咯地笑了兩聲，端著一杯水走了過來，

“要喝點鹽水嗎？這能讓您的腸胃舒服些。”

“那就太謝了。”

冬青笑著，發現懷里的莉莉婭開始躲閃他的目，好像干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在他狐疑的注視下，一嗆鼻的惡臭突然涌了上來。

這孩子，拉了。

給莉莉婭換尿布又是一陣飛狗跳，不過辛苦的都是艾瑪夫人，冬青就負責喊加油和幫忙遞巾。等到給莉莉婭換好尿布，又喂兩口，這孩子才總算安安穩穩地在里屋的嬰兒床上睡下了。

伴著莉莉婭微弱的鼾聲，冬青和艾瑪面面相覷，一下子不知該說些什麼，又陷了一陣沉默。

絕大多數的時候，沉默總是令人尷尬的。在冬青忍不住隨便找個話題的時候，終于還是艾瑪先開口了：

“尼古拉先生，您看，我家這房子不錯吧？”

艾瑪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些許卑微，

冬青點了點頭。記得艾瑪夫人昨天跟他說過，目前為了照顧孩子，沒法找工作，所以一直是靠存款過活。這樣一時半會還行，長久之下必然坐吃山空，因此才想到租房子的辦法，畢竟當個包租婆還能有個穩定的收。

然而這年頭，想把房子租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湼瓦山郡的有錢人不多，能租得起這種房子的基本也有自己的別墅，沒必要租，而普通的工薪階層則更不會租也租不起。因此這套房子掛在中介兩個月了，一直是無人問津。

賣房的行要好些，但把房子賣出去自己就沒地方住了，再加上始終對瓦列里的下落心存僥幸，不肯拋棄兩個人共同的家。要是……要是真有一天，瓦列里的死訊傳來，那也只能徹底死心，賣掉房子、帶著莉莉婭回娘家了吧。

平心而論，對冬青是有好的，再加上還有對救命之恩的激之，讓在提到錢的時候多有些難以啟齒。要不是冬青有提過想租房子，再加上最近真的是手腳拮據，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您還有別的房子嗎？”

冬青思考了一會，如此問道。就算對艾瑪的境遇有所同，但他也不太想腦子一熱就租下這麼大一套房子。更何況他看見艾瑪夫人的脖子上還戴著一串寶石項鏈，估計的境況還沒有那麼遭，更何況再遭也遭不過他手下那幫染者，艾瑪再怎麼慘也是有產階級。

更何況，他也不愿和艾瑪有更多的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直接\間接搞死了心的瓦列里的人，等整合軍控制卡拉城之后，這件事早晚會暴，到那時候會怎麼看自己還不知道呢。

“沒有了。我們能買下這套房子也是全憑運氣好，當時有位老爺急著搬到外省去才我們撿了呢。”

艾瑪輕笑幾聲，似乎想起了一些快樂的往事，不過在想到現狀之后，那笑容立刻暗淡了下去。

“后院……后院還有間小房子，您要是不介意，我和孩子可以住那邊。我、我可以走后門，不會影響到您的。”

艾瑪小心翼翼地說道，臉上有些火辣辣的，覺得自己像是在進行道德綁架。

冬青輕輕搖頭，艾瑪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他說的別的房子是給他住的……不過話說到這份上，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拒絕了。

“不必如此，夫人。”

“那……那個，其實我出去找地方住也是可以的。”

艾瑪以為冬青不滿意，頓時有些急了。

“不，您誤會了。這房子我是要租的，您也不用搬出去。”

冬青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不然我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也未免太冷清了一點，說不定晚上還會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