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恨您。”
冬青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西德陷了長久的沉默,他垂下腦袋,低了一句:
“抱歉。”
“您跟我道什麼歉呢?您要是覺得自己有錯,那罪過里自然也有我的一半。”
冬青搖了搖腦袋,把窗簾輕輕拉上,
“怎麼說?您對那可憐的婦人到愧疚了?呵,那又能怎麼樣呢?等來找您告解的時候,您要是能因為這份愧疚多安幾句就算是個合格的修士了。”
冬青的話語一如既往的辛辣,西德下意識地就想要反駁,卻找不出合適的言辭。實際況恐怕比冬青說得更糟,那種鄉下的村婦甚至連進卡拉城的資格都沒有,自然也不可能有機會到教堂向西德告解。
“您看吧,修士。如果剛才我沒有掀開簾子,您就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愧疚……當然,我不是在指責您。我只是得說,您與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您要是一直待在教堂里,就永遠不知道咫尺之隔的地方有人正經著苦難。”
冬青的話語中褪去了那子諷刺,只剩下深邃的平淡,
“這沒什麼錯。離開教堂的保護之后,您就得面對現實的威脅……我想這幾個月來您已經得夠多了。當然了,等會您就可以回到安全的教堂,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您是在指責教會嗎?”
西德不由地有些氣惱。
“是的。”
出于西德的意料,這次冬青不沒有再拐彎抹角,
“我就是在指責教會,指責那些修士和主教們。拉特蘭的教士已經迷失了他們的道路,他們忘了圣子行走于世間時,曾經是赤著腳的!”
西德沉默以對,馬車繼續向前,包著鐵皮的木嘎吱作響,他們離卡拉城愈發近了。
絕大多數移城市都是取消傳統的城墻設計,它們有一系列堪稱完備的機制來應對外的威脅,卡拉城本來也是如此。但在其失去移的能力之后,未被封閉的城市邊界就了防和治安上的一個巨大。
在卡拉城還沒有為移城市之前,它也曾有一道漂亮的舊式城墻。在上一代湼瓦山男爵大手筆的改造中,老城墻轟然倒下,而如今、在卡拉城被迫停下之后,它又有了一道磚石混合的新城墻。
說實話,新城墻的外觀難以人恭維,既不方正、也不平整。卡拉城外圍的許多建筑都被保皇黨的炮火轟了廢墟,因為地方財政的限制,這些廢棄建筑既沒有得到修復,也沒有被拆除,當局只是草草地建起了一圈不規則的城墻,將被拋棄的區域隔絕于墻外。
今天城的人很多,漫長的等候隊列中也不乏裝飾的馬車,因為冬青他們也只能老實地排隊。不過冬青倒也不著急,這點時間正好用來觀察卡拉城的城墻。
新城墻高約六米,建得很敷衍,不到二十年的時間,這道城墻就已斑駁一片,表面白漆嚴重泛黃,墻皮剝落,倒呈現出一文般的質。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敷衍算是有意為之的,因為建造這堵墻的目的僅僅是阻礙嘯聚的土匪或者的災民,超出這一點的質量都是毫無必要的,帝國并不希這道城墻又為某些叛者的倚仗。
因此,它足以讓拿著冷兵的民們之心嘆,又只需要幾發炮擊就能將其徹底轟塌。
要是能有幾門炮就好了。
這自然是冬青的癡心妄想,烏薩斯對火炮的管制非常嚴格,若未經批準,即便是貴族想要搞到一門炮都非常困難。不過,除了開炮之外,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冬青記得之前從礦場里搜出了一批源石炸藥,數量不算太多,但炸塌一堵墻卻也不在話下。
壞消息是,經過幾次實驗發現,那批源石炸藥質量較差,穩定不高。
好消息是,因為源石炸藥穩定不高,很容易發生事故。所以守衛們不敢親自來作,而是選了一批經過簡單培訓的染者礦工來替他們使用。幾年下來,僥幸沒被炸死的礦工們都熬了破專家。
如果用大部隊掩護破組攻至城下,或許能在城墻上打開一個突破口。但是這個計劃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因為炸藥不穩定,很有可能會因為到守軍攻擊而提前炸,而守軍的火力尚不明確,至不會比礦場差,而且也不能像打礦場那樣突襲……總之,先把破計劃作為一個思路記下來,細節以后再完善。
“馬車上坐著的人是誰?”
“是西德修士和他的侄子。”
“啊,是教堂的那位西德大人嗎?”
“當然,還能是誰?”
前面傳來車夫和城門守衛的對話。
現在他們要通過的是卡拉城的南門,門前列有一隊軍人。他們穿著城防軍的灰制服,腰挎軍刀,腳踩皮靴,頭上都戴著一頂大蓋帽,帽檐中心釘著烏薩斯帝國的雙頭鷹國徽,站在那里,煞是唬人。
城防軍到底算是帝國的正規軍序列,多過軍事訓練,比起偽軍范的礦場守衛們氣神更足,倒是有些蝗軍的意思。不過這幫家伙也不起細看,靠近一瞧,冬青就發現這幾個士兵不是駝背就是佝,扣子不扣全、腰帶不勒,站得也松松垮垮,領頭的士更是著一子猥瑣勁,妥妥的一幫兵。
這當然很正常,駐扎在窮地方、不用打仗,日常工作除了嚇嚇土匪就是“吃喝卡拿要”,在這麼個環境下,城防軍能不腐化墮落、個個都是百戰英那才奇怪呢。
“兩位都沒有份證明?這可就難辦了……”
上前檢查的士兵聽到車夫的解釋,撓了撓腦袋,頗有些糾結。按規定,沒有份證明就不能城,擅自放他們進去就是違規。但他們看起來也不像假冒的,為此得罪一位修士實在不劃算。
“我們在路上出了點意外,丟了不東西。要補辦也得進城不是?還請您行個方便。”
西德從車窗中探出頭去,誠摯地對來檢查的士兵說道。
“行了,行了。教堂的西德大人你還不認識嗎?”
后面的士一把推開擋路的士兵,厲聲呵斥了他幾句,又轉過頭來對西德滿臉諂笑,
“您可千萬別介意,他呀,他就是個死腦筋,不是有意冒犯的。您看這樣吧,反正都是人,也就不耽擱您了,您回頭記著補辦就是。”
士一揮手,示意后面的士兵把路障搬開,好讓馬車通過。
“之前查得好像沒這麼嚴啊?怎麼了這是?”
西德也就無心地問了一句,沒想到那位士聽了頓時臉大變,左右看了看,這才上來對他輕聲說道:
“聽說……北邊土匪鬧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