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豬圈”的牢門被守衛暴地扣上。

“怎麼了？看你的表就好像我上了你似的。”

大黑牙看著在角落里的西德，咧開，發出夸張的、難聽的笑聲。

“你殺了他。”

西德喃喃地說道，頭也不肯抬。

“嚇到你了嗎？哈哈哈哈……那是我唯一能做的，給他仁慈。”

大黑牙收起了笑容，

“又或者，你希他被活著埋進土里。”

“主說，不可殺人。”

西德拗他不過，只用經文強辯。

“哦，得了吧！你和你的主就沒有看見外面的那幫家伙才是殺人犯嗎？！他們殺了多人，怎麼沒人來指責他們？！”

大黑牙不由了火氣，蹭的站起來，重重地捶了幾下墻壁，敲得灰塵四散。

“那也是你的主，你不可否認祂是萬之源，是……”

西德仍然喋喋不休著。

“夠了！修士。祂絕不是我的神。”

大黑牙一把揪起西德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又黑又大的拳頭在他的臉上晃了晃，最終沒有落下去。

“你好像從來都沒有祈禱過，不像……他們，他們總是找我……”

聽到這，大黑牙不由嗤笑一聲：

“看看你自己吧，修士。你祈禱過多次？”

“日復一日，從未荒廢。”

西德直視著他的眼睛，篤定地說道。

“看，這就是你的主給你的回報。”

大黑牙嘲弄地說著，隨手將他重重地丟回地上。

“這顯然是我主賜給我的際遇和考驗，幾個月來我已充分了解到了染者所的苦難，而這些是我過去從未知曉過的。”

西德拍了拍上的灰塵，認真地解釋道，

“古老的圣人們都有過類似的經歷，主使他們困頓，最終又賜機遇給他們。”

“哦～～”

大黑牙夸張地拖著長音，

“然后呢？現在你知道我們過的有多慘了，然后呢？你能做什麼？除了像我們一樣爛死在這不見天日礦坑里，你還能做什麼？”

“也許……我們能……反抗？”

西德遲疑著斟酌了一會，最后選了“反抗”這個詞，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雖然圣子總教導我們要化不義的人，等待天父的裁決，但他也從來沒說過我們不能反抗……事實上我們是有這個選項的，面對這樣子的罪惡，我們需要反抗……”

“哦，哦，反抗。你可真聰明，我怎麼沒想到。”

大黑牙點了點頭，譏諷地問道，

“太好了，那……你打算怎麼反抗？”

“我們可以發起一場暴，然后想辦法逃出去，把私營礦場的罪行公之于世，比如報給省總督……”

“然后礦場的主人就會到懲罰？”

“對，沒錯。”

“然后我們會被送到國營礦場繼續挖礦等死？”

“對，沒錯……什麼？”

西德呆滯了一下。

“你不會以為國營和私營有什麼區別吧？”

大黑牙呸地吐了口痰，

“只要你是染者，只要你還在烏薩斯……你就離不開這個地獄。”

“但……但是……”

西德哆嗦著，不知道如何應對。

“而且就算逃出去就算功，你也沒戲……沒人能逃出去。要說地獄，那只有一個，而我們正在其中。”

大黑牙的眼中泛著嚴肅的芒，

“說起來，我倒是聽過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周圍的染者們都問道。礦場里毫無娛樂可言，唯一的消遣就剩下瞎編吹牛，因此大家都樂意聽故事。

“這個故事是我從前幾年去世的老家伙那里聽來的，好幾年以前，這里曾經有過一個染者，作康斯坦丁。他是卡特斯與黎博利之子，滿頭黑發……他原本是個健康人，在國營礦場的時候染上了源石病，然后丟掉了工作，不知怎的就到了這里來。據說他識字，而且看過邪書，都是老爺們不許看的書，逮著了就得吃牢飯，但他看了很多，所以有很多異想天開的怪想法。”

“據說他曾經在礦場里宣揚財富屬于所有人，貴族老爺們和財主們都要滅亡，未來的世界是屬于工人和莊稼漢的……一派胡言，但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忽悠了很多人和他一起干，藏起工，準備武。在一天晚上，突然發起了暴……他們殺了很多守衛，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贏了……”

大黑牙說著，抖著比出一手指。

“那他為什麼失敗了？”

西德忍不住問道。

“因為士。有一位士守在礦場里，法十分厲害。擺一擺手，人們就飛了起來；再擺一下，脖子咔嚓就斷了。造反的害怕，不敢往前沖，只剩下康斯坦丁，他獨自沖了上去……士活捉了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他，為什麼要造反，他說天經地義。守衛當場就砍了他一條，再問還是這麼回答……到最后，他就只剩一只手一支手指了……”

大黑牙連說帶演，也瞪大眼睛用手指依次指過眾人，

“他就用最后一支手指指著那個士，說，我沒有輸，我還會來……完了。”

這個故事聽得大伙意猶未盡，既佩服于康斯坦丁英勇之余，又深惋惜，紛紛長吁短嘆。只有西德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聽著，修士。不管你有什麼想法、什麼打算，去忽悠忽悠那幫信你的蠢蛋吧，別牽扯上我。而且最好早點手，那樣我還有機會給你仁慈。”

大黑牙敲了敲西德亮的額頭，有些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轉就躺下睡了。

一時間，呼嚕聲此起彼伏，有如山呼海嘯，西德卻睡不著了。他總想著那個造反領頭人最后的兩句話，“我沒有輸，我還會來”，這是什麼意思？自他之后，礦場里再也沒有過暴，染者們有逃跑的心思，卻沒有反抗的膽量，怎麼能說“我沒有輸”呢？人死不可復生，又怎能說“我還會來”呢？

西德想起圣子在蒙難前也曾說過類似“我還會來”的話，但凡人又不能起死回生……除非“我”不是“我”，那“我”又是誰呢？

西德越想越不得解，竟然干坐了整夜。

正當困頓之際，他忽然聽到遠傳來一陣沉悶的響聲，既像是炸，又仿佛是驚雷與閃電，正待劃開那重重的令人窒息的烏云。

按理說，“豬圈”位于地下，只能看見外面甬道頂上的原石礦燈，永遠都見不到太，也本沒有時間的概念。可西德卻有一強烈的預，他覺到了時間的流，就好像他在教堂里聽見那神的呼喚時一樣。

這一瞬間，仿佛是另一個富有活力的靈魂被塞進了他的，西德跳了起來，發瘋了一樣敲擊著鐵柵欄，仿佛要把所有人都醒似的。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

這強烈的沖驅使著他，讓他扯開嗓子，用盡全的力氣吶喊道、宣告道：

“太升起來了！太升起來了！”

地面上：

木制的哨塔在兩發破法后轟然倒下，一名黑發男子騎著雪白的戰馬，飛躍過倒坍的殘垣。

銀發的龍揮舞著夸張的巨劍，旋轉著、舞蹈著，灼熱的焰流隨其后，吞噬著地面上連排的木屋。

在他們的后，整合軍的戰士們如水般涌來，一桿醒目的紅旗正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