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里早有了過年的氣氛,燈籠福字,窗花剪紙,灑掃庭院,便是連丫頭婆子們都換上了華麗的新,倒是顯得辛夷他們娘幾個這為了出街專門換的新寒磣了起來。
三小只年紀小,對著尚未講究,看著長公主府里的華麗也沒有多大的落差。
但他們沒有忘了辛夷的叮囑,見到傅九衢的時候,一念和二念都搶著問候。
“傅叔,娘讓我問候你。”
“傅叔,我也問候你。”
“我們都問候你。”
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十分怪異。
傅九衢莫名地揪起眉頭,冷冷掃向辛夷。
“問候我什麼?”
辛夷抿抿:“過年過節的,說點吉利話,討個彩頭。”
這話本沒有病,只是看到兩個孩子爭先恐后的樣子,再看辛夷眼中那不同尋常的,傅九衢總覺得問候好似了罵人的話。
哼!傅九衢一只手負在后,“去玩耍吧。我和你們娘說點事。”
他沉著臉不笑的時候,看著很是威儀。
三念吐吐舌頭,二念老老實實,在白芷丫頭的帶領下去了堂,一念的腳步卻有些遲疑。
“傅叔……”
傅九衢低頭看他,和悅,“怎麼了?是不是你想吃什麼?告訴白芷,會為你準備。”
一念紅嘟嘟的小抿了起來,似是猶豫了片刻,才問:“你是不是惹我娘生氣了?”
傅九衢這才想起剛才兩個孩子搶著“問候”他的時候,一念沒有出口。所以,問候果然不對勁?
“你進去玩。”他一念的腦袋,笑得涼的,“我會把你娘哄好的。”
一念回頭看了辛夷一眼,點點頭,“很好哄。”
辛夷:“???”
臭孩子老氣橫氣的說話這句話就進去了,徒留一人,面前冷繃著臉活像被人欠了千兒八百吊錢似的傅九衢,漆黑的雙眼深不見底,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模樣。
“不知廣陵郡王小婦人過來,是為何事?”
以前自稱小子,如今又稱小婦人。
傅九衢向娥眉淡掃的面孔,眉梢不經意地抬了抬。
今日打扮過了。臉上瘡疹留下的暗痕,被用香了,本來就白,如今更顯細瑩澤,不仔細去瞧,快要看不到臉上的疹子了。
傅九衢眼尾,淡淡而笑。
“面最近是不要錢嗎?”
辛夷差點嘔出一口老,好不容易化個妝,信心滿滿地上街趕集,看獅子買年貨,遇上這麼個壞心毒的貨,當真是流年不利。
“廣陵郡王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傅九衢:“孩子你不管了?”
辛夷微微一笑,“他們在姨母家里玩耍,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隨便玩吧,玩多久都沒關系,等玩夠了,郡王再差人送回來就行。若他們的姨母實在喜歡,他們也愿意留下,不送回來也沒事。”
這云淡風輕的語氣,說得好像不是孩子,而是沿街賣的大白菜。
傅九衢聽得直皺眉頭,尤其是那聲“姨母家”怪異得很。
他一時竟拿不準辛夷說的是反語,還是當真不那麼在乎三個孩子。
“你跟我來。”
他走在前面,辛夷翻個白眼,“去哪里?”
傅九衢道:“我要出趟遠門,不放心母親的,請你來把個平安脈。”
雖然這個“請”的方式有點特殊,但辛夷并不計較。長公主生兒子沒什麼眼,但良善,并不在“三不醫四不治”的拒收病人以。
長公主在香堂里進香,周憶柳陪在側,一直到做完法事,辛夷和傅九衢在外間足足坐了一刻鐘。
辛夷腦子里想著失去的鋪子,始終微低著頭,拉著臉,沒什麼心。傅九衢正襟危坐,不聲地看侍點茶,眼波不轉。
兩個人沒有流。
屋子里充斥著古怪的氣氛,侍衛丫頭們都裝聾作啞。
周憶柳扶著長公主從香堂出來,看到他倆生疏且沉默的模樣,眼皮微微一,臉上添了笑容。
“殿下在這里同張娘子說話,我去瞧瞧幾個外甥。”
長公主笑盈盈地道:“快去吧,你想了這麼些日子,終著見著人了,魂兒怕是都飛遠了,不用在這里伺候我。”
周憶柳欠行禮:“是。”
又側過,朝傅九衢行禮告辭。
傅九衢低頭飲酒,并無他言。
辛夷看著周憶柳款款離去,琢磨長公主方才那句話……
看來長公主并不知道周憶柳曾去張家村找過自己?
也不點破,恭順地向長公主問了安,等長公主在錢婆子的攙扶下座,這才上前為請脈,順便問一些最近的飲食和生活況。
“年紀大了,心煩不寐是常事,旁的倒是沒有什麼。”
辛夷笑道:“我看殿下臉也紅潤許多,想是小周娘子伺候得好。我再給殿下看兩劑藥,吃著調理。仍是補養心,益肝寧神為要,飲食仍要注意,勿用大苦大寒、大辛大熱之,這個我回頭會叮囑周娘子。”
丫頭備好案桌紙筆,辛夷坐過去寫方子。
長公主看片刻,突地一笑。
“張娘子近來艷了不。”
辛夷抬頭,禮貌地道謝,卻聽長公主又問:“我記得你臉上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罷又是一笑,“張娘子不要見怪,是我聽聞癰疽暗瘡最是難治,即便治好也會留下疤痕,影響容貌,不知張娘子是如何改善的?”
辛夷抿一笑,多帶了點驕傲。
“服外敷,我自己下的藥,自己做的面脂和香敷膏藥,倒也沒見有多艱難。”
說著抿一笑,“人自就是最好的醫生,我們保持心愉悅,我們的就會協助我們將毒素清理在外,保護我們的子不邪寒侵擾。故而,志不暢,藥調理難免下乘,心結疏解才是上乘。”
長公主笑道看兩頰紅暈,“張娘子小小年紀,見識不輸當代大儒,那個張行遠也是個福薄的人,不懂珍惜這麼好的娘子,跑去昆侖關……”
“母親。”傅九衢沉眉掃了長公主一眼,示意不要提及此事。
一是張巡已經故去多時,死者為大,又是傅九衢的兄弟,不合適這麼編排他,二是這本是張小娘子的傷心事,揭人傷疤有損德。
長公主自覺失言,隨口便向辛夷道歉,很是親和。
辛夷就不在乎這事,看了傅九衢一眼,見他神嚴肅,回過味兒來,低下頭故作苦的一笑,“很傷”的嘆氣。
“斯人已矣,不復歸兮。舊事舊景不提也罷。”
就像是故意轉移話題一般,在紙箋上落好最后一筆,將方子用鎮紙上,突地合上眼眸,安靜了片刻才睜眼一嗅。
“長公主這屋子里好香啊。不知是什麼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傅九衢聽突然提到香,心下便覺察不對。
果然,不等他出聲,長公主為了表示方才“冒犯”的歉意,便笑著吩咐錢婆子。
“去,拿一盒香來,送給張娘子。”
傅九衢:……
他看著辛夷,目炯炯,辛夷直接無視,一本正經地走到長公主面前施禮,“使不得使不得,小婦人怎敢拿長公主的東西。”
趙玉卿更是覺得這子懂事。
“張娘子不要客氣,就當是我給的診金了。”
錢婆子取香的時候,都痛麻了。
那是一個的錫盒,有上下兩層,下頭用蜂養著,上頭的沉水香漆黑一坨,很大一塊,模樣卻不太出奇,若是遇上不識貨的人,掉到地上大概都沒有人會撿。
但匣子打開,香氣便溢了出來,比方才更為濃郁了幾分。
辛夷瞥向錫匣,裝著一臉懵懂的模樣。
“長公主,這是什麼香?我見識淺薄,不曾見過。”
長公主果然來了興致,“藥王麝香,木王沉香。這是沉水香中的上品,又稱為奇楠香,你別看它黝黑,長得不那麼稱頭,卻是比普通沉香更為珍貴,產量也比沉香更。不過,它和普通的沉香一樣,都可以藥。張娘子也是大夫,我便將這盒香送給你吧。”
送給?
辛夷心下狂笑。
發財之路,再次為打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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