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導話音剛落,立刻有兩位護衛上前死死地扣住了贏楚下顎。贏楚嚨中發出如同缺氧的魚一般的巨大息聲。郭導打了個手勢,立刻便有人端了一碗藥湯過去直接灌贏楚口中,過了好一會,贏楚才漸漸恢複正常,頭卻低著,仿佛整個人的生氣都被剛才的癲狂釋放了,再不複原先的瘋狂神態。
郭導輕輕一歎:“這五毒散要定期服用,我可以給你用一次,但下一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今天就談到這裡,咱們該走了。”最後一句話是對李未央說的。
他們腳步還沒有邁出去,後卻突然傳來贏楚的聲音:“那個常德的事可是真的?”
王子衿看了郭導一眼,卻是淡淡含笑道:“這種事我們又有什麼騙你的必要?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自行查證。”
贏楚的神變幻不定,眼中明暗加,不知道在想什麼。其他三人也靜靜的看著他,場面一時沉默下來。
這個做常德的年的確是存在的,正如王子衿所說,是裴後最近十分寵的人。他不但容貌麗,而且子溫和順、斯文有理,面上永遠都是樂呵呵的。伺候人的時候不溫不躁、恰到好,讓裴後到很舒服。不是裴皇後喜歡他,就連和宮們都同他很親熱。別人有時候看在裴後的面上給他請個安,他總是很親和地還禮。不論對誰,人緣極好。宮不久,卻有個小段子傳出來。據說裴後前兩日招了卿雲班去宮中唱戲,隨意地吩咐將桌上的糕點賜給一個戲子。可是這戲子也不要糕點,只是壯著膽子請裴後賜字,裴後心不錯,真的太監捧來筆墨紙硯,舉手一揮,就寫了一個“福”字。而站在一旁的常德看了裴後寫的字,發現“福”是“示”字旁,而不是“”字旁,這字分明是寫錯了,若拿回去戲子肯定會掛起來,反倒遭人議論,不拿回去也不好。這戲子顯然也看出來了,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急得直冒冷汗。而裴後卻是微微含笑,擺明了要看常德如何置,又或者說這就是裴後在考驗他。如果明知道主子做錯了卻不說,那這個奴才就只能是個奴才。若毫不遮掩地說了,那他就連奴才都做不了。
此時常德腦子一,笑呵呵地道:“娘娘之福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多出一點哪,可不就是個‘’字嗎?”
戲子一聽,腦筋轉過彎來,連忙叩首道:“娘娘福多,這萬人之上的福,奴才怎麼敢領呢?”
裴後聽到這裡便只是笑笑,不再堅持讓對方將這幅字領回去,事後反倒擢升了常德為邊的近侍。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皇後這是看常德有沒有資格爬上晉升之階,也是為了讓他在眾人面前臉。
最關鍵的一條,常德乃是太子送給皇後的,是一個連接他們**關系的重要紐帶。裴後接了常德,等於原諒了太子,摒棄了贏楚。
贏楚已然抬起頭來,盯著郭導道:“你是如何看出我有不妥之的?”
郭導知道對方已經上鉤,輕輕一歎:“我曾經中過五毒散,自然知道發作時的痛苦,那一日我在外頭觀察你神似乎十分眼,才會懷疑你也被五毒散控制了。只是我很奇怪,五毒散既然是裴後手中的工,為何連你都會上當呢?”
贏楚苦笑了一下:“一年之前,娘娘送了我一件禮,是生長在雪山上的冰參。這種東西是一種藥材,國本就見,若是量服用可以固本培元,對極佳。我對於向來是從不懷疑,賜下來的東西也是半點不剩地全都服下。自此,會定期送我一些養的藥,那些的確也是我需要的,因為**的功心法十分傷……後來我發現送的這些東西漸漸讓我上了癮,可見早已有殺我之心。”贏楚低著頭自言自語,神態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郭導微微一笑道:“贏大人,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反正我有的是耐心,總有一日你會明白跟著裴後終究也只會落到一個兔死狗烹的境地,還不如另尋其他出路。”說完,他們便離開了這間石室。
重見的那一刻,李未央輕輕立住腳步,面緩和:“五哥,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是早就策劃好的嗎?”
郭導輕輕一笑:“怎麼?你對我所說的一切不滿意?”
李未央淡淡地看了石室一眼才道:“我知道你急於想要收服贏楚,可是在我看來這個計劃有些冒險。”
郭導不由面輕輕一沉:“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擺五毒散之苦,我是如此,贏楚也是如此。縱然我已經戒除了這種毒癮,可是每當午夜夢回之際,那惡夢一般的經曆依舊會在我腦海之中浮現,我永遠都忘不了這一點,更加不會忘記這切之痛。贏楚再深裴後,他也終究是一個男子,對於而不得卻又百般利用他的人總歸會有一些恨意,只要咱們恰當理他的這種緒,想要誅滅裴後也是指日可待。”
李未央難得聽到郭導說這樣的話,的了,似乎想要開口勸阻,可是想到當初郭導那一種痛苦的神,便又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這麼做。想了想,只是語氣輕道:“五哥,我並沒有別的意思,贏楚既然如此深裴後,若是咱們利用的好當然可以除掉對方,若是利用不好……反倒容易引起反噬。凡事三思而後行,沒有完全把握我希你不要冒險才好。”
郭導蹙了蹙眉頭,他看著李未央道:“嘉兒,你也過於小心了。凡事總要大膽一些,贏楚已經落到了咱們手中,難道我們還要投鼠忌,制於人不?我不甘心,我只是想要為自己、為郭家討回一點公道!”說完,他便疾步離去。
李未央看著對方,目微,心頭湧過一陣莫名不安。從未見過這樣的郭導,仿佛當日那個失控的五哥又回來了……
眼看著郭導離去,王子衿才開口道:“嘉兒,你也不要怪五公子,我瞧他心中苦得很。”
李未央一震,回頭看向王子衿,見那一雙盈盈目之中流出些許同之,心頭一,不由微笑起來:“子衿,你什麼時候開始幫他說話了?”
王子衿心頭一跳,看著李未央那一雙清亮如水的眸子,面上卻只歎息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五公子曾經五毒散所害。這種東西一旦沾了,想要戒除非得掉一層皮不可,從無人能夠功地戒除五毒散的癮。可是看五公子如今的模樣,卻像是毫沒有到影響,可見當初他付出了多心力才能做到這一點。更難得的是他並沒有因為過去的經曆而自暴自棄、頹唐放縱,甚至還時時面帶笑意、和善待人,這樣的男子已然是世間見。是這樣的毅力已經足夠讓我敬佩的了!但不論他如何灑,過去心中的傷痕卻不會立刻消失,我想他急於抓住裴後的弱點,也只是為了一抒中憤懣罷了。”
聽完王子衿的話,李未央怎麼會不明白,知道郭導這個人個看似灑,其實骨子裡很有些固執。尤其他因為裴後的設計再也不能拿劍,從一個文武雙全的貴公子變了其他人眼中的廢。他上不說,心中又怎能毫無芥?越是開朗大方的人,背後越是有很多看不見的傷痕。李未央能夠諒郭導的心,但是總覺得這件事有不妥之。
王子衿看李未央神猶豫,不由道:“嘉兒,難道你還有什麼擔心的嗎?”
李未央回頭看了石室的方向一眼,語氣略微有些停滯,慢慢地說道:“贏楚對裴後那樣忠心,不會輕易倒戈。五哥若是太有自信,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王子衿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應該相信五公子,他不會拿郭家去冒險的。”
李未央點了點頭,縱然這件事不能功卻也沒有多大害,權當是一次嘗試罷了。更何況自己天多疑,做事過於謹慎,這一次也許的確是想太多了。
第二天的傍晚,李未央正在和郭導、阿麗公主坐著閑談,突然有人進來報道:“五公子,那人要見您。”郭導終於等到了自己等的消息,他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抑制不住的高興之,他回頭向李未央笑道:“我去去就來。”
李未央連忙跟著站了起來,低聲道:“五哥,我也跟著你一塊去。”
郭導看了李未央一眼,笑道:“你要去就去吧,不過可別礙我的事。”
李未央含笑卻是不語。兩人再次步石室,看見贏楚在地上半躺半臥,如同一條喪家之犬,眼神之中出絕與不甘心的神。郭導笑了,這一次他的笑容終於抵達眼底:“想好了嗎?”他的聲音很輕,卻非常篤定。
贏楚只是淡淡地道:“從我記事開始就是裴家的家奴,那時候我很不喜歡這樣的份。我從小就有著野心,想要飛黃騰達,想要做人上人,可是祖上因為裴家的恩,不得不一代一代在裴家為奴為婢,伺候主子仿佛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那時候極不願,因為自己天資很高,早已經學會了父母傳下來的巫醫之,尋常的書籍我看過一遍,也都能倒背如流。如果我不是裴氏家奴,也許我的命運就會從此改變。不過後來……我遇到了,是裴家的掌上明珠,是裴氏家族最為金貴的花朵。我小時候材羸弱,總會被同齡人欺負。有一次在被人嘲笑打罵的時候,是突然出現我的面前,告訴我說,哭不會讓你過得更好,只有努力地往上爬,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最高,才能改變現狀,否則還不如去死。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是下定決心,即便是一個家奴,也可以為人上人,為邊最為重要的人。”
聽到贏楚說起往事,神之間頗有些容,使得他半張面孔的線條一下子和了許多。李未央看著對方,面卻是十分沉靜,並沒有出口打擾。
而郭導一雙眼睛如同淬毒的劍冷冷視著對方,審慎地道:“後來你就一直跟在裴後邊?”
贏楚輕松了一口氣,只是面上浮現出一笑容。半張臉孔笑起來的時候狡猾得很好看,那是一種著智慧和狠的笑容。他輕輕閉上眼睛,神智幾乎有一陣子的模糊。他剛才不經意間瞧見了李未央的神,這個子容清冷、氣質淡漠,不知不覺就和他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在了一起。雖然懷貞的面容傾國傾城,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們都是同樣無的人。
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一個夏日,那時他又髒又臭,是所有孩子當中最沒用的。一些小孩抓住他沒命地揍他,直把他打得五出,胳膊也幾乎折斷了,那時候他見到一雙小巧致的鞋子向他走來,白紗幾乎沾地,地上很髒,但他從沒有見過那樣一雙好看的腳。的聲音十分淡漠,卻也好聽,就像他小時候無意中撞在琴弦上一般清脆好聽,雖然說話的語氣並不溫,可是隨後卻命人將他解救下來,又將他帶到後院清洗。從此之後,每次看到那個人的背影,他的心靈只覺得一種熱湧出,幾乎要跪在地上向拜。
他素來冷,古怪,生既恨人輕賤,也怕人同。可是這個子即不輕賤他,也不憐憫他,而是告訴他要站起來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變得更強,變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正是因為對方,他才決意好好地發,只要能跟在一起,縱死也心甘,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深深底知道對方的心中他只是一顆棋子。裴懷貞殺伐果斷,無無義,可是日子久了,贏楚反而更加欣賞、信服。為了為的心腹和親信,他努力了前半生。可是,為什麼對方要將他當做一條狗狠狠地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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