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太後壽辰到了，皇帝數日前已經發下詔令，命三品以上員、學士、皇子、駙馬等人攜家眷進宮。當天晚上，所有到邀請的人早早宮城等候，天一黑，人們便開始按照指定的位置席。

李未央看了一眼，整個宮殿都是張燈結彩，各點滿了燈燭，殿各無不華麗，就連穿梭於不同的座位之間倒茶、捧著果盤的宮們，都是著彩，顯得金翠絢爛。李未央座後，便聽到鼓樂齊鳴，各種珍饈、酒如同流水一般地上來。

蔣月蘭平靜的面容上出現了一嘲諷，而孫沿君則低聲道：“看著宮裡頭的景，半點都沒有到地震的影響呢！”

李未央看著一片歌舞升平的場景，眼底著冷笑，卻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在上位者的眼中，百姓們的疾苦算得了什麼呢？既然已經開倉放糧，也已經派人賑災，皇帝自然可以安心為太後過生日了。再加上剛剛退了漠北五十萬大軍，皇帝此時心恐怕好得不得了，誰又敢在這時候上前去責備他過於奢侈浪費呢？

太後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面上帶著微笑。皇帝和皇後陪在一側，而寵的蓮妃大腹便便地坐在另外一側，看起來紅滿面，微微，卻毫沒有因為懷孕影響的貌。

李未央和蓮妃對視了一眼，微微對著點了點頭。蓮妃這才放下心來，溫和順地陪伴在皇帝邊，看起來像是一個尋常的嬪妃。可惜超凡俗的貌和高高隆起的腹部，注定會為眾人的焦點。

這時，太子站了起來，先舉杯恭祝太後福壽安康，隨後道：“這次蔣妃特意為太後準備了一份禮，請太後觀賞。”

太後看了一眼太子邊笑容端莊的蔣庶妃一眼，微笑道：“哦，不知是什麼樣的禮？”

李未央也同樣看著太子和蔣蘭，所有人的禮都是預先送到宮裡去的，偏偏蔣庶妃別出心裁啊，這麼高調，可不符合一貫的作風。垂下頭，掩住了畔的一笑意。

太子拍了拍手掌，隨後便見到數十名宮太監魚貫而，抬了數百盆牡丹花，一時引來大殿中人人驚歎。那些綠葉蒼翠鮮，更加襯得紅的、紫的、黃的牡丹花瓣豔滴，李未央遠遠坐著，都能聞到那陣陣的牡丹花香味，芬芳濃鬱，幾乎人都醉了。

眾人一時嘖嘖稱奇，就連九公主也驚歎道：“這數百盆牡丹花，幾乎聚集了所有的牡丹品種，有些珍稀品種連花園裡面的牡丹花都比不上呢！把這麼多牡丹花運京都，一定要耗費很大的心思吧！”

皇帝的臉微微一沉，是啊，畢竟是多事之秋，給太後辦這個壽宴已經了無數人私底下的詬病，但太後的壽宴再加上漠北軍隊敗退，讓他覺得應當大辦特辦，也好能徹底去除這個國家近來不好的運勢。但他自己可以這麼奢侈，卻未必允許別人這樣奢侈！

蔣庶妃聲道：“公主，久聞太後娘娘喜歡牡丹花，所以我從三年前就逐漸請人挑選一些出眾的品種運來京都，然後心調養，慢慢地才能聚出這樣多的品種，只想著有機會便呈現給太後觀賞。”

從三年前就開始準備了，難怪京都裡並沒有太子府大肆搜羅牡丹花的消息，每月一兩盆，實在不是什麼過分的事，反倒顯出與眾不同的孝心。皇帝的臉很快便舒展了下來，一旁的太後開口問道：“如今畢竟不是牡丹花開的季節，你又是如何做的呢？”現在雖然到了春天，尋常的花兒倒是開了不，可牡丹花卻還沒有到花期，能夠讓這麼多牡丹花開放，普通的暖房怕是絕對不行的。

蔣蘭的臉上顯出一紅暈，仿佛是赧，道：“啟稟太後，我是把所有的牡丹花放在暖房中，然後吩咐工匠燒制明的琉璃瓦換了屋面，又在暖房中升了炭火，算準花開的時辰，或增加或減炭火，這才趕在太後壽辰前後開花。這大殿上的牡丹花，至多只能擺放大半個時辰，便必須撤暖房。若是太後還想要觀賞，可以把其移宮中花園，但必須在周圍覆蓋錦帷，在周圍升上炭火，這才能讓牡丹花不畏寒冷，盛放如初。”

眾人不免驚歎，計算著牡丹花開的日期和狀態，增加和減炭火，這樣的心思實在是太巧了，這位蔣庶妃還真會花心思，竟然從三年前就在為太後的喜好作了準備，特地等到如今才拿出來。

孫沿君低聲道：“不久前剛剛死了親人，怎麼還一副笑盈盈的樣子，真夠沒心沒肺的。”

李未央看了蔣蘭一眼，卻是道：“既然已經嫁皇家，那麼就與娘家再無幹系，哪怕是至親死去也是不可服喪的，否則是對皇室不敬。今天既然來為太後祝壽，自然要一臉笑意瑩然，難道要哭喪著臉不，這不是在打太後的臉面嗎？這正是比別人耐更強的緣故。”

孫沿君訝異地看著李未央，隨後歎了一口氣。的確，既然嫁皇家，如果再披麻戴孝，等於是詛咒皇室，尋常嫁出去的兒尚且可以為父母服喪，可是大曆一朝若是嫁給皇族的子卻是絕對不可以，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絕對是滅絕人倫的。

太子笑道：“蔣妃的確花了不心思，但我聽說，七弟這一次從漠北回來，也替太後帶了禮，何不拿出來給大家觀賞呢？”

他分明是故意的，拓跋玉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挑選禮，怎麼可能特地從漠北給太後帶壽禮呢？擺明了故意刁難別人，李未央揚起眉頭，想要看看，拓跋玉是否知道如何應對。

這時，拓跋玉站了起來，俊容卻沒有一慍怒，反倒都是笑容道：“蔣妃的心意實在難得，我的確帶了禮，只是和的心意相比未免過於寒酸，都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眾人聞言都大笑起來，場面就變得活絡。若是往常，拓跋玉一定是只顧著打仗，本不會想到準備禮，這一回便是連李未央都覺得奇怪，不知道拓跋玉打仗的同時捎帶回來的禮究竟是什麼。

拓跋玉笑道：“這一次我從漠北經過，漠北人倉皇而逃，反倒是丟下了他們的特產燃酒。這種酒向來聞名天下，卻只有漠北皇室獨，這一次我從漠北帶回來數百壇，足夠大家用。”

李未央不由失笑，拓跋玉這是在說笑，卻又不是說笑，看臺上的皇帝，明顯是龍心大悅道：“人呈上來吧。”

於是，拓跋玉便命人將燃酒分給眾人，這酒剛剛抬大殿，便散發出一種清冽的濃香，一時遠遠過那馥鬱芬芳的牡丹花，太子的表，瞬間有些僵，隨後笑道：“七弟，這幾壇子酒就打發了大家，是否太過隨便了？”

拓跋玉像是早已料到他會這樣說，不過微笑，那笑容在此刻看起來有竹而且十分迷人：“太後，這次到了邊境，因為百姓們免於戰火，十分激父皇和太後的庇佑，所以特地求我帶了禮，千裡迢迢帶回京都呈獻上來。”

皇帝聽說是邊境上的尋常百姓送上來的禮，立刻來了興致，道：“這樣遙遠卻還要給朕送禮，不知道究竟是何！一起呈上來吧！”

拓跋玉早料到皇帝會有興趣，他拍了拍手，眾人便看到一架巨大的鐵床被抬了上來，那鐵床上部整個都被拆開，鐵叉上面架著十數只的羊羔，全都被烤得金黃。太子冷笑道：“這樣的禮也能送上來，著實是太過簡陋了。”

皇帝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高聲道：“百姓們千裡送鵝，禮輕意重啊！來人，將羊呈上來。”

太子平白無故被搶白一句，卻突然想到皇帝正為了漠北戰事的順利而高興，眼看著百姓們千裡迢迢送了禮來，哪怕是送一把土，皇帝都會覺得是百姓對他的激和崇敬，可他偏偏在這時候給皇帝澆了冷水，難怪會被無緣無故刺了一句，他看著皇帝冷颼颼的眼神，上一抖，再也不敢多言了。

太監立刻割了一塊最好的，放在金盤裡送上去，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品嘗了一口，眾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表變化，就聽到皇帝龍心大悅道：“朕這數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品嘗到如此味，果真味，將羊分下去。”

很快，李未央也分到了一塊烤羊，素來不喜歡吃羊，因為太膻，可是見那羊油焰淋漓，十分，便只是品嘗了一口，頓時大驚訝，這味道竟然和京都尋常的烤羊完全不同，不但毫的膻味沒有，而且出奇的鮮脆。

從禮上看，拓跋玉送的東西看起來比不上那繁花似錦的牡丹，可實際意義要選超過它，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裡有數的。太子的臉因此越發沉了，他看了一眼拓跋真，卻見到對方只是表平淡地坐著喝酒，仿佛半點沒有察覺到場面上發生的一切。他狠了狠心，站起，前一步，道：“父皇，兒臣有事稟報。”

皇帝咀嚼著裡的羊，抬起頭看著太子，不知道他為什麼表現地如此慎重，而表又如此的嚴肅，難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蓮妃微微垂下了眼睛，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似的。

蔣庶妃冷笑，著場表各異的人，最後落在了李未央的臉上。心中想到，等蓮妃栽了，自然會牽連出很多人，當然也包括李未央，一個都跑不掉。李未央說的不錯，本不在意蔣家那些人的死，因為他們該死！當千辛萬苦在太子府掙紮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肯幫助，相反，他們甚至還和拓跋真聯手，背地裡算計著什麼，可不是傻瓜，不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但同樣的，也不會原諒李未央，因為這個人竟然敢當面辱，了的痛，絕對、絕對要讓付出的代價！

皇帝皺了皺眉頭，道：“有什麼事，直言無妨。”

太子咬牙，鄭重地大聲道：“三日前，突然有一婦人攔了兒臣的儀仗，說是有天大的冤屈，要請我申冤。”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這個太子，也實在是太不懂事了，這種場合難道要當眾為人申冤不，他看了太後一眼，見的臉上同樣也有些不悅，不由道：“這種事自然給京兆尹去解決，你一個太子，還是多把心思放在政務上為好，不要越俎代庖了。”

皇帝這樣說，分明是在責怪太子，為人君者，當然不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得去管的，太子在這麼盛大的場合提到什麼冤屈，擺明了是不合時宜。太後沒有當眾發怒，已經是一種恩典了，若是他還不識抬舉，要繼續說下去，只怕皇帝和太後都會怪罪，但事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太子沒有退路了，他狠了狠心，大聲道：“兒臣當然知道此事不應在這裡說，可是若沒有父皇、太後，還有眾位臣工的作證，想那京兆尹絕對沒膽子判此案。”

皇帝臉沉，越看太子越是抑制不住心頭一直著的怒火，可是聽了這話，他不和太後對視了一眼。什麼樣的案件，連京兆尹都沒辦法斷呢？

太後顯然對太子還是比較看重的，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太子都這樣說了，就說完吧。”

太子終於壯足了膽，大聲道：“那子狀告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這位懷龍嗣大寵的蓮妃娘娘！”

一言既出，滿殿皆驚。大家心想怎麼每次宴會都得出什麼事兒，這種皇家宴會，大家簡直都得提著自己的腦袋來參加啊，一個不小心就得賠進去了！大家的目都看向蓮妃，卻見的臉上出茫然、無辜、震驚的神，訝然道：“太子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