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搖了搖頭，道：“沒那麼容易，咱們不過是憑著地道的優勢才能殺他個出其不意，若是真的明刀明槍發生爭鬥，吃虧的還是咱們。你當他蔣家人戰場上的軍功都是泥塑的嗎？”

“那，你下一步要做什麼——”白芷遞了一杯茶給李敏德，隔著氤氳的茶霧，李敏德輕聲道。

李未央回頭他，突然笑了笑，眼中一點冷意，嫵中藏了幾分殺氣：“等著瞧吧。”

蔣府

蔣華路過書房的時候，便聽見向來最為沉穩的蔣海，厲聲呵斥道：“你這個敗家的東西！居然還有臉回來！”聲音雖然大，卻是故意說給書房裡的人聽的。

蔣華便向著跪在地上的人去。傍晚剛下過一場大雨，蔣天穿了薄薄的夏衫，跪在雨地裡，跪了顯見是有些時候了，地上的積水都化進了膝蓋。蔣華不覺輕呼了一聲：“大哥，這是……”

蔣海沒吭聲，倒是一旁站著的二公子蔣洋冷聲道：“三弟，父親吩咐了，讓五弟就在這裡跪著！”

蔣華歎了一口氣，他深知蔣天子不好，在小時候就落下的病了，這般在雨地裡跪著他又哪裡得了。正在歎息中，卻聽蔣二夫人匆匆趕來，站在走廊那頭不敢開口。這個家裡，當家作主的人是蔣旭，再加上這一次蔣天的確是犯了天大的過錯，也不敢為子求，只能在這裡眼地看著。

蔣洋顯然也是覺得於心不忍，不由道：“我去向父親求。”

蔣華抬起了頭，將手指輕輕搖了搖：“萬萬說不得。”

蔣洋心下一沉：“可是總不能讓他一直跪到天亮。”

蔣華道：“父親這次的暴怒非同小可，你越是勸說，他越是發怒，相反，你視而不見，他自己會讓他起來的。”蔣天是二叔的獨子，蔣旭自然不會做的太過分，但若是現在去勸說，反倒是火上澆油。他們幾個人在外面說著，都靜靜等待著，果然，半個時辰之後，書房的門開了，裡面傳來一道聲音：“還不滾進來！”

蔣華立刻道：“五弟，快起來吧！”

蔣天從小便弱多病，這也是他不刀劍反倒喜歡醫藥的原因，再加上他天生畏寒，夏天也要捂上兩層子，現在雨地裡頭跪了這麼久，幾乎站不起來，蔣洋搭了一把手，他才爬了起來，戰戰兢兢地跟著三位兄長進門，蔣二夫人遠遠看著，無比的擔心。

書房裡，蔣旭一臉沉，冷冷道：“現在說清楚，你怎麼會把地道給外人知道，你是真的要背叛蔣家嗎？！”

蔣天靜了許久，忽然嚎啕大哭：“大伯父，我害怕，我實在是被那個丫頭嚇怕了，本不是人，半點憐憫之心都沒有！我不說，讓人日夜不讓我睡覺，還想盡了各種法子來折磨我——”

“沒用的東西！”蔣旭一怒之下，啪的一聲摔碎了墨玉的鎮紙，“連這點事都扛不住，你有什麼資格說你姓蔣！”

蔣天雖然胡鬧，卻絕對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把地道暴給外人知道，尤其這個外人還是他們的敵人，等同於背叛家族！蔣華微挑了眉峰道：“你從前不是這麼膽小的人。”

蔣天哭的眼淚鼻涕一把，道：“這恐怖的子，……讓人用短刀，在我那個藥的天靈蓋上開四分長的一道刀口，灌了水銀進去，便是赤條條活生生的一團白跳出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屋子裡眾人都是不寒而栗，水銀遠重於，自可將皮分離，人在劇痛之下，猛力上竄，從刀口裡鑽出來，這種法子聞所未聞，聽來都覺得冷汗直流，實在是可怕之極，蔣華口道：“你親眼所見？！”

蔣天一愣，隨即訥訥道：“我……我是看他們把藥拖下去，然後說要用水銀澆灌，不久就聽到慘聲，後來還給我看了那團白花花的，我太害怕，就沒敢看清楚……”

蔣華冷笑一聲：“不過是障眼法，若是真的那麼殺人，何不在你面前做呢？不是更有震懾力嗎？分明是恐嚇你！沒膽子的東西！”

恐嚇？即便是恐嚇，也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恐嚇了，蔣天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戰，卻看蔣華仍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眉心間那顆痣，紅的越發鮮豔滴了。他強笑了一聲道：“我……我的確是膽小，反正你們早已安排了無數暗衛，他們就算從地道進來也絕對傷不了你們的，何必讓我丟了命！若非肯定那些人殺不了你們，便是天打雷劈，我也絕不會吐一個字。”

蔣洋不由搖搖頭，道：“那種場景十足可怕，不要怪五弟了，他實在是嚇得夠嗆，不然也不會全說了，這也是人之常。”

蔣華歎了一口氣，微垂了眼簾道：“真是蠢東西，從一開始，李未央就沒準備殺你。”

蔣天連忙道：“才不是，他們半點都沒有手下留！你看看，我的後背都被藤條打青了！”

蔣華恨鐵不鋼地看著他道：“李未央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不但會報，而且會百倍千倍地報，這種人同樣有一個特點，對於有恩於的人也絕對不會忘記。你救了的弟弟，哪怕看在這一點的份上，也不會殺你的！若是你當時扛住了，不管他們如何騙都不肯說，最後還是一樣平安無事，偏偏你這個蠢貨竟然不打自招！”

蔣旭的臉也難看起來，瞪大眼睛盯著蔣天。

蔣天吃驚地著蔣華，道：“你怎麼知道，萬一——”

蔣華冷笑一聲，道：“沒有萬一！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可笑你們和鬥了這麼久，居然現在都沒有看的個！連格都不準，難怪你們會失敗了！”

蔣天愣住：“你這次不也失敗了嗎？”

蔣華被噎了一下，隨後笑了笑，道：“想要除掉，多的是法子，你慢慢等著瞧吧。”

李未央回到府中已是將近傍晚時候，才換了幹淨的裳，就有丫頭過來通報，說是七皇子拓跋玉已在大廳等候多時了。

李未央便道：“請他到花廳稍候吧。”

拓跋玉候了半盞茶的功夫，李未央這才轉過大院，進了花廳，笑道：“讓殿下久候了。”

拓跋玉一華服，在燭下越發顯得風神秀：“未央，我去過了宮中，親自向父皇稟報了事發經過，他對國公夫人的死極為震怒，對蔣家包庇兇手並且誣陷於你的事也很驚訝，並且說如果有了證據，一定嚴懲蔣家。”

李未央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不管能否找到證據，陛下如今不會懲罰蔣家的。”

拓跋玉愣了一下道：“出了這樣名譽敗壞的事，難道父皇還要留著他們？”

“殿下，”李未央坐下，垂了眼簾，濃的睫閃爍著，許久才道：“你必須要明白一點，只要蔣國公還活著，並且老當益壯地為陛下守著國門，他就不會輕易蔣家。”

拓跋玉的面上出失的神：“這麼說，咱們還是無法撼他們？”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倒也不盡然，殿下見過砍樹麼，若是在大樹枝繁葉茂的健壯時期去砍伐，那麼不知道要浪費多力氣，要是在它部已經被蛀空的況下，況就大不一樣了。想要除掉蔣家，絕非一時一日之功，我都不著急，殿下又有什麼著急的呢？”

拓跋玉點點頭，道：“你說的對。”初識時候的清冷年，如今已經對李未央言聽計從，白芷和趙月看在眼中，不免心中無比驚訝。

李未央便低下頭喝茶，有些事，他不說也知道，比如這次的事，他在背後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既然是盟友，謝的話，也不必多說了。

拓跋玉看著李未央，知道已經平安無事，他就該告辭了，可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他慢慢道：“我必須離開京都一段時日。”

李未央抬起眼睛，拓跋玉道：“父皇命我巡視南疆。”

李未央一怔，南疆？那可是蔣國公的所在，那個老將軍現在還是南疆的中流砥柱，現在皇帝命拓跋玉前去，究竟是什麼意思？略微思索片刻，這才微微笑了一下，道：“南疆此去，路途遙遠，世事多舛，殿下這一路，一定要小心了。”

拓跋玉只覺心頭一熱，以為十分關心自己，然而等想通了這句話，卻是心頭一震：“你是說，父皇疑心我了？”

李未央淡淡道：“不，我說的不是陛下，你這幾年來在暗除掉了太子和拓跋真手下不的人，照我看來，陛下對太子已經越加不滿，甚至，他已經有了易儲之心，只不過，他還在猶豫，只要皇後還在一日，他便不會輕易地廢太子。這次，是陛下給你的一個機會，其他皇子看在眼中必定會更加嫉恨，到時候，若是你在路上突患疾病或者暴斃而亡，你說會是誰最高興呢？”

拓跋玉認真地盯著，卻見李未央微勾了角，把些許笑意都印在眉眼之間，一時只覺得仿佛有一種約的溫撲面而來，連神思也有些恍惚了：“你是說拓跋真？”

李未央笑意恬淡：“恐怕不是拓跋真，我猜測，蔣家與他已經結盟。”

拓跋玉悚然一驚，李未央卻道：“殿下何必驚惶，這不是很明白的事嗎？蔣家總有一天會投靠拓跋真，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他們這樣煊赫的世家，本可以不必依靠任何人，可是最近一連串的打擊，的他們不得不做出決定，太子平庸，五殿下愚蠢，剩下拓跋真和你之間，他們願扶持一個無權無勢，毫無母族背景的皇子，這樣才能重振蔣家的聲威，相反，他們若是站在你這一邊，得到的一定不比羅國公府更多。”

拓跋玉略沉了臉道：“你說的對。”

李未央的神卻很悠然，道：“很多事，都是明明白白的。既然蔣家投靠了拓跋真，他們自然會幫著他除掉競爭對手。若是你去了南疆，被人參一本結邊疆大臣，意圖造反的罪名，你說會是什麼結果？”

拓跋玉皺了眉頭，這段時間以來，他也約懷疑過，只是蔣家一向低調，在朝堂上也從來不曾表現過對拓跋真的支持……一切都讓人覺得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全不到頭緒，也辯不出個緣由來。

見他躊躇，李未央的神似笑非笑，音清冷的說道：“此去南疆危機重重是不錯，但若是理得當，卻是一筆極為劃算的買賣。”

拓跋玉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笑著在他面前豎起了玉琢似的手，停頓片刻，便果斷地揮下：“殿下，四個字送給你，永除後患！”

拓跋玉震了一震，面卻不改：“不知你說的永除後患，是何意思？”

李未央微微一笑，向他招了招手，他疑地走過去，李未央卻展開了他的手心。指尖與輕所帶來的麻間，他清楚的覺到，李未央輕輕寫了幾個字，拓跋玉吃了一驚，臉上的一瞬間褪的幹幹淨淨。然而他遲疑了半響，終究對著李未央點了點頭。

三日後，傳來李長樂被判了剮刑的消息，李老夫人面不忍道：“真是前世的冤孽。”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我李家的人，老夫人又何必傷心？”

李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我不希看到在眾人面前到如此極刑，你替我去看看吧。”

李未央似笑非笑：“您的意思是——”

李老夫人一眼：“你說我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淡淡地垂下眼睛，道：“未央明白。”

當天下午，李未央吩咐白芷準備了食盒，白芷好奇道：“小姐去哪裡？”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食盒，慢慢道：“去京兆獄。”京兆獄與一般囚牢別無二致，只是更大一些而已，李長樂是重犯，李未央原本很難見到，但李長樂的關押並非皇帝親自下旨，而畢竟又是京兆尹未來的妻姐，所以向姚長青打了個招呼，李未央便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