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了我,討厭的人天天在跟前晃著,只怕是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將心比心,大夫人還真是大肚能容。”
不知為什麼,李未央倒有了幾分笑意。
“小姐,您可不能相信大夫人的話,奴婢覺著沒安好心。”
這丫頭現在也懂得謹慎了,算是有進步,李未央看了白芷一眼。
表面上看,今兒大夫人回絕了二夫人接掌家務的要求,可李未央卻注意到當時的表。一聽到家務兩個字,角就是微微地一,看著卻並不慌,反而有一種期待已久的事,終於發生的釋然。
而二夫人說的要讓們這些庶出的兒去侍候,又太及時了點。
其實,不論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李未央都已經得七七八八了。
二夫人為人聰明好利,日裡不是在老夫人邊奉承,就是時不時回個娘家,出門進香……是個典型的京城貴婦,十分熱衷於參加社活。雖然對老夫人很殷勤,可偏偏二老爺是個庶子,所以並不很得老夫人的歡心,總是和大夫人對著幹,但為了利益勾結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多。尤其是對待自己的態度上,原先是很熱的,想讓自己去對付大夫人,可是自從李未央封了縣主,二夫人的態度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對不冷不熱,有時候給個絆子,是個十分複雜的人。而大夫人呢,卻是個表面大度,綿裡藏針的人,子極為好強,若說生了重病,是絕不會跑到老夫人面前來討嫌的,今天的表現卻反常地弱,好像在向老夫人求饒一樣,而且還同意了讓們去福瑞院伺候,到底是為什麼呢?
腦海中閃過大夫人當時的表,李未央輕輕地笑了笑。
當天下午,杜媽媽便領著人來了:“三小姐,既然是要侍疾,您來來去去的肯定不方便,大夫人的意思……不如搬去福瑞院裡的東廂房。”看了一眼李未央的眼,又滿面笑容道,“不止您一個,四小姐五小姐的東西也早就搬過去了。到時候您也不必做什麼,早晚去請個安,照顧照顧大夫人的湯藥飲食,也就罷了,再者三個小姐流照看,不會累著的。”
白芷和墨竹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裡都看到了一不安。
好好地,居然要搬到福瑞院裡去,這等於是一切都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中,絕不是什麼好事。
李未央合上手中的書頁,就看了杜媽媽一眼,杜媽媽心中一跳,陪笑道:“奴婢這是請了老爺的意思,他也答應了的。”
這就是說,非搬過去不可。李未央笑了笑,大夫人自己都不嫌堵心,自己何妨去踩一腳呢?雖然這一去必定不會有好事等著,但人家沒事兒閑著要找死,也不會拒絕就是,“既然如此,就麻煩媽媽你了。”看了白芷一眼,白芷立刻道:“你們,還不快跟我來,小姐的東西貴重著呢,要是不小心壞了一樣兩樣的,小心你們的腦袋!”
杜媽媽冷眼瞧著,心道什麼時候三小姐也有了這麼大的排場,可是回頭等看見那些裝著金銀玉的寶石匣子,也不睜大了眼睛。
墨竹就笑道:“小姐這回去的時間不長,大件兒的就不必帶了,只要帶著小姐平日裡喜歡戴的首飾就行,哎哎哎,你們這些丫頭可小心著點!輕點輕點!這可是翡翠白玉的呢!”
杜媽媽盯著裝在匣子裡,以明黃錦緞供奉,明晃晃的金玉如意,暗自搖頭,誰家庶出的兒有這麼些寶,怪道人家都說這京都裡第一面的就是丞相府的這位三小姐了,皇帝賜給那麼多寶貝,真是一輩子吃穿不盡了。
屋子裡,李未央瞧著杜媽媽的神,笑了笑道:“杜媽媽,母親近來都在吃些什麼藥?”
杜媽媽一怔,隨後小心道:“都是尋常養子的。”大夫人說了,無論如何不能將心髒有病的事給三小姐知道。
李未央漫不經心地一笑,就沖杜媽媽招了招手:“媽媽坐下說話。”
杜媽媽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小圓凳上側坐了下來。
“我自小不呆在府裡,對這院子裡的事也不大清楚,尤其是母親的脾氣喜好,我都一概不知,還要靠媽媽多提點,別讓我做錯什麼才好。”李未央使了個眼,白芷立刻塞了個紅包給杜媽媽,杜媽媽悄悄了,沉甸甸的,臉上立刻出笑容:“三小姐說的哪裡話,奴婢能為您效勞,那是奴婢的福氣。”
李未央閑話家常一般:“以前在母親邊伺候的林媽媽,最近怎麼沒有見著?”
杜媽媽頓時眼前一黑,耳邊一下響起了細細的嗡嗡聲。
“!”勉強一笑,“老病犯了,跟夫人告了病,回鄉去了。”
睜眼說瞎話,林媽媽可是被自己丟去喂狼了,李未央只是微笑:“原來是這樣,那母親自然要依靠杜媽媽好好照料了。”
隨後又看似無意地道,“上回從寺廟回來,三弟還向我說起一個消息,後山上有個人,被狼群咬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的,也不知道是誰,杜媽媽,你聽說了嗎!”
三小姐的語調靜得就像是一條蜿蜒的小溪,只有輕輕的叮咚落石聲,很好聽,可是杜媽媽一下就渾發冷,哪裡聽不懂李未央話裡的意思。
那一次,林媽媽是被派去見九姨娘了,可是卻沒有回來,大夫人還以為畏罪逃跑了,可是聽李未央的意思,卻是狼給吃了!寺廟雖然在山上,可是只有人煙罕至的後山才有狼,林媽媽這是被三小姐給置了!
杜媽媽只覺得臉上發冷,手一拭,才發覺自己已是流了一臉的冷汗。
“縣主……”不知不覺間,已經換了稱呼。
屁底下像是忽然間擺滿了小釘子,讓杜媽媽坐都坐不住,慢慢地,整個人就下了凳子,重新站了起來。
屋一下就靜了下來。
李未央笑了笑:“杜媽媽怎麼這樣熱?白芷,還不快拿帕子來!”
白芷立刻遞了一條帕子,杜媽媽拿在手上,一句話都不敢說。怕三小姐,其實一直很怕,這些日子對方進府以來,一點一滴自己都看在眼裡,從一個不起眼的庶,不知何時竟然了老夫人跟前的紅人,還攀上了皇家,大夫人一心一意踩著,半點用都沒有!下意識地拿起帕子來,卻突然覺一臉漉漉的,杜媽媽趕把帕子拿下來,卻聞到一腥味,拿眼睛一瞧,竟然糊糊的,頓時嚇壞了。
李未央笑了笑:“白芷,你這是怎麼做事的,竟然把髒帕子拿給杜媽媽。”
白芷淡淡道:“請杜媽媽恕罪,這帕子是那天林媽媽留下來的,請你帶回去吧。”
杜媽媽渾上下,抖得就像篩糠時一樣,心底來來回回,只著一句話。
三小姐什麼都知道!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聲音卻始終帶著點抖。
“縣主,您的意思奴婢明白!”抬起頭著李未央,懇切地道,“夫人過去的確有些事對不住你,可是最近子不好,大小姐又不在邊,一個人孤苦伶仃,真是怪可憐的,奴婢鬥膽,求縣主給個恩典,不要再怨恨夫人了……”
“杜媽媽真是忠心護主。”李未央的聲音很溫,面上依然掛著怡然的笑,“聽說當年,抱我出府的人,可是媽媽你呀!”
杜媽媽一聽,頓時覺得有一寒氣從腳底下一直蔓延到心口,將整個人凍結了起來,如今已經是春日,本該暖洋洋的,可是李未央說的每一句話,卻讓不由自主地渾凍結了起來。
這些年,自己也幫大夫人做了不害人的勾當,早就將當年那件事給忘得一幹二淨,只是每次見了三小姐,心裡總有點不舒坦,本以為那時候李未央年紀小,本不會知道事的真相……
抬起頭,看了李未央一眼。
李未央清秀的臉上帶了和氣的笑,眼睛如同古井一般幽深,角還有乖巧的酒窩,仿佛在和杜媽媽談心,半點也沒有出怒容。李未央若是然大怒,杜媽媽反而有法子搪塞過去,偏偏這樣平靜,讓本沒辦法探到虛實。
說,還是不說?
杜媽媽仿佛猶豫了很久,李未央就一直等著,因為屋子裡的寂靜,反倒顯得院子裡丫頭們走的聲音更加明顯,李未央馬上就要搬到夫人的院子裡去了!杜媽媽咬牙,道:“我若是說了,縣主用什麼回報我。”
李未央淡淡笑了笑,在深宅大院裡住久了,誰都知道該怎樣選擇才對自己最有利。
“五百兩。”慢條斯理地道。
杜媽媽想,五百兩,可以給家裡的兒子娶一房新婦,把那個不生蛋的母給踢出去,住的院子也該翻新了……當然,還可以借著李家的名義在外頭買個小農莊。
只是……還在猶豫。
“黃金。”李未央繼續說完。
杜媽媽頓時又是一抖,這次,卻是興的,替大夫人鬥了半輩子,也沒見過一兩黃金。
的聲調裡,帶了點音:“奴婢明白了。”
李未央對白芷道:“坐下吧。”
杜媽媽卻不肯,慢慢道:“當年七姨娘進府的時候,長得很水靈,老爺一眼就看中了,只是礙著是夫人房裡的丫頭,夫人不開口,他不好收房,夫人將此事看在眼中,卻是沒有發怒,還繼續留著七姨娘。後來因了夫人娘家妹妹,哦,小姐也是認識的,是那位魏國夫人,的馬車出行的時候不知怎的與人起了沖突,撞死一個老秀才,這件事被史告到了陛下那裡,魏國夫人就來找老爺,說是需要老爺周轉,可是老爺卻一口回絕了,說李家絕對不會為這樣的人說項。大夫人因此很費思量,索用計灌醉了老爺,又刻意回避了,讓他收用了七姨娘。”
杜媽媽看了一眼李未央的眼,聲音就輕了下去,“老爺酒醉將人直接給收下了,又髒了夫人的屋子,這是往夫人臉上打臉的事,老爺面子上過不去,就答應了幫忙。其實這事兒,也是夫人著急了,過去三姨娘仗著得寵,與夫人對著幹,有一次還差點傷了夫人,是七姨娘不顧地上去救過,當時夫人還許諾過,有了機會就把放出去,好好許個人家。可是一回頭,就將送給了老爺,七姨娘不願意,也是正常的……”
李未央冷笑,翻臉不認人,大夫人也不是做了一回兩回了,是談氏太輕信了。
“當時六姨娘在家裡很得意,夫人於是就抬舉七姨娘,想要一六姨娘。不想七姨娘倒是爭氣,很快就有了孕。當時老爺對七姨娘的肚子,期還是很高的。這一來,七姨娘在家裡就有了臉面,再加上算命的說七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將來是人上人,夫人心裡又開始不舒服了,怕七姨娘將來不好管制,索就要一帖藥……讓將孩子提前生在二月了……”
“本來想要悄悄命人將你溺死,是七姨娘跪在冰天雪地裡頭求老爺,請老爺放你一條生路……”
杜媽媽說了,小心翼翼地向了李未央。
李未央面無表地聽著,杜媽媽心中忐忑,為了討好,繼續往下說:“老爺開了恩,將小姐你送到平城去養活,大夫人覺得不放心,便時常派人去看看,後來或許又和那家人說了些什麼,他們便將你丟給了一家農戶。只因大夫人說了,生死不論……”
李未央淡淡道:“杜媽媽,你可不能胡說八道,若是母親懷了惡意,怎麼不幹脆將我一輩子丟在鄉下。”
杜媽媽賠笑道:“縣主聽奴婢說完,剛開始夫人是這樣的打算,可是後來聽探視的人說,你長得不錯,子又和,夫人便想著,大房嫡出的兒就大小姐一個,將來你或許能派得上用場,這才將你接了回來——”誰知卻引回來一頭惡狼,杜媽媽心裡想,上卻笑得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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