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子指著熊俊,又是一想,轉而笑道:
“哦,我倒是忘了,你阿姐生的牛,倒是同盛姣姣關系不錯,你們家如今也是個窮的,怎麼著,我說的沒錯吧,這齊家上上下下啊,都被攥在盛姣姣一個人的手心兒里,誰都別想落了好。”
土屋子外站著的熊俊一臉苦笑,
“此話正理,便是齊家賺了金山銀山,也同我們這些人沒干系,只是齊家賺齊家的,我便是不太明白了......”
他還待再說些什麼,坐在門檻上的周老太爺在地上敲了敲旱煙袋,有些不耐,
“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怎麼不想想往年我們過的什麼日子,今年又是過的什麼日子,姣娘給的不達你們預期,你們便心中有愧了?”
還是日子過好了,便不記得往年的治壽郡,究竟會死多人了,別的不說是周家,便死過好幾個孩子。
可今年兒就沒聽說過死了人。
這同譚戟按時發放軍餉有關,更同姣娘收糧,又平價售糧有關。
齊家這一年的日子是好過,在他們這群人的眼里,已算得上是飛黃騰達了,可是齊家的人做了多事?
但不說別人,只說齊周氏,原先就是個只會掄鋤頭下地干活兒的,現在據說都在背著背簍,同集上貴人的奴才打道,學著如何舌燦如花的推賣繡品了。
可與此同時,周家與熊家又在做什麼?他們在長了脖子,等著齊家來送錢給他們。
雖是自己脈相連的家人,可周老太爺也忍不住想說一聲,這些人,可真夠厚無恥的。
熊俊掃了一眼周老太爺,不接周老太爺的這茬子話,反而看向了周大爺,笑道:
“大爺,咱們借一步說話,如何?”
周大爺猶豫的看向周大娘子,他沒有什麼主意,這些年,家里的什麼事,都是周大娘子拿的主意。
周大娘子推了周大爺一下,打了個臉,讓他去聽聽。
熊家與周家都在黃石村,平日里兩家的兒郎來往也切,但今日熊俊特意找到了周家來,肯定是有事。
周大爺聽話的跟著熊俊去了。
坐在門檻上的周老太爺,垂目著旱煙,一副管不了,也不想管的失模樣。
左右不是什麼好勾當,他也不想聽。
許久后,周大爺滿臉驚疑不定的回來,熊俊卻已經走了,周家幾個人瞧著周大爺臉不對,但問他,他又不說,只收拾了包袱,說是跟著熊俊到南集去幾天。
當天,熊俊與周大爺就去南集做生意了。
二日時候,牛地里,但凡施過的地方,都冒出了野菜的綠尖尖,瞧著那還格外的鮮,有子水份相當飽滿的賣相。
被牛請來翻地的娘子們一個個都驚奇的不行。
不過因為牛的這塊地太大了,又都在水泊邊上,所以這倒也沒有讓人產生什麼懷疑,只驚奇這些剛剛被摘過野菜的地兒,竟然還能重新冒出野菜的芽來。
于是一個個的又將齊家出售的種地寶,捧上了神壇,想要翻一倍的價格,從牛手中買種地寶回去地。
牛自然不干,有十幾畝地,這一板車的種地寶都是不夠用的,目前來看,只怕還有一大半的地沒法兒。
也沒辦法,金瘡藥的藥材要,只能狠心將地里剛冒芽的野菜鏟了,種上金創藥材的種子。
便是正在地里忙活的時候,熊俊和熊琳,帶著周大爺等另外幾個人,找到了水泊邊上,要拉著牛去南集。
事兒在水泊邊上吵吵開,很快就傳到了盛姣姣。
正在野仙亭外,一張新做的竹椅上喝茶看書,獒子趴在的腳邊,待旁邊那只紅泥小灶上熱的水開了,便站起來,沖盛姣姣哼兩聲。
旁邊一個小丫頭,坐在野仙亭里寫字,待獒子哼哼,便放下手中的筆,起替盛姣姣倒了壺茶。
盛姣姣一邊看書,一邊挑剔道:
“帝都的貴們,人人都會一手好茶藝,你這泡茶的手勢與步驟皆不對,你得知道,雖然在治壽郡里,這并不是姑娘家該學的,但會得一手好茶藝,將來無論嫁人與否,路子都走得寬些。”
琢磨著,得找個茶藝較好的師父,來教這些孤中的小姑娘們學茶藝了,不茶藝要學,琴棋書畫最好都安排上。
這倒是與門楣什麼的無關,只是盛姣姣當了一輩子的皇后,認知與見識都被拔高到了一個高度,實在是看不來自己邊長大的小姑娘,僅僅會個讀書寫字下地干活兒......
多些才藝,將來若是誰的運氣好,嫁高門大戶里,也不至于教人看扁了去。
就算是不嫁高門大戶,有些才藝傍,也好有門討飯的手藝不是。
小丫頭規規矩矩的蹲行禮,規矩毫不錯,正要應是,三娘子匆匆的跑林子,大呼,
“姣姣兒,牛娘子發了瘋,帶著一幫子南集來的爺們兒,要把牛拉扯上車,說是送牛去嫁人呢。”
正翹著蘭花指,拿著薄胎小茶杯的盛姣姣,瞬間愣在了原地,擰眉問道:
“牛娘子?熊琳?”
是的口頭警告未見效?明明都已經警告過牛了,還帶了人來,想把牛嫁掉?
又是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盛姣姣臉一變,起來,
“不好,今日牛大爺不在。”
匆匆往堂屋走,吩咐邊的小丫頭,
“取披風來,通知狗爺隨我去水泊一趟。”
又對跑進的三娘子道:
“我看牛娘子是魔怔了,回頭拿下,教牛大爺與和離。”
三言兩句間,已出盛姣姣極大的惱意。
輕易不替人做主,但習慣使然,自覺有理,對方做的事又十分忤逆了,便要替這牛家人做個主了。
說話間,小丫頭與三娘子都了起來,沒一會兒,披風取來,盛姣姣披上披風出了門,疾走在村子口時,民兵隊的二狗已經套了馬車,等在了村子口。
盛姣姣與三娘子上了馬車,二狗坐在車子前頭,對盛姣姣道:
“姣娘莫急,收到你的消息后,咱們村兒的民兵就放了消息過去,今兒必不能讓牛娘子帶走牛。”
馬車,三娘子張的看向盛姣姣,問道:
“姣姣兒,咱們這樣去是不是有些師出無名啊?”
最近也學了幾個語,說起話來有些個不倫不類的,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熊琳是牛的親娘,自古子嫁人,都是妁之言父母之命,牛娘子莫說要把牛嫁出去,便是要將牛賣了,那都是可以的。
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不對的反而是盛姣姣,只是牛的朋友而已,憑什麼要制止牛嫁人?
盛姣姣坐在搖晃的馬車,聞言,睜開雙眸,看向三娘子,
“如今的我,做不得別人的主,卻是可以做做齊家與牛家主的,我說不讓牛嫁,誰若要嫁了,誰就是與我做對,不為別的,只因牛是我的朋友,我想隨心自在的活,而不是同這蕓蕓眾生般的過活。”
為著什麼呢?為著牛不愿。
為著剛拿出契約書,還不待解說,牛便已經畫押完畢。
為著滿心的算計,牛卻依舊充滿了信任的喚,“姣姣,姣姣說的一定是對的。”
為著牛的赤忱,為著這個姑娘,能夠在田野間自由自在,為著總有一天,會實現自己發出的豪言壯語,說,要做這黃土村里第二有錢的人。
人心泥濘不堪,盛姣姣不愿牛折損在這些見識淺薄的人心上。
三娘子看著盛姣姣不說話了,覺得盛姣姣的格局好大好大,并不是這樣的人,所能夠仰的到的高度。
因而心對盛姣姣更是生了些追隨的心思。
這想法說來也是可笑,因為三娘子到底是盛姣姣的長輩,這長輩對晚輩有了臣服心,說出去還不定怎麼惹人笑話呢。
為此,三娘子默不作聲。
很快到了水泊邊,那里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不人。
三娘子跳下馬車,扶著盛姣姣剛下車,就聽到一片嘈雜聲中,熊琳大聲道:
“我生的,我怎麼就沒權力讓嫁人了?你們攔著我做甚?我就是要帶走牛,我要讓嫁給有錢人,讓去過好日子!”
間或傳出牛的哭聲,的手腕被掐在熊俊的手掌中,搖頭,
“我不要嫁,阿娘,我阿爹還沒回來,阿爹明明不同意我嫁人的......我不要,放開我。”
圍觀的娘子也幫忙勸道:
“牛娘子,算了算了,等娘阿爹來了再說罷。”
“阿爹送輜重去北地了,暫時回不來,南郡來的老爺說了,讓我趕的送人過去相看,你們別擋道兒,別壞了我姑娘的好姻緣。”
熊琳的聲音越發尖利,這回帶了好些個爺們兒,說話間,就要把人群推搡開,要帶牛離開。
附近巡邏的民兵早已接到了二狗的信,團團將熊琳等人圍住,就是不肯讓路。
熊俊一臉的難看,對周圍的娘子及民兵隊的人怒喊道:
“你們這些人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阿姐要嫁兒,你們管那麼多閑事,真是吃飽了撐著的吧......”
“你怎麼說話呢?大家鄉里鄉親的,事出蹊蹺,怎麼就是多管閑事了?”
“你們也知道大家都是相親,是相親就不該這麼壞人姻緣。”
熊琳一方,與民兵隊一方,開始大聲吵了起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一時間,前方推搡謾罵聲響起,看起來有些。
盛姣姣帶著三娘子與二狗站在人群外,蹙眉看向前面的象。
三娘子聽了會兒,氣的要擼袖子,
“牛娘子這是發癲了嗎?現在他們家的日子未必過得很難?為什麼要這麼折騰牛?哪里來的南郡貨商?又不是知知底的人,把人嫁這麼遠,就不怕牛過去后被欺負嗎?”
盛姣姣蹙眉,前方塵土飛揚,顯然已經鬧將起來,還頗有鬧大趨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眼尖,瞧著人群里頭有不生面孔,便是用團扇遮面,問邊的二狗,
“狗爺,前面是不是有些不是咱們跳馬湖上的人。”
二狗凝神一看,點頭道:
“有幾個是從南集來的二流子。”
“南集的二流子......跑到集上來做什麼?”
郡北一集三村,分集上,南集與集下,現在集上被封,六個村子上的人要做買賣,都會往南集去。
因而南集得了短暫的興旺。
那些到了年齡卻沒有去從軍的人,在家又沒得地種,連民兵隊也不去的二流子,其實走到哪里都不怎麼人待見。
因而一聽說前頭混的人群里頭有二流子,盛姣姣就覺得此事有些詭異。
微微側頭,對二狗吩咐道:
“把前頭的民兵調回來,太了,我看看鬧事的都有多人。”
二狗應聲,剛要,前方已經打了起來,一大群的人里頭有民兵、有婦人、有孩子,還有周家與熊家的人,另外還有些不知所謂的二流子。
見這狀況,盛姣姣往后退幾步,拉住三娘子,擰眉道:
“有點兒不對,我們先回去,讓人沿途看著牛,伺機救人。”
很顯然,今日方方面面都太過于巧合。
三娘子護著盛姣姣要走,前方幾個男人撞過來,混中,揚起一把末,朝著三娘子與盛姣姣劈頭灑下。
盛姣姣只覺出一怪味,眼前便是一黑......忙抓住三娘子的手,道:
“讓譚戟去找周家與熊家,此事與他們這兩家離不了干系。”
話落音,盛姣姣再無所覺。
待盛姣姣再次醒來,被關在南集上的一間院子里,許是綁的人并不認為有什麼威脅,所以連繩子都沒有,直接把往草垛上一丟,鎖上門就出去了。
房間里很暗,空氣中的味道并不好聞,窗子外面還傳來人招客,迎來送往的聲音。
渾無力,腦袋因為中了迷藥,顯得昏昏沉沉的,于是盛姣姣閉目,凝神思考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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