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拒絕

俞筱晚正跟趙媽媽商量著今晚出門要穿的裳，初雲氣呼呼地提著食盒進來，呯一聲往稍間的桌上一放，聲音大得裡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俞筱晚無奈地看了看趙媽媽和初雪，“是誰給氣了？”

初雪忙出去問清了，僵著臉進來回話，“景剛剛告訴初雲，說舅老爺準備將慈兒表小姐，當作騰妾給小姐您陪嫁。”

俞筱晚怔了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趙媽媽和初雪的臉都黑了鍋底，看著小姐一點不在意的樣子，不由得焦急道：“小姐，您可得快些想個法子出來，大舅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啊，婆家還沒給姑父塞人吶，他倒是先塞上了。難怪慈兒表小姐總是奉承著您，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曹中慈奉承自己嗎？俞筱晚倒不這麼覺得，頭一次見面的大年夜裏，就一個勁兒地跟曹中雅說話，沒主搭理過自己幾句，這些天雖然貌似是在小意奉承，可那都是當著幾位長輩的面的時候，私底下，其實曹中慈本就不願意沾自己的邊兒，住的碧玥居離自己的墨玉居可沒幾步路呢，卻半個月沒來過一趟兒。

俞筱晚瞧著曹中慈說話時的神，大抵是不願的，只是迫于父母和伯父的力罷了。其實細想一想也就能明白，曹中慈是嫡，相貌十分出眾，又是剛剛及笄的好年華，雖則父親的職不算高，但哪家都是抬頭嫁的，若要嫁京中大員之家的嫡子，只要不求嫡長，是沒一點問題的。就算是要攀皇室的高貴脈，只能為妾，但丈夫至也得是個有職有實權的，這樣才不算是辱沒了。如何會願意當然媵妾，陪嫁給一個出名的紈絝子弟？

可笑大舅父這番計較，只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俞筱晚將自己的分析說給趙媽媽們聽，讓們只管放心，再者說了，郡王府的妾室也是要份的，並不是大舅父想送一個，別人就得收一個。

趙媽媽仍是氣惱不已，“哪有這樣當舅父的？哪有這樣當父親的？”趙媽媽對兩位舅老爺怨念得很。

俞筱晚只笑了笑，只是舅父，又不是父親，先為自己的孩子著想是很正常的，懶怠再說，讓初雪將自己的首飾匣子拿到炕上來，仔細挑選今晚要戴的首飾。

時間一晃就到了晚飯時分，冬季天黑得早，外頭已經是無星無月一片黑暗了，俞筱晚和老太太、舅父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完團圓飯，便向老太太和舅父辭行。

曹清儒又舊話重提，“你慈兒表姐離京時尚小，好些年沒看到京城的燈會了，你就帶一塊兒去吧，想必長公主殿下不會計較的。”

俞筱晚恭順地微笑，看向明顯不怎麼熱的三舅父、三舅母並曹中慈本人，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曹中敏卻幫著應和道：“父親，聖駕鸞駕之前禮儀甚多，只怕不能這般隨意帶人去呢。慈兒妹妹若是想看花燈，不如跟咱們幾兄妹一道。”

“街上人人的，哪裡有在樓上看的清楚？”曹清儒狠瞪了長子一眼，然後尋求同盟一般地看向三弟道：“三弟、三弟妹，你們說是不是？”

曹清淮只是捧著茶杯一個勁兒地喝茶，好似裏面裝的是瓊漿玉，錯過就再沒機會喝了，而秦氏則低頭幫子理著髮辮上的絡，好似沒聽見這個問題。

曹清儒就像是唱完了一場卻無人喝彩的伶倌一般，儒雅的面皮上湧出幾尷尬來，卻不甘心就此放棄這般大好時機，拿腳乘無人注意之時重重踢了三弟一下，曹清淮不得不堆起滿臉笑，問道：“慈兒，你是不是想跟晚兒表妹去看花燈？”

曹中慈抬起頭來，秀麗的小臉上滿是好奇和遲疑，“慈兒自然想去看花燈的，可是慈兒怕禮儀不周，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失儀，若萬一連累到了大伯父，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因而，慈兒還是跟堂兄堂妹們去街上看燈吧

俞筱晚輕地笑笑，“既然慈兒表姐不願同我一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俞筱晚自回去梳妝打扮不提，再說曹家眾人，在東暖閣裏陪著老太太聊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老太太便打發了他們去玩，“都去玩吧，不必陪著我這個老太婆了。敏兒，你是兄長，我就將這些弟弟妹妹都給你了。”

雖然曹清儒等人也會去看花燈，但年人的興趣與小輩們不同，最後肯定是會分為兩撥的，因而老太太才特意待了曹中敏。曹中敏忙起垂手聽了，恭敬地應下，待好在哪裡匯合後，自回屋換。

武氏早便穿戴好了今晚的外裳，於是便跟著兒子一同走，待曹中敏換好了裳，武氏便支開了眾人，小聲地道：“慈兒的事，你父親跟你提過的，你方才何苦逆著你父親的意思？”一想到爵爺瞪向兒子的那一眼中暗含狠厲，心中不知有多惶恐。

曹中敏不在意地笑笑，扶著母親的肩頭，湊到耳邊小聲道：“母親，我自有分寸。日後有什麼事兒，咱們都幫著晚兒妹妹一點。”

見母親疑不解，他便解釋道：“在父親的心裏，更看中二弟一些，我日後必定是要自謀前程的。”說到這兒邊帶了一冷笑，二弟惹了那麼大的禍，連攝政王都得罪了，可父親還時常帶他出去赴宴，為二弟搏個才名，反觀自己，卻沒得到父親的半點助力，“寶郡王爺雖然沒有一半職，但與攝政王爺關係親，另則，楚王爺亦是四大輔政大臣之一，琰世子的又一直不好，楚王爺必定會看重寶郡王一些。而寶郡王為了晚兒妹妹，可謂是費盡心機，連側妃和庶妃都不願娶的，咱們何必非要塞個人過去讓晚兒妹妹添堵？況且寶郡王爺看不看得上慈兒還是個問題。”

武氏聽了兒子這般說辭，這才放下一半的心來，小聲道：“你也別當面拂了你父親的意思啊……”

曹中敏不在意地笑笑，“若不是當面拂了父親的意思，晚兒妹妹怎會知道我是願意幫的？就沖將韓姑娘介紹給我，我也得幫。”

武氏聽到自己未來媳婦的大名，那另一半的心思也放下了，是啊，若不是晚兒與韓五小姐好，敏兒怎麼會有機會認識韓五小姐？了當朝丞相的貴婿，日後的前程似錦，再有一位當皇室媳婦的表妹幫襯著，也不怕日後什麼幫派什麼黨群了。

約好的時辰到了，曹中敏扶著母親到二門上了馬車，然後指揮著丫鬟婆子們將父親和叔嬸、小姐們、小堂弟扶上馬車，才與二弟坐進馬車，一行浩浩地開往東正街。

東正街上已經火樹銀花、萬燈競了，曹家將馬車停在離東正街不遠的小街道旁，步行進了大街。今日太后、皇帝要與民同樂的消息，早就傳了出來，越是靠近景華樓，越是人多，幾乎快要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

曹清儒的個子很高，踮著腳看向燈華的景華樓，冷不丁地，後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曹清儒回頭一看，原來是張長蔚，也帶著一家子來看花燈，曹清儒忙讓三弟和兒子們過來見禮。

這廂團團見禮過後，張長蔚便使了個眼給曹清儒，二人尋了一僻靜的小巷子，嘀咕了起來。曹中敏一邊同張家的表弟們閒扯，一邊悄悄看著黑暗的小巷子，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張長蔚板著臉折了回來，上兒子便走，連曹清淮向他告辭都沒理會。

曹清淮不由得哼道：“不就是當了吏部尚書嗎，連個爵位都沒有的，還這般拿大。”

秦氏卻小心地拉了一下自己老爺的袖，低聲音問道：“他家的兩個兒子都沒定親麼？”

剛才張書昱和張書瑜都被慈兒的麗所震懾，秦氏一想到張長蔚的職

吏部尚書，就覺得這是門好親事，若是了可以在仕途上給老爺和兒子們相當大的助力，比嫁給寶郡王為妾靠譜得多了，當然，還要看一看張家兄弟的品行如何。

曹清儒卻是被文教大舅兄的話給氣著了，臉鐵青，三弟問他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沒奈何，最後還是曹中敏帶著眾人過擁護的人群，到景華樓斜對面的滙樓三樓的雅間，居高臨下地觀看彩燈遊行。

申時三刻，遊行的花船隊、龍燈隊熱熱鬧鬧地過來了，小輩們興地趴在窗邊，不時討論哪家的船燈更漂亮，哪支高蹺隊、舞龍隊的表演更到位。

遊街的隊伍有許多，行經景華樓前，都要停下來表演一番。俞筱晚雖站在靠門邊，看不到正中的表演，但這僻靜，又不用奉承太后和皇帝，正是自得其樂。冷不丁地後一人笑道：“這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俞筱晚扭頭一瞧，竟是君之勉，不由得暗道穢氣，小臉上卻笑得溫婉可人，“一年一度的熱鬧，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

君之勉指了指上首上端坐著的太后等人，以及太后跟前的靜雯郡主，意有所指地道：“只要是太后喜歡的人，就能坐在太后的邊，只要能讓太后喜歡，就能得到想到的，靜雯便是如此，否則以侯府嫡的份，如何能封得郡主的頭銜？你為何不過去跟太后聊聊天？”

俞筱晚淡淡地道：“太后乃一國之母，我自然是從心底裏尊敬佩服的，可我不想為了謀個什麼封號而刻意去接近太后，這是對太后娘娘的不尊重。

君之勉瞇了瞇眼，神似有幾分惱怒，可是眼神卻流出一笑意，“我倒才知道你這麼有氣節啊。可惜，有時人必須要有相應的份，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說著話峰一轉，“琰世子子不好，今日沒來，不然必定也是坐在太後邊的。”

說到君逸之的兄長，卻不說君逸之本人，是想說他並不太后喜麼？

君之勉繼續道：“不過楚王府只有兩位嫡子，逸之又康健，太后也是喜他的。”

是在告訴我也不必太擔心麼？俞筱晚納悶地看著君之勉，他卻背負雙手轉走了，臨走前丟下一句，“早知逸之會使詐，我也應當救一救你的。”

“多謝誇獎！但你永生不會有機會了！”君逸之的聲音忽然傳過來，人也站在君之勉的對面，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這傢夥長得委實太秀了，以至於發怒之時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多危險。

君之勉象看頑皮的小孩子那般無奈地搖頭失笑，打了個招呼，便與君逸之而過。

俞筱晚卻知道，看著不危險的人，不一定代表他真的不危險，君逸之那小心眼的傢夥只怕記住君之勉剛剛那番話了。

君逸之一直坐在楚王妃的邊，伴在太後側，其實他早就坐不住了，可是當著太后等長輩的面，也不好太過湊到晚兒的跟前去，怕太后認為是晚兒行止不端。好不容易見太后被樓前的雜耍表演給吸引住了，忙悄悄地過來，卻正好聽到君之勉最後那句話。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勉堂兄所謂的救人，就是想抱著晚兒！這個無恥的小人！

君逸之心裏酸得不得了，恨恨地詛咒了一番，才揚起笑臉迎上晚兒。

今日的晚兒穿著一簇新的霞錦綬藕羅裳，領口和袖邊都滾著白狐，下穿五錦繡金彩蝶的綾，雖都是夾棉的裳，但是纖腰一束，半點不現累贅，頭上梳著雙蝶髻，兩邊各簪了一支金累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排簪，耳邊垂著兩隻拇指頭大小的南珠，在半的燈火下熠熠生輝，襯得如畫的眉目彩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