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有點好笑。
盯著曹大姑娘走近,懶散地將藥包丟到車上。
“不要在孩子面前罵娘,你聽沒聽過這基本的禮數?”
曹漪蘭恨急了,哪里管什麼禮數?
見辛夷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更是怒氣沖天,指著鼻子就噴。
“你就該挨罵,不罵得狠一點,你都不知道廉恥為何,我說你也不買把亮堂的鏡子照照自己的臉,你配得上九哥嗎?的什麼歪主意?”
厲害啊,罵人不帶氣的。
辛夷笑著了眉梢,看著道:“曹大姑娘說完了嗎?”
曹漪蘭哼聲,倨傲地抬抬下,“識相的,往后離他遠點,再纏著他,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曹大姑娘。”辛夷打斷,冷颼颼的眼眸里帶了一笑,“念在你到開封府為我作證的分,我不跟你計較。但泥菩薩也會有三分火氣,你如果現在閉好,轉頭上轎離去,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否則……”
曹漪蘭一聽就黑臉,“否則你要如何?”
辛夷一手就推開,“揍你。”
力氣極大,曹漪蘭猝不及防被推得踉嗆幾步撞在轎上,小轎晃起來,兩個丫頭飛快來扶,曹漪蘭憤加,怒不可竭地甩開他們,惡狠狠地咬著牙,盯著辛夷仿佛要吃了。
“害人,你敢打我?”
辛夷:“我還沒打呢,曹大姑娘。真要打你,大過年的鬼差又得加班了。我在容忍你,聽明白了嗎?”
曹漪蘭愣了愣,看平靜帶笑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突然就紅了眼眶,“你裝好人。害人,你就是個害人!我告訴你,我和九哥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若不是你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勾他騙他,他怎會為了你做出那等不顧面的事來?你給我離他遠遠的,不要再害他了,聽到沒有,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曹大姑娘發著狠,罵著人,自己卻委屈得不行。
反觀辛夷,臉上掛著笑,從容而坦淡。
“青梅竹馬?這話廣陵郡王同意嗎?”
曹漪蘭臉一變,像是被氣得噎住了,片刻才站直子,怨怪地瞪著他,“你不要以為他護著你,就會娶你,像你這樣的婦人,打娘胎里爬出來便是賤民,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踏長公主府……”
辛夷一眼:“我剛從長公主府出來的。”
似笑非笑地指了指馬車,還有一臉尷尬的車夫。
“這車是長公主府配的,車夫也是。不信你問問他?”
曹漪蘭說的踏其實是“嫁”,但這般生生被辛夷回懟,再一看確實是長公主府的馬車,氣怒加,怒火帶著唾沫飛濺。
“你不要臉,你這個害人,你不配!”
辛夷揪著眉頭,同地看,正要說話,馬車簾子唰地一下拉開了,三寶睡眼惺忪的小臉了出來,不高興地嘟著。
“傅叔是我們的,你才不配。”
一念和二念方才都沒有吭聲說話,三念睡到一半被吵醒,聽到有人要來搶傅叔,還指著娘的鼻子罵,聲氣地就幫忙。
二念探出頭來接,還朝曹漪蘭做了個鬼臉。
“你這麼兇,傅叔不會喜歡你的,潑婦。哼!”
這幾個孩子在村里野慣了,罵人的話聽得也多,什麼都會,利索得很。
辛夷生怕他們一時口無遮攔影響長大以后的名聲,誤了前程,一把將三念的小腦袋摁進去,再示意二念不要多,然后笑盈盈將簾子拉下來。
“曹大姑娘。”
回頭看著曹漪蘭,“我配不配不關你的事,你的九哥我也不稀罕,你有找我撒潑使壞的本事,不如回去多跪祠堂,求祖宗保祐你早點拿到傅九衢的婚書……”
辛夷說完一笑,起馬車簾子。
也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又回頭看著曹漪蘭。
“哦對了,好心提醒曹大姑娘,氣急敗壞會傷心神,肝火盛,則五神不寧,五志雜,久之生疑慮、多妄想,無端悲喜難控……我觀曹大姑娘有神志之疾,不如找個大夫把把脈,吃幾帖安神醒腦藥來得妥當?”
“神志之疾?”曹漪蘭被說蒙了。
辛夷微微一笑。
“我又稱它為神經能癥,簡稱神經病也。”
說罷不管曹漪蘭什麼表,微笑著上了馬車。
不料,這作曹漪蘭居然哇的一聲,掩面大哭起來。
“你這個害人,不得好死……”
辛夷看曹大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恍惚覺得自己了欺男霸的惡霸。
哭聲驚了周圍的人。
蔡祁領著兩個侍衛剛打此經過,聞聲看了過來,愣住。
“蘭兒……?張小娘子?”
辛夷朝他點頭示意,懶得過多理會。
不料蔡祁卻住了,打馬過來。
“張小娘子……不,小嫂子,你這是要上哪里去?宣德門在那邊,你走錯了……”
曹漪蘭一看蔡祁去攔辛夷,不管正在痛哭的自己,帕子掩面,哭泣得更傷心了。
“蔡祁你這個混賬東西!連你也向著……”
蔡祁好笑地搖了搖頭,躍下馬來,拍拍的肩膀,順手往前一攬,又拍拍的后背,哄孩子似的。
“別哭了別哭了,再哭讓人笑話。”
曹漪蘭有了人哄,哭得更厲害,“誰敢笑話我?你去撥了他的舌頭。”
蔡祁嘆氣,“哭花了妝,就不了。一會九哥看見,更看不中你。”
曹漪蘭扁著,哇一聲,又哭。
蔡祁呼氣,見辛夷的馬車啟,攬住轉了個,扯著嗓子問辛夷。
“小嫂子不去看看我九哥嗎?”
辛夷:“不去了。”
蔡祁嘖聲,“小嫂子當真狠心呢。活生生五十大板,不得打得重樓皮開綻,傷及筋骨啊?我可聽人說了,監刑的是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包拯,鐵無私,連家都敢指著鼻子怒罵的人,重樓落到他手上,一個板子都不了,也別想蒙混過關。”
“……”
猝不及防。
居然會在這種況下聽到鼎鼎有名的包大人。
打板子這刑罰因執刑人不同,打擊部位不同,輕重不同,原是有很大水分的,傅九衢當真落到包大人的手上,如果影視劇和歷史上的包大人沒有被誤讀,那屬實五十大板要挨得結結實實的了。
“可憐。”
辛夷搖頭嘆氣,朝蔡祁行個禮。
“失陪了。”
急著去買藥材配藥,徑直上車揚長而去,蔡祁卻瞪大了眼睛,看得呆住了。
這婦人居然如此無如此冷漠如此無視傅九衢待的分……
“你有沒有心啊,重樓是為了你啊!”
曹漪蘭拽著他的袖。
“你看看,看看,一會兒你要告訴九哥,這個婦人是怎樣待他的……狼心狗肺,歹毒心腸,九哥救錯人了。”
蔡祁:……
他委實也想不通。
傅九衢多年“春閨夢里人”的名號,在張小娘子面前是失效了?
“唉,走吧,看你九哥去。”
~~
辛夷買好藥材回到張家村,湘靈和良人便喜逐開地迎了上來。
被差搜查時弄的家,兩個小丫頭收拾規整過了,看上去干凈整潔,就是院子里剛剛冒頭的菜苗被這幾天的積雪得蔫蔫一息,眼看就活不了……
湘靈嘰嘰喳喳,像一個聒噪的小鳥,圍著辛夷轉。
“姐,村里有人些說話,怪不好聽的,說是你讓他們被開封府查,又說是你……讓廣陵郡王挨打……”
村子離京城太近也不是好事,十來里路,昨日發生的事,今日便傳了回來。湘靈和良人很替辛夷抱不平,然而,辛夷去了滿不在乎。
“去把我的藥柜打開,藥爐生起來,鍋都備好,案板擺到檐下吧,寬敞些方便做事。”
湘靈又急又驚,“姐,你聽沒聽到我說什麼呀?”
辛夷笑著瞥一眼:“聽到啦聽到啦,長在別人上,你不讓人家說?你想想他們去開封府請愿,給請愿書畫押,就不生氣了,街坊鄰里的,讓他們說說,又不塊,不說,還得憋出病來呢……”
“姐……”
湘靈還想說什麼,被良人制止。
“聽姐的話,準備家伙什吧。姐姐今日要做什麼?”
“狗皮膏藥。”
“……”
在北宋將傷藥敷料做膏藥已十分普及,因宋仁宗重視醫藥惠民,此時的中醫藥其實極為發達,辛夷知道自己做的事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但為了盡自己一份心,辛夷仍是窮盡畢生所學,結合傅九衢的況專門寫了方子配了藥材,耗時一日,將敷料和膏藥做了出來,裝瓷瓶和錫盒里,并細心找來紙簽,上自己取的名字。
敷料“玉面回春”,藥膏“朱闕潤”。
“你們在家等著,我去送了藥再回來。”
吩咐三小只乖乖在家,自己套了車往汴京城里趕。
因為離酉時很近了,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