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辛夷第一次看到水鬼案中投河之人的尸。趕著驢車回村的路上,想著水渠邊那棵馬錢子樹,心神不寧,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娘,有人在念你。”
三念笑嚷嚷的在馬車上喊。
辛夷懶洋洋瞥過去,“準是你們三個壞東西念的。一念二念三念……阿嚏!”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孩子們忘得快,并沒有云騎橋的事影響,坐在傅叔的車上,格外開心。
回到家,辛夷就看到小曹娘子等在家門口,一只手挎個竹籃,一只手拎著,帶著兒子鐵蛋,大老遠就出聲招呼。
“小娘子回來了?”
鐵蛋這熊孩子今兒個老實,就是垂著頭,不大高興。
辛夷笑道:“曹娘子怎麼來了?”
小曹娘子倒也不別扭,將喚著撲騰的子往地上一放,揪了兒子的耳朵,就讓他給辛夷和孩子道歉。
辛夷哪會真和孩子計較?
一笑而過。
小曹娘子卻慨起來,“我后來左思右想,你那日罵我的話,十分對。石頭出事,我便把鐵蛋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太過驕縱,養壞了他。這時不出事,往后便要出更大的事,到那時,后悔也來不及……”
說著,將子和竹籃拎過來往辛夷的手里塞。
“這次多虧有你,我也沒什麼可答謝的,你前些日子落了水,這只熬了湯恰可以補補,還有這些蛋……孩子長子,吃著正好。”
辛夷沒有接,只道:“曹娘子不用客氣。診金都給過了,不好再拿你的東西。”
“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務必收下,不然就是還記著仇,生著我的氣。”
“不會不會。”辛夷微微一笑,“我有仇當場就報了,一般不往心里去。”
小曹娘子愕愕地看著。
片刻,嗤哧一聲。
“說來我還真是喜歡你這爽利子。”
又把東西塞給辛夷,“你當是我賠罪也好,誠心與你結也好,總歸得收下,不然我是不會回去的……”
辛夷不想為了這點東西拉拉扯扯,笑著讓一念過來把東西接過去,然后轉頭拉開驢車的蓋棚,將從汴京城里買回來的糕點和果脯拿出一些。
“我知道你家什麼都不缺,但這八珍糕我吃著好,還健脾養胃,鐵蛋大病初愈,吃它再好不過了。”
小曹娘子的娘家小曹府,和大曹府比不得,何況母親只是個丫頭抬的姨娘,地位不高,嫁到呂家,也遠沒有瞧著那樣鮮。
“你這剛分了家,什麼事都不方便。我怎好拿你的東西?”
辛夷笑著搖頭,“鄉里鄉親的,哪能這點便把我吃窮了?往后要曹娘子相幫的地方,多著呢。”
小曹娘子熱心起來,“有什麼事你盡可開口。這張家村我也是說得上話的人,往后誰要再欺辱你們母子幾個,我必不饒他。”
辛夷沉一下,笑起來。
“眼前還真有一樁事,要曹娘子幫忙……”
辛夷環視四周,看著這破敗的房屋和院子,再看看三個瘦干的孩子,無奈嘆息。
“我準備把這三間破屋修葺一番,順便再做點營生養家糊口,可帶著三個孩子,手腳也不便利,想找幾個幫手,幫我應付應付……”
小曹娘子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的意思了。
原本覺得辛夷是沒那銀錢請雜工的,可看驢車里拖回來的東西,全都不是便宜貨,本就不是缺錢的人。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這小娘子是個有本事的人,有廣陵郡王的路子,往后,誰求著誰還說不定呢,搞好關系準沒錯。
小曹娘子想著,臉上的笑更是和了幾分。
“這個還不好辦麼?”
小曹娘子努努,指向道對面的院子,低了聲音,“你婆家雖然不是東西,但你大伯家卻都是老實本分的人。這門對門的,多方便啦。”
張正福家和張正祥家當年因為分割祖產,以及張巡得勢后的種種事,發生過不過節,便是張巡死了,張正福也只是來上了一次香,隨了個禮,喪飯都沒有吃一口。
辛夷看著小曹娘子臉上的笑,福至心靈。
“那敢好。”
……
大伯家孩子多,一家子十幾口人,就靠在虹橋擺攤賣米糕餅子為生,日子過得。
他家有兩個兒,一個湘靈,一個良人,早就到婚配的年紀,但因為張家村子生子不詳的傳聞,兩個姑娘都沒有許配人家。
湘靈十四,眼睛窄細,逢人先笑,看著機靈又討喜。
良人十五,生得高大壯實,子穩重,是勞作的一把好手。
當天晚上,辛夷便讓一念帶著三念,帶了些糖果糕點去大伯家里,給他家兩個小孫子。
那家子知道和婆家不對付,并不意外的示好。為投桃報李,晚上辛夷燒不來炕,大伯便讓張良人過來幫忙,順便帶來了兩擔柴火。
辛夷趁機提出,花錢雇湘靈和良人姐妹兩個來家里相幫,每人每天五十文錢。
張正福家里勞力多,不差兩個小閨干活,一聽這話,簡直恩戴德,哪有不肯的道理?
辛夷又在小曹娘子的引薦下,找了幾個青壯年雜工,每日雇錢一百文,起早貪黑地干了五六日,便把三間老屋翻蓋一新。
換了新瓦,補了圍墻,打了籬笆,新砌了一個灶臺,又在靠近汴河那邊打木樁,鋪上木板,砌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岸,還用茅草在木岸上搭了個休憩用的亭子……
屋外的荒草拉干凈,翻了土,用籬一圍,撒了大伯家里買來的蘿卜白菜上香蔥蒜頭,便像模像樣起來……
辛夷自個兒也沒有閑著,帶著三個孩子和張家兩姐妹,一邊理從孫家藥鋪拖回來的藥材,一邊認認真真為自己的臉打算起來。
做出的第一個品便是“清八白散”。
沒辦法,有任務強迫癥,同時也抱有那麼一丟丟希——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
一覺醒來,沒能穿回去,傅九衢倒是派段隋送來了一些制藥的。
同時送來的,還有段隋的大。
“水鬼案有結果了,兇犯也伏誅了——”
辛夷吃驚不小,“兇犯?是誰?”
段隋賣了個關子,待辛夷給他倒了口茶喝下,這才笑地道:“說來還是孫懷的功勞,幫我們九爺審出了一個叛徒,叛徒又招出了男兇犯……”
辛夷豎起耳朵。
“此事說來嘛,就話長了。”
段隋聲音未落下,突地撐著桌幾。
“得,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我還有公務,失陪了。”
辛夷后牙槽一咬,瞥見段隋吊兒郎當要走,一腳踹在椅子上,那椅子飛過去便重重撞在了段隋的后彎……
砰的一聲,段隋往前一跪,摔了。
“你……襲我?”他猛地回頭,瞪著辛夷。
咚!辛夷抬腳踩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吊人胃口,砍腳宰手。是你吊我的胃口,還是我砍你的手~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