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青冢生都看見了這個人,青冢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那本來鬆弛的彷彿爛泥似的眼皮驀然間全部撐開,眼瞪得渾圓而大!老爸橫擋在我的前面,眼睛卻微微瞇起來,目釘子般紮在那人上。
有些畏懼地了子,想要往我後躲避,我拍了拍青藤藥葫,葫蘆裂開兩半,會意,立即骨易筋一團,鑽回了葫蘆中。
那人的子幾乎全都藏在了斗篷裡,只有一張瘦削的可怕的臉還在外面,他的眼珠子有些發黃,但是眼睛卻深邃而銳利明亮!他的個頭並不高,只不過中人水平而已,但是那氣勢卻彷彿睥睨蒼生一般,顯得驕傲而冷漠。他的頭一一毫都沒有,目卻逐一俯視般掃過我們,讓我在剎那間想到了蒼狼眼神的兇暴和犀利。
《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對這種眼睛有評論說:“狼目珠黃視若顛,爲人貪鄙自茫然,倉皇多錯神,空暴狂徒度百年!”
批語的意思是指這種人爲人貪婪而狂躁暴戾,神心異於常人,結局往往是悲慘的。
他的皮很黑,黑的似乎散發著油,額前的皺紋很多,橫紋、縱紋都有,麻麻,一道連著一道,看上去深刻而堅,彷彿刀刻斧劃,額前出的一抹頭髮,又黑又濃,還有些捲曲。
他似乎不是中國人。
這是我心中產生的第一個念頭。
他一定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人!
這是我心中產生的第二個念頭。
在我心中第三個念頭還沒有產生的時候,他突然咧開出了一條紅的舌頭,在他那乾涸的幾乎要掉下皮來的輕薄脣上了兩下,然後哧溜一聲又回口中,笑了。
朝著我笑了。
他的目從青冢生、老爸上掃過之後,就落在了我的上,先從腳看起,由下而上,直到我的頭,最後停在了我臉上,久久沒有移。
他的目與我的目直直相對,我們誰都沒有退讓,也沒有迴避。
目織,並沒有出花火,相反,空氣中瀰漫起一冷的氛圍,刺激的我渾上下陣陣泛寒。
他的笑不懷好意,讓我不由自主想到了藏在暗中許久的毒蛇,終於看到一隻獵從眼前後知後覺經過時的開心,那笑是詭異中帶著些許興,興中帶著些許殘忍,殘忍中帶著些許狡詐,狡詐中又帶著些許滿足。
“你就是陳元方?”他突然開口說話,脣的十分怪異,語調也有些生,這讓我更加確定,他不是個中國人,至不是漢人。但我不得不說,他的漢語還算流利。
“你認得我?”我有些詫異,如果說在中國界,我是個出名的人,那並不足爲奇,這一年多來,我著實是太出風頭,但是如果說就連一個異族人與我初次見面,都能知道我是誰,那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他那詭異、興、殘忍、狡詐而滿足的笑容幾乎沒有出現任何偏差和變化,依舊是奇怪的脣部作,用略有些生的語調道:“農皇子跟我說你通麻道法,已經開啓了四大目法,練了兩道極氣,甚至學會了咒十二科,了半個神相。”
我瞥了農皇子一眼,他還在石屋的房頂之上,只不過姿勢從盤膝而坐變了負手而立,此時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農皇子是個厲害的角,狡詐而毒,但是我們三人對付他實在是綽綽有餘,只是眼前站在石屋門前的這個人,給我帶來的危險覺實在是太強烈了。
而且更讓我心驚的是,這人上的危險覺彷彿不僅僅是一種,是一,之中,似乎另有一種極度的危險,雖然也從他上傳出,卻並不隸屬於他。
我的注意力不得不暫時放棄農皇子,而轉移到他的上。
我道:“請問閣下又是何方神聖?”
他道:“農皇子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我道:“是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
他道:“真的,我就高興,假的,我就不高興。”
我道:“你高興了又如何,不高興了又如何?”
他道:“我高興了,他們活,我不高興了,都要死。”
我一愣,他口中說的“他們活”中的他們,應該是指老爸和青冢生,難道他看不出老爸和青冢生的實力?或者說他雖然看出來了老爸和青冢生的實力,卻有恃無恐?
“前輩,晚輩給您介紹一下,這三人中的老者,乃是昔年名垂天下的五行六極誦中人,東木森森掩青冢的鬼醫先生,戴草帽的這位乃是陳天默和陳天佑的孫子,當代麻陳家的族長陳弘道!”農皇子在房頂上發聲道:“前輩可不要小覷了他們。”
說著話,農皇子突然回顧四方,拍手喝道:“徒兒們,還不出來見過高人!”
“刷、刷、刷、刷、刷!”
五道破空之聲疏忽傳出,剎那間,場中已經多出了五道人影。
從石屋後面躥出來的五道人影。
高高低低,胖胖瘦瘦,都披著一件類似農皇子那奇詭道袍的服,只是上略有些淺,膛部位繡的金烏也有些不同,不但型略小,角也沒有滴。
這幾人躥出來以後,回過整整齊齊地伏地一拜,道:“參見師父!”
農皇子拿手虛擡,也未說話,這五人便已站起來,分散在石屋兩旁,目幽幽,掃向我們。
石屋門前的那人彷彿對這一起都置若罔顧,只是在打量青冢生和老爸,或是農皇子的話讓他想起了一些事,他現在看起來有些若有所思。
“你是陳弘道,陳天默的孫子?”他盯著老爸,道:“陳天默他人呢?”
老爸沒有吭聲,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回答就不回答,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能閉上眼就不睜開眼,這是老爸的作風。
但那人並不悉老爸的風格,見老爸居然無於衷,神便有些尷尬,更有些惱怒。
“前輩,這人向來沉默寡言。”農皇子解圍似地說道。
“你是鬼醫?”那人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又轉眼盯著青冢生問道:“你還活著?”
“我顯然還活著。”青冢生冷冷道:“你不是中國人,你是南洋人,痋王素潘·沃臘納跟你是什麼關係?”
“那是我父親,嘿嘿……”那人笑道:“我是他的獨子阿南達·沃臘納。”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的形容如此相似!”青冢生沉聲道:“你父親他人呢?”
“死了。”阿南達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有一點點悲傷,就好像他說的那個人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似的:“三十年前就死了。”
“三十年前?”青冢生有些詫異。
我也心中一,三十年前不正是山高這裡發生古家慘案的時候嗎?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阿南達道:“他被陳天佑弄傷了,幾十年都茍延殘,活著也是一種痛苦,還不如早早解。”
我們還沒聽過誰這麼說自己父親的,縱使他父親是個壞人,聽起來也分外不爽。
青冢生皺了皺頭,道:“那你來中國幹什麼?在這裡又做什麼?”
“我找一個人。”阿南達又了舌頭,道:“他曾經出現在這裡,所以我來了。”
青冢生道:“這裡的痋是你弄的?”
“當然是我。”阿南達得意地道:“別人沒有這個本事。”
我道:“那三十年前你是不是也來過?而且還在這裡下了痋?”
“咦?”阿南達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麼知道?三十年前你還沒出生吧?誰告訴你的?三十年前那事幾乎沒人知道是我做的……唔,我明白了,難道你見過他?是的,一定是他告訴你的,你說,他在哪裡?”
阿南達先是自言自語似的說一通,然後忽然就朝我奔來,彷彿一閃念間,人便到了我跟前,不但詭異,更快得驚人!
“呼!”
站在我邊的老爸早已出手,迎著阿南達的口就是一記太虛掌力,而阿南達竟然沒有躲避!
老爸這一掌隔空打在阿南達的口,無聲無息!
阿南達的法生生止住,口赫然現出了一個大!
他那裡的深深的凹陷了進去,一個掌大小,半尺深淺的,看上去目驚心!
但是,奇怪的是,自始至終都沒有骨頭碎裂的聲音。
阿南達的子並不十分雄壯,甚至看上去還有些單薄,口能凹陷進去這麼深,骨頭不可能不碎裂。
這是怎麼回事?
我還沒想清楚,就又看見了另外一幕驚詫的形。
阿南達口那凹陷的地方竟然開始了起來!
緩緩蠕著,就彷彿有一團活生生的東西,鑽進了他的斗篷裡,在不安分地想要逃離。
隨著這蠕,他口凹陷的地方開始漸漸鼓起,漸漸恢復,只數息之間,那便消失不見,膛重歸平坦,就彷彿先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噗!”
阿南達忽地張開吐出了一口東西,落在地上,我無意掃視了一眼,赫然發現那東西竟然是一團絞纏在一起紅蛔蟲也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