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表哥同時一怔，忍不住面面相覷。

十二人坡？

“你不會是編瞎話嚇唬我們這些外地人吧？”表哥用懷疑的目盯著那司機問道。

“我還不得嚇死你們呢！”司機眼地看著我手裡的錢道：“我爲啥要跟錢過不去？”

我看那司機的形容，頭髮參差，兩耳偏低，耳廓反背，耳張開，正是《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中所記載的有名的面相——折盡山冥相——實打實的缺錢好貨貪財之人，千萬個人中試驗出來的，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錯。

由此可見，這司機說的那一句話並沒有錯，他不會跟錢過不去。

這年頭，富人不多，工薪階層月工資也只三四百元而已，桂省更不是富庶之地，我一甩手就是一千，他不可能不心。

缺錢貪財之人既然對錢心了，又堅持不肯賺這錢，那就只有一個理由，有命賺錢，沒命花錢。

怪不得先前他看見表哥攔車，非但不停，反而會換擋踩油門，原來他以爲我們是鬼。

也難怪他下車之後神神叨叨。

再一想這窮山惡水淒涼地如此邪，五隻送信的貓頭鷹全都不明不白的殞命於此，我便忍不住心中發寒。

十二人坡……必須要搞清楚！

我只想了這片刻時間，那司機便已經老大不耐煩了，如果不是眼睛離不開我手裡的錢，肯定早就上車走了。

念及此，我又笑了笑，把手裡攥著的二百塊錢遞了過去，道：“師傅，收下吧。”

那司機艱難地嚥了口吐沫，眼睛死死盯著錢，卻還是得很：“我說了不去！真不去！”

“不是讓您拉我們，放心。”我笑道：“這兩百塊錢是給您驚的，您拉不拉我們，都得給您。”

那司機一聽這話，登時喜出外，倆眼都放起來，聲音發著道：“你是說真的？”

“真的，拿著吧。”我拿錢往他手裡塞。

他了手，略一猶豫，手就去接，表哥在一旁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嚇得司機一哆嗦，回頭看錶哥黑著臉，眼珠子瞪得彷彿倆鈴鐺，便又遲疑了。

我瞥了表哥一眼，表哥會意，道：“讓你拿著就拿著，磨磨蹭蹭幹什麼？實在不想要就算了！”

“哦，好，好！”那司機連忙從我手裡拿過錢，使勁了，然後便迅速放進了口袋裡，長出一口氣，臉上不自覺地溢出了興而幸福的笑容，略有些諂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先不忙。”我笑道：“我們還有點事想問問師傅您。”

之前不問，是怕他忌諱不肯說，所以我先給他錢，再問事，拿人手短，不怕他不說。

更何況已經遲到了漢的裡，漢怎麼也不願意吐出來。

司機便是這樣，他狐疑道：“你要問什麼事兒？”

我淡淡道：“十二人坡。”

司機臉一變，道：“剛纔不是跟你們說了，那裡槍斃過十二個殺人狂，邪的很，人鬼不過！”

我道：“您不要害怕，我們是想知道的點。十二人坡是個怎麼樣的地方？山坡還是土坡？”

司機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想說，但是他的手了口袋，便張開了：“就是一個小土坡，長滿了荒草，其實聽附近的人說，那裡原先不是個土坡，而是個坑，很大很大一個坑，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埋過幾千死人，填平了，所以就變了坡。在槍斃十二個殺人狂之前，那裡一直被人喚作‘墳崗’，隨後槍斃人以後，才改的名，‘十二人坡’。”

我吃了一驚，心中暗道：“戰死的幾千人，還有窮兇極惡的殺人狂，那地界該有多邪！”

我問道：“十二人坡離這裡有多遠？”

司機道：“沿著這公路往前走，不到一公里，有個叉路口，就在那一塊。”

我又吃了一驚，離這裡還有一公里的距離，這邊的地面就邪這個樣子了，如果到了正地，會是怎樣？

表哥卻道：“多死了十二個人而已，還可以墳崗，爲什麼要改名字？”

司機道：“因爲那裡原本雖然是個墳崗，但是沒出現過啥怪事，可是這十二個殺人狂在那裡被槍斃以後，怪事邪事經常出，人們都傳是那十二個殺人狂變了厲鬼在作祟，所以才改了名字。”

表哥接著問道：“都出現了什麼怪事邪事？”

司機看了看四周，嚅囁道：“這個時候在這地段說這種事不太好吧？”

“怕啥！”表哥瞪眼道：“你不是會畫十字架嗎？主會保佑你的！”

我道：“不用擔心，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倆是相士，極懂風水，來這裡就是爲了十二人坡。”

“你們要鎮十二人坡的邪氣？”司機一下子瞪大了眼。

表哥道：“怎麼？看起來不像？”

“像！像！”司機連連點頭道：“怪不得你剛纔那麼大本事，哧溜就飛我車上了！穿的也不一般，還帶著大刀，厲害，厲害……”

表哥不買賬道：“別拍馬屁，快說！”

“其實不瞞兩位大師說，先前就來過和尚、道士要鎮那塊地兒，結果連和尚、道士也出事了，瘋的瘋，死的死，要是您二位能行，那就是積大德了！”司機道：“我聽說的，那裡最早發生的怪事就是一個人軋了油騎著自行車從那裡過，走到那裡的時候是晚上，但是卻一直都沒走到家。”

表哥道：“那走到哪兒了？”

“走到間了！家裡人找了他半宿，直到第二天早上，纔在十二人坡看見他的，其實已經不是了，是灰，燒了灰，遍地都是油香味，那是渾塗了油燒了灰啊！要不是發現燒散了架子的自行車，都不知道是他！”

表哥打了個寒，道：“誰燒的？”

“看這話問的，鬼燒的！”

司機話音剛落，平地陡起一陣風，嗖嗖作響，忽的裹向我們三人，一能滲的森寒意進全，剎那間，我已是遍皮疙瘩。

司機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哆嗦道：“你，你們快聞聞，有味兒！”

“什麼味？”表哥被那風吹得也是臉發白。

我卻是什麼味道都沒有嗅到。

“油香味！”司機大道。

“啊？”

司機這麼一喊，我再一嗅，竟然真的覺到風中似乎有一油膩的香味。

甚至還有些被烤的味道。

這一刻，我骨悚然！

表哥失聲道：“元方，我，我好像也聞到了！你，你呢？”

表哥驚恐地看向我，我沒有吭聲。

那司機已經完全手足失措，牙齒打道：“我，我得走了，走了……”

他說著要走，但是子卻是向著公路下蹣跚而去，人就像魔怔了一般。

“啪！”

伍子魂鞭忽然激起了一點火花，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不，不對！”

我忽然間有些醒悟，暗罵自己竟然跟著那什麼都不懂的司機犯糊塗，差點不知不覺著了道！

我努力平靜心道：“這都是臆想，都是錯覺，你們不要想那件事，就不會嗅到那味道！快想別的事！”

表哥一愣，隨即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眼神漸漸也變得澄澈。

我既然已經覺察出這其中的詭道，便不害怕，攝定心神之後，很快，那味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只那司機心理素質太差，神已經瀕臨崩潰，我將手一握，取伍子魂鞭在手，法眼四顧，但見黑黢黢的夜裡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淡薄霧氣往來漂浮，又有數不盡的星火閃爍著暗紅的芒，在死寂中一亮一亮，彷彿是無數魑魅魍魎的眼睛，幽幽地注視著我們。

果然有好些祟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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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暗夜裡的髒東西，發現活人的生氣，就彷彿蒼蠅發現污爛，會拼命地湊上。

“都給我散了！”

我猛然一聲大喝，舉鞭迎著虛空陡然一甩，但聽得“噼裡啪啦”一連串清脆擊破音，空中電石火花彷彿霹靂，從我周邊綿延開來有十數丈方圓！

原本寂滅似的沉悶，彷彿一口綁了的袋子，不能出一氣息，此時此刻卻突然被隔開了一道隙，清新的空氣立即涌。

那無窮無盡、往來漂浮的淡薄霧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有星火閃爍般的暗紅芒，也淹沒在夜幕裡，天空重新出它那黑的清晰的面孔。

“啊！”

司機夢魘後驟然甦醒似的大一聲，搖搖腦袋，拍拍口，然後驚恐地看看我和表哥，道：“剛纔，剛纔怎麼了？”

“沒怎麼。”我淡淡道：“你走吧。”

司機遲疑了一下，道：“那兩位大師呢？不跟我一道走？”

“剛纔還一直嚷嚷著要走，現在讓你走反而又磨磨唧唧。”表哥不耐煩道：“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們要去看看那邪門的十二人坡！”

司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道：“那裡是真的邪門，尤其是夜裡，本不能過！兩位大師就算要鎮邪，也等白天再去纔好。”

我當然知道那裡邪門，就衝剛纔發生的形，就知道那裡不但邪門，而且邪門的厲害！如果奔著安全的角度，我也想等到白天再過去，可是我卻不能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