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就知道。”邵如昕忍不住了一句，道：“一個毫不相干的老太婆，無緣無故暈倒在家門口，救作甚？這世上壞人比好人多。”

“就你聰明！”我道：“要不接下來的事不用我講了？”

邵如昕不再吭聲。

我繼續講道：“當時媽媽讓我去屋裡，我去屋裡了，但是卻還是好奇，就趴在窗臺往外看。我看見那老太婆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亮很亮，問我媽道：‘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媽媽說：‘剛纔在門口，我就看出來了，您手上的與常人大不相同，那是練暗幾十年才能練出來的，您眼睛周圍的皮跟常人也不一樣，我猜那是煉製藥薰出來的，而且當我抱你的時候，我能覺到你的彈很好，好到不是您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我想這些足以證明你道行不淺，十有八九便是界的醫門中人。’我當時雖然一直在聽，但是們說的話，我卻大多都聽不明白，當然，現在都是明白無誤了……”

“那時候的你只是個饞貨。”邵如昕低聲嘟囔道：“能明白什麼？”

我沒理，依舊回憶道：“老太婆聽見媽媽的話，顯得非常吃驚，說：‘沒想到連個居家的婦人都有這樣的眼力，能看穿我老太婆的底細！’媽媽說：‘這裡是陳家村，我的丈夫是陳弘道。我的孃家是潁上蔣家。’老太婆更加失驚道：‘你便是蔣赫地的姑娘，蔣明義的妹妹，界赫赫有名的蔣大小姐？’媽媽說：‘不敢當。您認得我？’老太婆說：‘人我不認得，名聲我卻知道，界傳遍，本事猶在蔣明義之上，更兼通達理，人稱蔣大小姐。怪不得你能看出來我的底細，原來如此。’”

說到這裡，邵如昕已經奔到一個大院落前不遠，腳步放緩，似乎有要停下來的跡象，我道：“這裡是姓程的老巢？”

“嗯。”邵如昕跑到一棵樹下停了下來，道：“我先前在這裡已經暗訪的明白，就是這個地方。”

我道：“那咱們先衝進去，別讓那個程姑娘跑了。憑你的本事，你不會怕。”

邵如昕道：“我當然不怕，可是憑什麼你說衝進去，我就衝進去？”

我登時理屈詞窮。

邵如昕卻又道：“我已經算過，姓程的不會走，要等你進去。所以現在你繼續說，等蔣夢白、江小丫頭他們過來，再做打算。”

我回頭看了看，江靈、表哥、韋家兄弟連影子也沒有，雖然邵如昕功力高，跑得快，但是江靈他們也不至於慢到這種地步。

略一想，我又恍然大悟，他們幾人中，只有韋家兄弟知道路，但是韋家兄弟又了不同程度的傷，不可能快，且得等他們一會兒。

於是我道：“你先把我放下來。”

邵如昕猛地直起子，同時鬆開兩手，我猝不及防，登時從邵如昕背上落下去，摔了個大墩！

本來趴在邵如昕上都一路狂奔，都快趴的僵了，這猛然一摔，那疼痛，簡直了！

“邵如昕，你……”我怒氣衝衝的跳起來，一手着屁，一手指着，腦海裡迅速翻找適合罵的詞彙。

“怎麼，賤骨頭也怕摔？”邵如昕不等我罵，倒是先罵了我一句，道：“快講故事！”

我一口回絕：“不講！”

邵如昕冷冷道：“講不講？”

“看型，不！”

“好，那我現在就在你臉上刻三個字。”說着，邵如昕就從口袋裡出來了一竹籤。

“別鬧，我開玩笑的，怎麼會不講呢……”

我趕繼續講道：“當時，當時……講到哪裡了？”

“老太婆認出來你媽是蔣大小姐！”

“對了，當時那個老太婆認出我媽媽後，是連忙看了看粥，媽媽說：‘放心，我不會害您。’老太婆說：‘既然你看出來我不是一般人了，還敢把我引進家？還敢救我？’老媽說：‘你是落難的人，又同是界中人，再說你也沒有害我，我爲什麼不能救你？’老太婆慨唏噓道：‘蔣大小姐真是宅心仁厚的好人啊’。媽媽笑了笑，說：‘我已經不是蔣大小姐了。’老太婆趕說：‘是，是，是，應該您陳夫人、陳太太。’媽媽又說：‘不敢當，還沒問您是哪位前輩高人？’老太婆搖頭嘆息道：‘哪裡是什麼前輩高人，只是會道門餘孽，從人民政府手裡溜走的徒，老頭子死了的未亡人而已……苟且生了多年，老本行再不敢做，只經營些小本買賣，沒想到今天就丟醜了，唉……’”

“原來是會道門的。”邵如昕道：“活該！”

“邵姑娘切記，您現在已經不是五大隊隊長了。”

我沒好氣道：“當時，我媽媽聽說的可憐，就讓把粥喝完，然後回屋裡拿了一些錢給，讓補家用。那個老太婆死活不肯要，媽媽卻堅持要給，老太婆最終接着了，還嘆口氣，說了句：‘唉，這世上的事還真是難料，好壞也真是難辨，就算明知道是好人還要害，明知道是壞人還要幫，這世道，怎麼個活法……’”

邵如昕突然道：“這個老太婆不是好東西，要害你們！”

“你也聽出來了？”

我讚賞道：“如果是現在的我，我也能聽出來，當時我卻是什麼都不明白，只是覺這老太婆絮叨，媽媽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總之，媽媽是什麼話也沒說，什麼事兒也沒做，挽留那老太婆了一陣，等完全恢復了力，又給了一些饃饃，這才讓走。只是，那老太婆還沒出門，我老爸就回來了，他是和爺爺一起進院子的。”

“我爺爺一進家門，就盯住了那老太婆，厲聲道：‘門外的車是你的？’老太婆發怔道：‘是我的，你是？’‘我是陳漢生！’爺爺說着話，忽然一個欺而進，我當時就像眼前模糊了一下，什麼也沒看清，等晃過神來時，爺爺已經住了那老太婆的脖子，惡狠狠道：‘說，你來這裡做什麼！’我當時在屋裡看見這一幕，簡直是嚇壞了，媽媽也吃了一驚，喊道：‘爹，你這是幹什麼？’爺爺哼了一聲，一旁的老爸道：‘你知道是什麼人嗎？咱爹在的車裡看見了這個！’說着，老爸將一個小小的東西丟到地上，當時的天已經昏暗，我在屋裡看不清楚，只瞥見似乎是個發黑的鑰匙大小的藥鋤模型……”

“赤帝宮人！”邵如昕口而出道。

“你知道？”我驚訝道：“當時我媽媽看見那個東西，也出了這三個字！”

“我當然知道。”邵如昕淡淡道：“屬於界醫門一脈，卻是臭名昭著的邪教，專一製毒，爲禍多年，建國初期，被當做會道門剷除，但是餘孽遍佈大江南北，還沒有斬盡殺絕。那個金烏之宮的農皇子，據我們收集的材料所知，他最早便是赤帝宮的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時我爺爺會那樣。”

我點頭道：“我媽媽喊了一聲‘赤帝宮’，那老太婆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說：‘陳漢生果然是陳漢生，一雙眼睛沒有白長，我就是赤帝宮的人！不過是又怎樣？我也沒有害你！是你兒媳婦把我領進家門的，不信你問！’媽媽接着說道：‘爹，現在就是個老婆婆，赤帝宮已經沒了，也沒能力再作惡了，剛纔還暈在家門口，我看……’爺爺冷冷道：‘我看的面相就不是好人！而且，我看這人的面目，依稀有些悉……說，毒王是你什麼人！’那老太婆嘶聲笑道：‘好哇，又被你認出來了，看來是天要絕我！實話與你說了，毒王是我丈夫，我就是毒後！當年毒王命喪於你和陳天佑之手，海深仇，我就是特地來報復你們的！’爺爺打了個‘哈哈’：‘原來是你！’老太婆道：‘可惜你們早回來了一步，不然……’爺爺厲聲道：‘沒有不然了！’

爺爺似乎是手上用力了，反正我當時看不明白，只聽那老太婆嚨裡呼呼作響，媽媽卻突然哀求道：‘爹，上天有好生之德啊！’爺爺似乎是鬆了鬆手，道：‘豈不聞東郭先生與中山狼的故事？惡人不能憐憫，更何況是仇人！’媽媽卻固執道：‘爹，二爺爺殺了丈夫，就來尋我們報仇，今天您再殺了，的兒孫弟子會怎樣？咱們還有元方啊，元方以後也會有孩子，難道世世代代都這樣下去嗎？’爺爺愣了一下，喃喃道：‘元方……可是，是毒後，怙惡不悛……’媽媽說：‘在家裡呆的時間不短，要想對我們孃兒倆下手恐怕早下了，這說明還有善心善，就憑這點，就能饒恕。’老爸也說：‘爹，看在他們孃兒倆的份上，要不？’爺爺沉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道：‘走吧。’那老太婆十分驚詫，道：‘真放我走？’爺爺道：‘我兒媳婦求的，難道是白求的嗎？快走，休要囉嗦！’那老太婆點點頭，又看了我媽媽一眼，這才蹣跚而去……”

邵如昕聽得神，見我突然止住，道：“沒了？”

我道：“當然不是，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