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師太在前面行走,我在後默默跟著,老爸是個商低能,尚不知道了塵師太會給我說什麼,便道:“元方,好好和師太說話,師太有什麼問的,要求的,你要儘量滿足。”
我苦笑一聲,卻只好點頭道:“好。”
圓月當天,山中尤明,走在西苑林林叢叢的草木果蔬之間,雖有涼意,但是卻覺倍清爽。人生在世,若能離塵垢,活在這幽靜的深山中,自耕自活,也是絕妙之事。
眼看了塵師太消瘦的影站在月下,倍淒寒,我心中正打量著如果說出來要我和阿秀結好,我該如何拒絕。卻不料了塵師太突然問了一句:“元方,你爺爺去世前真的提到我了嗎?”
我心中一陣驚詫,同時又一陣釋然,暗道:人果然都如此,念念不忘的還是自己的事。
我不忍心將實話告之了塵師太,只好繼續說謊道:“確實提到了,只是他老人家不知道師太已經出家,因此口裡唸誦的還是師太塵世中的名字——木菲清。”
了塵師太點了點頭,嫣然一笑道:“我還是喜歡他我的名字,木菲清,當年,他還誇我的姓氏好,名字也好,名如其人,清麗俗,真如凌波仙子一般。”
我看著了塵師太如今依然清麗的面容,由衷地讚歎道:“師太年輕時,必然是傾國傾城的人。”
了塵師太眼中閃過一笑意,聲道:“你還是我婆婆吧,我聽著舒心。唉,說什麼傾國傾城,其實都是一樣的臭皮囊,到如今還不是老了。”
我說:“婆婆功深湛,是很難老的,即便是老了,也是駐有,說實話,元方初見婆婆時,還以爲您是三十多歲的阿姨呢。”
了塵師太笑道:“你這小子,倒是會說話,比我那個木頭一樣的表侄子強多了,他要是像你這樣,也不會到現在還是一條了。”
我也笑道:“好事多磨,孫叔叔遲早能抱得人歸。”
了塵師太點了點頭,忽然又問道:“你好嗎?”
我點頭道:“還好。”
了塵師太悠然道:“我從未見過,只是無數次在心中想象,漢生他會娶一個怎樣的妻子。一定也是個人。”
我看過年輕時候的照片,確實是個人,但是卻不如眼前的木菲清。現在的年紀和了塵師太差不多,但是容貌卻不如了塵師太多矣,年輕時想必也是如此。
唉,要我是爺爺,我就不會遵守什麼娃娃親,肯定是和木菲清結婚了。這倒不是說木菲清更漂亮,所以選,而是因爲爺爺和木菲清在一塊相了數月,已經有了基礎,並且還有同甘共苦的經歷,這是一筆多麼大的財富,而則和爺爺是娃娃親,說不定結婚前連面都沒見過。
封建禮法害死人啊!我嘆道。
“你嘆氣什麼?”了塵師太詫異地問道。
“哦,沒什麼,沒什麼。”我自失態,連忙掩飾。
了塵師太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道:“元方,你覺得阿秀怎麼樣?”
我心中微微一驚,正題終究還是來了。
我鄭重地答道:“阿秀長得靚麗俗,心地善良純淨,更兼心靈手巧,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了塵師太點頭道:“是我一手養大的,從未接過這世上齷齪卑鄙的一面,因此心極其純淨,像山溪一樣,清澈見底。隨著一天天長大,我也一天天憂心起來,是個孩子,而且青春正盛,不應該像我一樣,獨守深山,孤苦伶仃一輩子。”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點頭稱是。
了塵師太忽然扭過頭,盯著我,道:“你喜歡阿秀嗎?”
“我,我只是和阿秀見了一面,我……”我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實在料不到了塵師太突然發問,而且問的這麼直接,讓我難以回答。
“你只管實話實說,喜歡或者不喜歡,見面並不是問題,世間之人往往就是一見鍾的。”了塵師太淡淡地說。
我只好著頭皮道:“阿秀無論表裡都無可挑剔,我當然是喜歡的。”
了塵師太大喜道:“這就好。實話跟你說,阿秀從來沒出過山,更沒與同齡的男子親接過,那天無意中被惡人擄走,卻被你救了,回來訴說你的種種好,我便已經知道的心意。你來到山門時,阿秀又見了你,神狀態便和以往不一樣了,當時我就心中一,預到或許是阿秀的因緣到了。後來,嘉奇那小子又在門外喊,裡不清不楚的,意指阿秀,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既然孫嘉奇都認定你是個值得阿秀託付終之人,那我心中也就安定了大半。但是我沒見過你,不知道你心如何,所以纔想出出十個題目,讓你解答,我在暗中聽,以便判斷你這個人。從你的回答裡,我斷定你是個靈活機變、聰明異常之人,因此我心中又安定了三分。而當阿秀給你多加一個題目時,我已經醒悟,這孩子真的已經心了,因此我心中又定了一分,當你們進來時,看到你的相貌,雖然不是什麼潘安、宋玉之貌,但卻英氣外,十分標誌,因此,我心中又定了一分。現在,又聽你說喜歡阿秀,那我心中的最後一分也安定了。”
我越發心中忐忑起來,我問道:“婆婆是要把阿秀許配給我嗎?”
了塵師太道:“正是,如果你們能的話,我心中也算了卻了一件大事,即便是死也無憾了。”
“婆婆,阿秀知道嗎?”
“心中約約知道,但我還沒對明說。”了塵師太道。
“呵呵,你我願,還有什麼好明說的!”一聲冷笑忽然傳來,了塵師太臉一變,縱躍起,厲聲喝道:“是誰!”
那聲音我聽得分明,正是江靈!
我循聲去,早看見江靈的影在牆頭一躍而起,往外而去,了塵師太的法驚人,一晃之間,便趕上了江靈,猿臂輕舒,早抓住江靈的後領,喝道:“既然來了,暫且留下!”
我急忙大道:“婆婆,手下留!”
老爸也聞聲而出,高喊道:“師太留!”
了塵師太一怔,便把手鬆開了,江靈冷聲笑道:“陳元方,恭喜!”
說罷,子一飄,遠遠地去了。
“江靈!你回來!”
我大聲喊道,往蓮溪院外奔去,江靈遠遠地回道:“陳元方,你說你喜歡,那我便沒什麼可留的,你不必追了。”
我跑到蓮溪院外,江靈的影已經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裡。
老爸走到門外,嘆息一聲,又轉回去。
之事,即便是父母也無能爲力。
我站在那裡,悵然若失。
了塵師太輕輕落在我邊,道:“是誰?”
“江靈,我很喜歡的一個姑娘。”我道。
“你很喜歡?”了塵師太皺眉道。
我點了點頭,道:“婆婆,對不起,我恐怕要讓您失了,我和阿秀的事不。”
“爲什麼!”了塵師太臉大變,驚聲問道:“那個江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還沒有訂婚、結婚嗎?”
“是,我沒有結婚,也沒有訂婚,可是這些程序對我和江靈來說也沒必要,我們心裡都明白,之前誤會我,我以爲已經走了,可還是跟著我,我豈能負?”我說出來這些話,心中像是大石落地,安定了許多。
了塵師太默默不語,半晌方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將我與江靈的相遇與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都說了出來,了塵師太一邊聽,一邊嘆,不勝唏噓。等我說完,了塵師太長嘆一聲道:“或許,我也應該將阿秀送下山,讓闖人世間,將活在這深山中,實在是害了。”
“對不起,婆婆……”我低聲道。
“那個江靈比阿秀好很多嗎?”了塵師太依舊不死心地問道。
我說:“未必比阿秀好,但是一事,卻非買東西挑商品,看見更好的,就拋棄前面的,凡是都有先來後到,您說是嗎,婆婆?”
了塵師太沉默不語。
就在此時,月下,一個俏的影走了過來,模樣悽迷,臉煞白,眼圈很紅,鼻頭微腫,像是剛剛哭過一樣,正是阿秀。
我心中頓時一驚,一種心痛悲憐的覺油然而生,阿秀肯定什麼都聽見了。
“阿秀,你都聽見了吧?”了塵師太心疼地問道。
原來師太早就發現阿秀在一旁聽了,只是沒有說破而已。
“阿秀……”我喚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秀卻勉強笑了一笑,道:“你不必說什麼,你是個好人,我很敬重你。”
了塵師太忍不住落了兩滴淚水,嘆道:“我可憐的孩子……”
阿秀搖搖頭道:“我不可憐,我還有婆婆,我說了,要陪婆婆一輩子!”
了塵師太更是悲痛,了淚水,道:“我先走了,你們有話,可以說說。”
說罷,師太轉離去,更不回頭。
阿秀道:“陳大哥,對不起,江靈姐姐又因爲我誤會你了。”
我道:“好事多磨,這不關你的事。”
說罷,阿秀怔怔地看著我,我也怔怔地看著阿秀,就這般過了一秒兩秒,阿秀突然笑道:“陳大哥,我再給你出一道字謎,你敢猜嗎?”
我點點頭道:“你出吧。”
阿秀聲念道:“倚闌干,東君去也。霎時間,紅日西沉。燈閃閃,人兒不歸。悶嫣嫣,個知心。陳大哥,你猜這是個什麼字?”
我心中剎那間萬念雜糅,阿秀這分明是在用字謎抒心意,滿腔悽苦難言,我怎能聽不出?
“是個門字。”我輕輕答道。
阿秀愣了一愣,忽然有些發怒道:“你爲什麼總能猜對我出的題目?你難道就不能猜錯一次嗎?”
我愕然不知所措,口裡喃喃道:“我……”
阿秀扭頭要走,我忍不住手拉了一把,猛然間轉過,撲到我的懷裡,無聲地啜泣起來,眼淚撲簌簌地滴在我的脖子上,我擡眼看天際,月亮不知何時已經雲層中去了,一隻孤掠過雲端,“呱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