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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六十、夜坐吟

?此次陸府惜園花木繪畫雅集,以顧愷之的《道院山茶》為第一品、陸葳蕤的《寒雨茶花圖》為第二品、陳之的《墨蘭圖》為第三品對於前兩位,在場的吳郡畫師是心服口服、不服不行,顧、陸系出名門,又有名師教導,但第三品的陳之他們就看不懂了,出錢唐寒門,說是衛協弟子,但之前並沒有聽說過,而且畫的這幅《墨蘭圖》,大多數畫師認為畫得疏,就幾片葉子,如何比得他們心描繪的茶花、梅花、寒蘭?但陸太守坐鎮,衛協、張墨兩大名家定評,這些畫師們雖有異議,也只敢腹誹或者頭接耳、小聲埋怨而已。

當晚,太守陸納在府中大宴賓客,侍歌《鹿鳴》「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我有旨酒,燕樂嘉賓……」

燈火通明,婢僕往來,年方及笄的吳郡第一名媛陸葳蕤在竹簾后看著廳中熱鬧景象,一顆心浮浮躍、不肯安靜,有很妙的事不敢去細想,生怕一凝想那妙之事就如晨霧見日一般的消散了,所以,究竟是什麼妙的事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心裏既浮躁又快活,那種快活彷彿荷葉上的雨珠滴溜溜轉,晶瑩、澄澈、圓潤旋轉、聚聚散散

笙歌吹罷,酒筵散去,那如切如磋、如圭如璧的年郎已沒有了蹤影,耳邊似有婉轉的豎笛聲繚繞不散,依稀是石舫欄邊、山茶花下,吳葳蕤癡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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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癡郎君顧愷之雖然不去參加惜園雅集,但對他的畫作《道院山茶》能不能獲第一還是很在意,自午後就在真慶道院等著,院主黎道人知他是畫癡顧氏公子,便備晚餐,並索畫。

顧愷之道:「此時無心作畫,若那幅《道院山茶》得了此番雅集的第一我便送你,不得第一我就一把火燒去。」

黎道人道:「燒去可惜,就送給小道。」

顧愷之一聽,不悅了,眉眼一分,說道:「道人是說我肯定得不了第一了!」

黎道人趕道:「顧公子高才,肯定第一,肯定第一。」

顧愷之道:「既然肯定第一,我又何必把畫燒去,你又道什麼可惜?」

黎道人目瞪口呆,無言作答。

夜裏戌時,陸府宴散,陳之與衛協、劉尚值等人乘牛車出城,兩個顧氏家僮在西門外等得渾哆嗦,見到陳之等人,如見救星,牙齒打戰道:「衛先生、陳郎君、劉郎君,你們回來了,我家小郎君在道院等候多時了。」

之笑道:「快去告訴你家癡郎君,雅集品畫他第一。」

兩個家僮飛奔著去了,不一會,從真慶道院那邊挑出兩盞燈籠,顧愷之大步在前,幾個僮僕跟著,院主黎道人也跟在後面,連聲恭喜顧愷之。

顧愷之過來向衛協施了一禮,對陳之道:「子重,我那幅《道院山茶圖》帶回來否?我要送給黎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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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品畫作全留在陸府,要在郡署廨亭懸掛三日,供郡人欣賞,三日後才歸還。」

顧愷之便道:「黎道人,那幅畫就三日後再送你了。」

劉尚值笑道:「長康兄,贈人以畫,不如贈人以錢,你送三千文五銖錢給黎道人,黎道人保證更歡喜。」

顧愷之便問黎道人:「此話當真?」

黎道人比較質樸,覺得劉尚值話實在心,笑道:「若顧郎君肯贈畫,又肯施錢,那小道就是歡天喜地。」

顧愷之大笑,說道:「道人誠實,好,三日後連畫帶錢一併送到道院來。」說罷,登上牛車,與陳之等人往小鏡湖而去。

顧愷之今夜興緻,大聲說他要詩,劉尚值見勢不妙,拉陳之到桃林小築,準備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對應付顧愷之。

到得桃林小築,衛協頗疲憊,自去歇息,這邊顧愷之、劉尚值、陳之坐在草堂廳室,掩上木門,兩隻火盆燃著,阿林奉上烤熱的鹿脯,阿斟上秫酒,香飄逸、酒氣薰人,在這冬夜,分外讓人到溫暖。

之與顧愷之講惜園雅集之事,顧愷之聽說還有獎品,忙說要看是什麼獎品?

之便讓冉盛將顧愷之獲得的雅集第一的獎品搬出,筆墨紙硯一大堆,還有一幅後漢蔡巨的畫作《小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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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愷之展畫賞看,喜道:「蔡巨文史書畫皆有名,畫作流傳甚,頗為難得,陸使君倒不會慳吝。」又問二品陸葳蕤、三品陳之獎品是什麼?

之道:「陸葳蕤是一幅張衡的《八方神圖》,我是楊魯的《高士圖》。」

「啊!」顧愷之道:「我要張衡的《八方神圖》,《八方神圖》比《小列圖》更稀罕,我就想學學張衡畫的神這實在不公,哪有二品的獎品勝過一品的!」

劉尚值笑道:「長康,張衡的《八方神圖》是陸府的珍藏,獎勵給兒就依然是陸府的,給了你豈不是損失重大?」

顧愷之便道:「這陸納還是慳吝,慳吝至極!」

之笑道:「長康,你真要看那幅《神圖》,改日我可以去陸府借出讓你觀幾日。」

顧愷之大喜,心中詩意蓬,便又開始用晉陵方言詠嘆起他的詩作來,自上次得嗓子沙啞后,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徹夜詩了,今夜寒風呼嘯,室溫暖如春,知好友圍坐,能不詩乎?

劉尚值沒走,只得陪坐著,侍婢阿表示一起陪他。

冉盛跪坐在陳後,大嚼鹿脯,這時附耳低聲道:「小郎君你自去睡,我來贊他。」

之失笑,低聲道:「可一不可再,今夜我自來贊他。」對顧愷之道:「長康,你現在的都是舊作,可有新作?」

顧愷之道:「這一月來忙於繪畫,未有新作。」

之道:「長康今夜詩發,若只舊作,殊為可惜,應趁此良宵,作幾首新詩才好,題目就《夜坐》或者《詠懷》如何?」

顧愷之深以為然,說道:「竹林七賢的阮步兵有《詠懷詩》八十二首,我顧長康不能於他。」便獨自寫詩去了。

之、劉尚值又得以睡了一個好覺。

謝書友們的推薦和打賞,讓小道時時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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