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屋里，陸懷安才發現周樂誠也在。

他和沈如蕓正在做試卷，只抬頭了一聲，又一頭扎進了數學里。

陸懷安皺了皺眉，疑地看著郭鳴：“怎麼了？”

“上頭要派人過來，把制廠弄起來。”郭鳴急得角都起了個泡，心頭火燒火燎的：“你說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你才跟吳經理定下來，他就要來了，這真是！”

制廠，其實陸懷安猜到它不會輕易倒閉，但沒想到，都垮這樣了，上邊還愿意扶起來。

“消息確切嗎？”陸懷安把手電擱桌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弄起來是做規模，還是改別的廠？”

郭鳴用力地點頭：“很確切，領導讓我寫報告來著，關于前制廠的各項制度，也在讓人重新整理出來。”

不僅如此，他們還會重新招人，之前賦閑在家的就招回去，只是會嚴格管理。

至于已經調到別的廠子的，遵循自愿原則，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留著也沒事。

都細分到這份上了……

陸懷安喝完水，放下茶杯：“那看來是真格的了，這事外頭都知道了嗎？”

“真真的！”郭鳴果斷搖頭：“沒外傳的，要不是這事關系到你我，我才不會給你說。”

但這不是重點啊，他把話題拉回來：“你說，眼下這咋辦？你這服，還給不給？”

不給的話，前面的所有努力全打了水漂。

給的話，他拿什麼跟人家一個國營廠子爭？

要渠道沒渠道，要人手沒人手。

郭鳴瞅著他，痛心疾首：“尤其你還是提籃子的，誰會跟廠子去斗啊！”

這些廠子，都是一個連一個，彼此之間打了招呼的。

就算陸懷安骨頭，人家不給供貨，他不一樣干瞪眼。

陸懷安哦了一聲，淡定地道：“給啊，他開他的廠，我做我的生意唄。”

只要消息沒外傳就好，這中間就多了很多作空間。

想的真簡單。

郭鳴一言難盡：“你太天真了。”

好好分析了一番利弊，尤其是這個供貨方面。

“你最好去找廠子商量一下，先搞一大批服回來，質量不管了，好歹能出一批是一批。”郭鳴皺著眉頭，狠狠嘬了口煙：“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能撈一筆是一筆。

陸懷安笑了，拍了拍他的肩：“不至于，我現在第一批服，其實已經到半路了，馬上到了，至于后面……”

他瞇了瞇眼睛，挑眉：“這廠子之前沒能盤活，后面不一定就稱霸，而且，我也不一定就是輸，是吧？”

跟吳經理打過道，也就都知道他這人重利。

談，講道理，這都是商人最不關心的事兒。

興許礙于面子和關系，吳經理會收幾批廠里的服，但是只要廠里質量款式跟不上來，這個生意他就搶不走。

聽了陸懷安的話，郭鳴將信將疑地走了。

錢叔也確實是不在，真是進服去了？

等他走了，周樂誠才開始收拾東西：“啊，總算走了。”

“做完了？”陸懷安走過去看了一眼：“你的怎麼和如蕓的不一樣。”

周樂誠嗯了一聲，把東西一腦塞袋子里：“我們不一樣。”

他郁悶地看了眼沈如蕓，嘆氣：“沒辦法啊，提前學了好多容，我現在都是在瘋狂刷題跟上。”

沈如蕓百忙之中空，抬頭給陸懷安笑了一下，又埋頭苦算。

瞅著這樣，周樂誠只得一邊收一邊解釋：“蕓姐回來的時候，我看把試卷和老師給的書全帶了回來，重的，就幫提回來，結果剛好遇到了郭鳴，我就干脆留下來做試卷了。”

反正試卷多的做不完，能空做幾張是幾張。

幸虧他留下來了，不然郭鳴這架勢，一等等到十點多還不走，沈如蕓跟他又不，就算開著門都尷尬。

陸懷安道了聲謝，留他在一樓睡：“你這會子回去，宿舍也不一定還給開，你就住茂哥那房間就行。”

看了眼門外，月亮都老高了。

把東西清理好，周樂誠也沒客氣：“行，那我先去洗漱。”

這一晚，陸懷安想了很多事。

人手不足啊，布料也得想想辦法。

他起了個大早，吃完早餐就去了城郊。

沈茂實正在搖井水，遠遠看到他，歡喜地招手：“安哥！”

陸懷安一過去，他就問開了：“吃早飯沒？我搟了面條，吃一碗不？哦，吃過了啊。”

幫他把水扶到肩上，陸懷安等他吃完早飯，帶著他準備去紡織廠。

結果拖拉機出門不久，就被人攔下了。

扎著兩辮子的小姑娘，提著一個竹籃子，張地看著他們：“大哥，你們是去城里嗎？”

沈茂實嗯了一聲：“有事？”

“那，那個……”舉起竹籃子，拉開蓋著的布，出里面白花花的蛋：“我，我攢了些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帶到城里賣掉？”

怕他們拒絕，小心翼翼地：“一分錢一個……兩個也可以！只要能賣掉就行！”

人家蛋都是按斤稱的。

就算是黑市里，一個蛋至也得五分。

這也太便宜了……

沈茂實看了眼枯黃的頭發，瘦不拉嘰的胳膊，扭頭看陸懷安。

在心里嘆了口氣，陸懷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社會不發達，農民是最苦的。

反正順路，搭把手的事兒。

接過手里的籃子，陸懷安發現自己竟然不上車：“你就不怕我們把蛋拿走了，不給你錢？”

“不會的！”小姑娘很高興，也沒剛才拘謹了：“我問過了，這位大哥是宋老伯的徒弟呢！”

甚至都沒告訴他們籃子里多蛋，歡歡喜喜地給他們道了別就回去了。

沈茂實琢磨了一下，涎著臉笑：“安哥，這一路顛過去怕碎，你拿手里算了？”

“嗯。”陸懷安放在膝蓋上，一手扶著：“走吧。”

反正順路，他們都沒進市里去。

把拖拉機停在巷子里，留沈茂實在車上等，陸懷安門路地進了黑市。

揭開碎花布，出籃子里得干干凈凈的蛋，個個均勻漂亮。

都不需要他開口，有人拿起來看了看，直接說五分一個全包了。

剛好不想耽誤時間，陸懷安利索地點了頭：“行，但籃子不能給你。”

人家這還有布在里頭呢！

好在那人也不糾結，這麼好的蛋只要五分一個，很高興地點了下數，給了四塊五就走了。

陸懷安把籃子往后頭一擱，跳上車：“走吧，去紡織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