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
黑底龍旗,在北崖郡的鎮南關城墻上獵獵作響,著大丹軍鎧的將士,站在城頭眺著前方的蒼茫天地。
一艘大船,在春風徐徐間,從青江順流而下,進了支流白鹿江,過鎮南關后,便回到了大丹的疆域。
大船的船樓頂端,帶著團團展翼的大雕像,三層寬敞的觀景臺上,擺著棋臺人榻。
梅近水一襲白,站在圍欄邊上,迎著春風眺曾經的江山,眼底稍顯無趣。
崔瑩瑩靠在人榻上,同樣有點無聊,本想找師尊嘮嗑,但想起師尊在床榻上嗨,把后面都搭進去的事兒,心里氣鼓鼓,又不大想開口。
渡船從北狩洲風而來,有梅近水這位法神負責開車,速度很快,本來可以直達左家。
但左凌泉忽然失蹤,梅近水這頭一次上門的新媳婦,總不能自己跑去拜見公婆,因此渡船到了大丹就放緩了速度,慢慢走等著左凌泉一起。
左凌泉和玉堂、靜煣一起失蹤,梅近水猜到肯定是去某個地方打野了。想拉著瑩瑩跑去湊熱鬧的,可惜玉堂很機警,神識掃過半個九洲都沒找到,也只得作罷。
北崖郡距離大丹京城不過八百余里,順著滔滔江水疾馳,日頭還不到中午,聳立在江邊的東華城,就出現在了山水之間。
回到故土,船上的姑娘們頓時熱鬧起來。
早已經思鄉心切的姜怡,換上了火紅的公主,和冷竹一起來到了甲板上,眺年經常游玩的江岸。
吳清婉臉上也滿是溫潤笑意,踮起腳尖看著于山野之間的山谷。
棲凰谷自從為驚臺下宗,又連出左凌泉、吳尊義兩尊龐然巨后,已經了東洲的‘龍興之地’,哪怕教學水平依舊屬于三流,過來求道的修士依舊絡繹不絕,連帶著附近東華城都興盛了數倍。
眾人從北狩洲折返,消息并未瞞,此時江岸上站著不人,棲凰谷的幾位師伯、小花師姐、程九江、王銳等都在,后面甚至還有一只憨憨的大螃蟹,鉗子夾著桿彩旗搖搖晃晃。
上靈燁遙遙瞧見此景,心中不免有點急,來到了觀景臺上,詢問道:
“瑩瑩,左凌泉跑哪兒去了?這都快到家了,他這正主不在,指我當家出去應酬不?”
崔瑩瑩靠在人榻上,聽見這話略顯無奈:
“你去問你師父呀,把我們一丟,帶著左凌泉私奔了,你這當徒弟的都不知道去向,我怎麼知道?”
上靈燁見此,把目投向了梅近水,想問問去向,結果很快就眼神下移,落在了梅近水的擺下,眉梢微微一皺。
梅近水從奎炳洲回來后,靈燁通過察言觀,猜出這師徒倆,已經上了一條船;但和梅近水輩分差的有點大,師尊不在的況下,并不敢單槍匹馬上門宣示彼此的家庭地位,還沒正面接過。
此時走到跟前,上靈燁才發現,梅近水的素潔長,隨著江風吹拂,出了下面的細長鞋跟,從款式來看,很像是同款的紅底高跟,專門給左凌泉加攻速的那種……
?
上靈燁眨了眨眼睛,目不免有點怪。
梅近水察覺到了靈燁神的變化,回過來,低頭看了眼,然后輕輕拉起擺,出了黑高跟鞋,和同調的細黑:
“怎麼樣?好看嗎?”
“……?”
這蹄子……
上靈燁瞧見這套完全照抄的裝備,深深吸了口氣,脯差點氣炸,站直了幾分:
“梅仙君,這些東西,是年輕人穿的,您老這麼高輩分,穿這些,說實話有點不莊重。”
梅近水輕咬了下紅潤瓣,眼神兒說不:
“為悅己者容嘛,只要左凌泉喜歡,再不莊重也得去適應,你說是吧?”
?
上靈燁向來被姜怡稱作‘狐子’,本以為自己已經夠那啥了,萬萬沒料到還能上這種浪蹄子,一句話是把干懵了。
不過靈燁縱橫后宅這麼多年,也不是純小丫頭,見梅近水當面宣戰,也不在計較彼此輩分,微笑道:
“為悅己者容,也不能炒冷飯。這些東西我前幾年穿的,款式有些過時了,梅仙君剛進門,穿著左凌泉才覺得新鮮。想要投左凌泉所好,借鑒別人不行,還得有點自己的思路。”
躺在人榻的崔瑩瑩,見兩個大浪蹄子卯上了,早已經來了神,不過這種規模的較量,完全不敢摻和,只是帶著古怪笑意,左右打量。
而甲板上歸鄉心切的姜怡、清婉、秋桃、瓜瓜,都發現了上面這場沒有硝煙的遭遇戰,沒有轉頭,但都在豎起耳朵聽。
梅近水見靈燁能接住,角出了一抹笑意,還想繼續過過招,忽然心有所,轉眼看向了南方的天際。
眾人跟著轉眼看去,卻見一個白炮彈從天邊疾馳而來,后面跟著三道人影,剎那間穿越千百里路途,落到了渡船上。
團子直接撞進了上靈燁的懷里,做出累壞了的模樣,張開鳥喙就開始討食。
左凌泉則落在兩人之間,抬眼看向江邊,欣喜道:
“都到東華城了?別聊閑話了,快下去吧。”
這話顯然是打岔圓場,免得寶兒大人和阿打起來。
上靈燁見師尊和相公回來了,自然不在多說,把目放在了師尊上……然后就是一愣!
上玉堂依舊一襲金龍鱗長,表不茍言笑,落地后就往屋里走,似乎不想和眾人說話,但步伐明顯有點不對勁兒,眼神也有點飄忽,看起來就和被修的神志不清似得。
靜煣臉也有點紅,低著頭也不說話,跟著上玉堂往屋里走,步伐不太穩。
?
這是玩的有多大?
上靈燁見師尊都被搞這樣了,心中難免驚異,開口詢問:
“師尊,你……”
上玉堂放話,讓左凌泉把往死里弄,結果求錘得錘,才幾刻鐘就敗陣了,已經說過狠話,左凌泉也不敢饒了,是真不知道憐惜人。
這也就罷了,中途好不容易停下,換靜煣接班兒,結果兩個人心有靈犀、同,那完全不中途休息,而是雙倍的神魂刺激,連靜煣都扛不住,哭哭啼啼翻白眼了,自不用說,已經不是龍王了,直接是水漫金山。
這種況,實打實持續了七八天,毫無間斷,怎麼說好話求饒都不頂用,上玉堂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反正現在還神志不清,只想回屋趴著睡上幾天。
聽見靈燁聲音,才回過神兒,回應道:“為師有點心事,去休息片刻。你先去逛吧,到了左家再通知我。”
說著走進了船樓里。
湯靜煣同樣有點暈,不過魄比的婆娘中用,還能緩過來。
聽見言語,轉頭看去,才發現到自己家門口了,又走了回來,默不作聲跑到了姜怡跟前。
梅近水瞧見玉堂四肢虛浮的模樣,眼神就像是瞧見不知晚輩似得。玉堂臉皮薄的很,急了指不定會讓左凌泉把也折騰這樣,所以沒調侃玉堂,而是向左凌泉:
“左公子,去天外一趟,怎麼把臉都逛白了?天外很冷嗎?”
左凌泉臉并沒白,但氣勢確實有點虛,他含笑道:
“有一點冷,不說了,走下去逛逛吧。”
梅近水見小姑娘們都等著,也不再調侃,和瑩瑩一起下了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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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當空,一艘烏篷船穿過臨河坊的水門,在臨河小街靠岸。
路過的兩名巡捕,打量著站在船頭的白生面孔;坐在碼頭上歇息的老船公,則笑逐開,樂呵呵招呼道:
“喲,湯掌柜,和相公回來啦?這都幾年不見了,出去的有點久啊,去哪兒逛了呀?”
“唉,東南西北瞎跑,也沒啥意思,還是家里面舒坦。”
“這小鳥咋長這麼了?以前不到拳頭大,現在怕是有四五斤,還飛的嗎?”
“嘰?”
團子連忙按了按肚子上的白,示意自己是虛胖,哪有四五斤?
左凌泉搖頭輕笑,和靜煣一起,踏上了第一次來京城時的小街,迎面便是湯家酒肆。
雖然已經過去四五年,但酒肆一直有三叔代為打理,門窗都亮如新,鋪門兩側甚至還有年關時上的對聯。
湯靜煣回到自己家里,前幾日被折騰的疲倦就一掃而空,快步來到酒肆前,打開大門,來回查看:
“里面都派人打掃過,三叔真是細心……”
團子也和郊游過后回家的小娃娃似得,落在了小時候喜歡蹲著房檐下,左右尋找悉的阿貓阿狗,“嘰嘰嘰……”打招呼。
重回故地,難免景生,左凌泉站在鋪子門口,便想起了靜煣當年一盆開水潑出來的場面,那也是他這段旅程的最開始。
當時他不得仙門而,為了保持子之,還是個不近的高冷俠客,靜煣的一盆水,可以說直接潑到了他心里,喚醒了他的胚之魂,鬼使神差就走進了酒肆。
如果之后還沒找到仙門,他估計會變一個世劍客,和靜煣小富婆在這里定居下來,白天練劍賣酒,晚上逗鳥團兒,過完這平平淡淡的一生。
不過這也只是假想,這種況不大可能出現。靜煣是朱雀神使,遲早會有一飛沖天的時候;他若只是個平凡劍客,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媳婦其實是仙家大佬,然后他就變修行道第一飯男,跟著媳婦開始走上漫漫長生路……
左凌泉胡思想間,走進了只有四張酒桌的小酒肆,溫酒的小火爐已經熄了,靜煣從后院抱來了點柴火,然后把團子拿過去,對著灶了:
“嘰!”
“嘰?”
團子被老娘當‘打火’用,有點不樂意,但怕午飯沒了,還是不不愿的張開鳥喙,噴出小火苗點火。
啪啪……
隨著一縷青煙升起,停業數年的小酒鋪子,終有又有了人間煙火味。
湯靜煣滿意點頭,提了壺水,放在了爐子上燒著,讓團子看著;然后拿起小鏟子,跑到后院的桂花樹下,開始挖土。
左凌泉掀開布簾來到后院,在旁邊蹲下,把小鏟子接過來,挖出了埋在樹下的‘兒紅’,含笑詢問:
“要不要再埋幾壇?”
湯靜煣抱著小酒壇來回打量:
“肯定要呀,想起家里埋的有酒,就想回來看看,酒越藏越香,時間越長便越想回來;要是家里沒埋著酒,指不定哪天跑遠,就把這地方忘了。”
“也是。”
“來,打開嘗嘗。”
靜煣抱著酒壇跑進睡房里,取出了兩個小酒碗,放在小桌上;想了想,又把珍藏多年的首飾盒,和左凌泉當年送的那盒胭脂,放在了妝臺上。
左凌泉來到屋里,拿起妝臺上的‘紅花’,搖頭一笑:
“這都多年了,還留著呀?”
“你送我的定信,以后下葬我都得握在手里,還好上次大火過后找到了,不然我得心疼一輩子……”
“什麼下葬,咱們可是長生不死。”
“那不就更得留著,人活久了就容易忘記東西,你看看婆娘,到現在都把小時候的鐵、草鞋留著,和寶貝似得,都不讓我……”
湯靜煣坐在床前,哪怕道行已經通天,看起來依舊像是小家碧玉,把酒碗遞給左凌泉,然后雙手捧著酒碗,在閨房里來回打量,估在回想孤苦年,一個人睡在這里的數個日夜。
“團子!”
“嘰……”
一聲呼喊后,在外面燒水的團團,邁著八字步飛奔進屋,然后和小時候一樣,跳到了靜煣的床鋪上,來回打滾兒,尋找年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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