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靜,吃著西瓜的幾人紛紛看向馮橙。
馮橙拿帕子角:“母親,那我去長寧堂看看。”
“去吧,母親也該回去了。”
母二人一同走出晚秋居,熱氣便撲面而來,到了路口一個回了怡馨苑,一個由婉書陪著往長寧堂去了。
長寧堂中很安靜,連蟬鳴聲都無。
立在門外的丫鬟一見馮橙過來,忙挑起簾子:“大姑娘到了。”
馮橙走進去,屈膝向牛老夫人問好。
牛老夫人面帶笑意問:“在屋中做什麼呢?”
“吃西瓜。”馮橙如實道。
牛老夫人了一下角。
吃西瓜當然不是什麼錯,可隨口說個彈琴、繡花是不是更好聽點兒?
有心數落幾句,可偏偏這丫頭運氣好。
牛老夫人移開手,出一張帖子:“這是長公主府送來的,看看吧。”
大丫鬟婉書把帖子奉給馮橙。
馮橙接過看了,原來是請去長公主府做客的帖子。
“回帖已經由長公主府的人帶回去了,等會兒那邊就會來馬車接你。”牛老夫人淡淡道。
馮橙抿了抿,語氣平靜道:“祖母,您應該先打發人去問問孫有沒有事。”
牛老夫人聽了心生不快:“你今日又沒出門,能有什麼事?”
馮橙聽出牛老夫人的不悅,不為所:“不管孫有沒有事,總該先問過我。若是我不適,豈不是要對長公主府出爾反爾?”
牛老夫人被噎了一下,有些下不來臺,沉著臉道:“你還要教祖母行事不?”
“孫不敢。”馮橙屈了屈膝,待直起子時突然一晃。
“大姑娘!”婉書一驚,忙去扶。
馮橙抬手扶額:“突然有些頭暈。啊,不會是病了吧?”
別說是牛老夫人,就連婉書都快控制不住表了。
大姑娘裝得太浮夸了吧?
牛老夫人黑著臉想罵,可視線落在過于白皙的面上,到邊的斥責又默默咽了下去。
也不知大丫頭怎麼回事,這臉就沒個紅潤的時候,真要去了長公主府說自己病了,讓永平長公主怎麼想這個當祖母的?
接了帖子就把生了病的孫送過去?
顯得過于奉承不說,多心的還會擔心被過了病氣。
看著大孫弱扶額的模樣,牛老夫人氣不打一來:這個死丫頭,竟敢明晃晃威脅!
可令憋悶的是還不得不接這個威脅。
“婉書,給大姑娘倒杯茶來。”
“我想喝水。”
牛老夫人著惱火,沖婉書點頭:“給大姑娘調一杯水來。”
不多時,馮橙坐著小杌子喝上了水。
“可好些了?”
馮橙沖牛老夫人甜甜一笑:“好多了。”
是看明白了,乖巧懂事得不來祖母的真心疼。
在祖母心中,家族名聲利益才是首位,乖巧的孫不過是錦上添花。當這朵花影響了祖母真正在意的那些東西,把花折了就是了。
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活得舒服些。
反正不管祖母如何惱怒,只要長公主府請的是,那祖母就會給水喝。
邊掛著若有若無的譏笑,垂眸又啜了一口水。
“那就好。”牛老夫人點點頭,忍著怒道,“門人不懂事,把你的帖子送到了長寧堂來,下次讓人直接送到晚秋居去。”
馮橙見好就收,笑盈盈道:“多謝祖母。”
“回去換裳吧,出門做客不可失了尚書府的禮數。”
等馮橙換好外出的裳,長公主府來接的馬車也到了。
兩府同在西城,路程遠不到哪里去,馮橙只不過在車中打了個盹兒,長公主府便到了。
在外等著的是翠姑。
“馮大姑娘一路辛苦了。”
馮橙福了福子,客氣問好。
翠姑笑著解釋:“是殿下惦記馮大姑娘了,就想見一見。”
“我知道了,多謝姑姑提點。”
看著安安靜靜走在邊的,翠姑忍不住多說兩句:“馮大姑娘不必張,說來也是大姑娘與殿下投緣,才令殿下時時想起。”
世人不清楚害死郡主的真兇,卻是知道的。而能揪出幕后黑手,不了馮大姑娘的功勞。
只此一點,就不由對眼前好大增。
說話間就到了牡丹園。
牡丹院中草木蔥蔥,唯獨牡丹花早已謝了。涼亭中一道纖影獨坐,顯得孤單落寞。
馮橙見那道弱不勝的影,心中嘆氣。
曾經威懾四方的長公主,因為獨生的失蹤垮掉了,后來終于尋到迎月郡主骸骨,卻遲遲查不出幕后黑手。
這般拖了沒多久,永平長公主便郁郁而終。
長公主的夫君杜先生辭去清雅書院山長,時常提著酒壺枯坐在永平長公主墳前。有一日許是喝多了,就在墳前睡著了。
那是個寒冷的冬日,杜先生這一睡再沒有醒來。
想著那些慘烈的事,下頦微揚,迎著六月的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如今長公主知道了幕后真兇,結果會不一樣了吧?
對幕后真兇憤怒也好,無力也罷,終歸比尋不到一個結果要強得多。
解開了那個心結,長公主或許就不會郁郁而終,杜先生也不會醉酒而亡。
“馮大姑娘?”見馮橙突然駐足,翠姑輕輕喊了一聲。
馮橙收回思緒,隨著翠姑快步走進涼亭。
“殿下,馮大姑娘到了。”
永平長公主轉過來,擺了擺手。
翠姑默默退出涼亭。
“臣見過殿下。”馮橙微微屈膝。
穿著緗衫的,仿佛滿園蔥綠中唯一的鮮花,妍清麗,令人移不開眼睛。
永平長公主凝視了一瞬,輕聲道:“馮大姑娘,來這里坐。”
馮橙道了謝,大大方方在永平長公主對面坐下。
“本宮記得馮大姑娘閨名馮橙,沒有記錯吧?”
“勞殿下記掛,臣閨名一個‘橙’字。”
“馮橙——”永平長公主頷首,“是個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可有什麼寓意麼?”
“臣的名字是先父起的,取自‘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這句詩。”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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