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陪著李章恒住進迎祥巷,就再沒出去過,離秋闈開龍門也就四五天了。
到開龍門那天半夜,郭勝親自看著裝好了考籃,再次仔細檢查了一遍吃食筆墨,親手提著,進了李章恒上房。
胡磐石正站在李章恒院子門口,仰頭天,郭勝站住,上下打量著胡磐石,“這是什麼講究?”
“不是講究,好象下霧雨了。”胡磐石急忙三步兩步上了臺階,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霧,示意給郭勝,“哥你看,霧雨還有點兒急,真是的,下什麼雨?”
“沒什麼大事,添一件油就是了,走,進去瞧瞧。”郭勝繞過手要接他手里考籃的胡磐石,往里進去,胡磐石急忙跟在郭勝后面,一起進了李章恒上房。
李章恒已經起來了,正吃著早飯,見郭勝進來,忙放下筷子站起來。
“你趕吃飯,外頭下了霧雨,最好多穿件服,外頭再披件油。”郭勝手按著李章恒坐下吃飯,將考籃小心的放到旁邊桌子上,退后半步,再次欣賞了一遍考籃。
“這是五爺當年用過的考籃?”胡磐石湊到郭勝面前問道。
這只考籃雖說保養的極好,卻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不是,這是四哥兒舅公當年考中解元時用的考籃。吉利。”郭勝再看了一眼考籃,十分滿意。
胡磐石呃了一聲,“那舅爺可是……”
那位徐舅爺,秋闈時是考中了解元,可到現在,也沒再下場考過春闈,這一條,可不能算吉利。
郭勝太了解胡磐石了,聽他一聲呃,就知道他的意思,橫了他一眼,“徐舅爺學問運道,都好得很。”
“那是那是!”胡磐石趕點頭。
李章恒正吃著飯,食不語,雖說沒說話,卻笑個不停,吃好了飯,漱了口,接過帕子著手,才和胡磐石笑道:“舅公說他頭一回考春闈,菩薩保佑,壞了肚子誤了,第二回摔斷了,第三回他猶豫不定,就誤了。等第四回的時候,他已經是皇親國戚了,他想來想去,這春闈還是別考了,別難為大家。
因為這個,舅公憾得很,這趟先生陪我過來,舅公特意找出他當年的考籃,說他人不能金榜題名就算了,這考籃不能埋沒了,胡爺放心,這考籃吉利得很呢。”
“那是那是。”胡磐石悄悄瞄了眼他哥,連聲答應。
小廝送了服和油進來,郭勝親自上前給李章恒穿上油,扶著他肩膀仔細打量了一遍,滿意的嗯了一聲,“比你阿爹那時候強多了,青出于藍。我和磐石就不送你過去了,記著,靜心耐心,不為外所擾,做到這個,別的,都不要了。”
“是。”李章恒欠應了。
小廝手要提考籃,郭勝在小廝之前提起考籃,示意李章恒道:“我和磐石送你到門口。”
他和胡磐石都算是這杭城的名人,認識他的人多,認識胡磐石的人更多,兩個人都不敢送李章恒場,只送到院門口,看著諸小廝圍著李章恒出門走了,郭勝背著手,著頭看到看不見,又看了一會兒,才轉個,和胡磐石一起,往回進去。
大半個時辰后,小廝回來稟報,四爺順順當當進了龍門了,龍門已經關了,郭勝松了口氣,又提起了心,出了屋,站在廊下,仰頭看著越下越的雨,眉頭擰起。
如今秋意濃厚,江南地方,這樣的細霧雨一下起來,下個十天半個月都是尋常事,真要下上十天半個月,這一場秋闈,可就太辛苦了。
胡磐石站在郭勝后,看著郭勝仰頭看天,也跟著看天,照他的經驗,這雨,只怕要從秋闈開龍門,下到秋闈開龍門了,好在雨不大。
董老三一溜小跑進來,站在垂花門下,象只被著脖子待殺的一般,沖胡磐石眉弄眼。
“怎麼了?”胡磐石干脆從院子里大步流星穿過,嫌棄的斜著董老三問道。
“是金貴金爺,在咱們老宅子外頭,說是悄悄兒的,只跟你說一聲就行,我一句多話沒敢說,趕跑過來找您。”董老三踮著腳尖,和胡磐石咬耳朵道。
“金貴?”胡磐石眉挑起來了,“去請他……你等等!”
“是!”董老三忙應道。
胡磐石一個轉,三步兩步沖到郭勝邊,低低將董老三的話說了,郭勝也驚訝起來,“他在杭州城?讓他到這里來吧,只怕有事兒。”
“是!”胡磐石干脆應了,三兩步竄到董老三面前,“去請金貴過來,悄悄兒的,不用我多說,你都懂!”
“老大您放一百二十個心。”董老三干脆應了一句,轉一路快跑出去。
郭勝蹙著眉頭,干脆示意胡磐石,出了院子,往二門過去。
金貴到的很快,進了二門,一眼看到郭勝,頓時驚喜加,“老大,不是做夢吧?您怎麼在這兒?這杭州城的事兒,你都知道了?我就說……”
“杭州城什麼事兒?陳先生呢?”郭勝眉頭皺起來。
“老大你不知道?我就是陪陳先生過來的,還有朱先生,他倆在客棧呢,讓我過來找一趟老胡,打聽點兒事兒。聽陳先生和朱先生說,杭州城今年這秋闈,要出大事兒。”金貴看看郭勝,再看看胡磐石,話倒沒什麼,臉上卻笑的花兒一般。
“什麼?”郭勝和胡磐石異口同聲了句。
“進來說話!”郭勝臉沉下來,轉個,示意金貴。
金貴有些莫名其妙,忙跟在郭勝后,進了旁邊的暖閣。
“到底怎麼回事?仔細說說,什麼秋闈要出大事兒?”沒等金貴站穩,郭勝就劈頭問道。
“這事的起因……老大您也知道,學問上我不行,就是二十天前,我陪陳先生、朱先生在富,一間酒樓,兩個秀才喝酒說話,我聽著那話稀松平常,陳先生和朱先生聽出不對了,陳先生說,得盯一盯,說什麼才什麼大典,國之基石什麼的,無論大小都不能放過,就查起來了。
都是讀書人的事兒,我不上手,昨天陪著陳先生朱先生到的杭城,今天半夜,陳先生和朱先生去看開龍門,回到客棧,就讓我來找老胡了。
陳先生不知道老胡在不在杭城,說要在,請老胡立刻去客棧,要不在,請人傳話,讓老胡趕到杭城來。我尋思著,指定是這秋闈上,要出大事。”
金貴一口氣說的極快。郭勝聽的臉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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