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爹!我也要去江寧城看風景!您不是說江寧城是古都嗎?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都城呢!新的古的都沒見過,您一定要帶我去!”躲在簾子后面聽的李夏跑進來,拉著李老爺的袖撒賣癡。
“這是九娘子?老奴給九娘子磕頭!”趙大忙跪倒給李夏磕頭,李夏下意識的往旁邊閃了半步,“我年紀小,當不得。”
這個趙大記得的,是大伯邊極得力的管事,跟著大伯謫貶陜南,忠心耿耿,大伯在自己手里貶為庶民永不錄用時,他到托人要見自己,說是有話要說,沒見他。
李夏這一閃被趙大看在眼里,臉上的笑容更濃,態度也比剛才恭敬了不。
這笑容和恭敬落進李夏眼里,李夏的心輕輕跳了跳,看樣子這是個極明理通的人,上一世,也許應該見見他的。
“好!好!”李老爺本來就猶豫了,哪再經得住李夏揪著袖撒央求,一口就答應了。
送走趙大,船重新離岸啟航,李文山找到機會,蹲在李夏面前,帶著滿臉震驚、茫然和一層薄薄的恐懼,聲音的低的不能再低,“阿夏,你聽到沒有!大伯真升了江南東路轉運使!大伯真打發人來了!都是真的!”
“醒醒啦!”李夏的胖手‘啪啪’拍在李文山臉上,“好好想想到時候怎麼說話,怎麼做才能讓大伯愿意幫咱們一把。”
李文山連連點頭:“阿夏你放心!嗯?怎麼說?你有法子沒有……”
聽說他們要去江寧府玩兒,六哥李文嵐兩眼放,也要跟著去江寧府。
李夏卻不愿意帶他,擔心他小孩子家口無遮攔,壞了和五哥的大事。
李文山兩手指著下,擺出一幅老氣橫秋大人模樣,“放心!有我呢!嵐哥兒最聽我的話。我來待嵐哥兒,他要是敢不聽話,咱們就不帶他去!”
半夜里,船泊進江寧碼頭,一大早,趙大后停著兩輛車,早早等在碼頭上。
李老爺卻慢條斯理吃了早飯,細細查了李文山的課業,又仔細無比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評說了李文嵐的描紅,直磨蹭到日上三竿還多一竿,這才吩咐換服準備下船。
李文山、李文嵐和李夏三個人早就急壞了,急忙跳起來換服。
為了今天去江寧城的服,李冬和徐太太愁了一整夜,李老爺倒還好,赴任前趕著做了兩套新服。李文山到橫山縣后就要到縣學附學,得有幾套好服撐臉面,徐太太就將李老爺早年的服找出來,挑了幾件幾乎沒上過的,讓李冬給李文山改了幾件服,這也算是嶄新的服。
到李文嵐和李夏就沒辦法了,春裝倒是現做的有幾件,可李文嵐的服是用李文山的舊服改小的,李夏則是用的李冬的舊服,只能算個干凈合。
李夏的心思不在這上頭,沒留意上服的新舊,李文嵐卻滿眼羨慕的看著一寶藍貢緞,看起來朝氣蓬、英氣十足的五哥,不停的揪著自己上的舊服,他也想穿象五哥那樣漂亮的新服。
李老爺上了一輛車,兄妹三人一定要坐一起,就一起上了另一輛車。
“五哥的待記好了沒有?”上了車,李文山板著臉問李文嵐。
現在他比李夏更張更害怕,阿夏沒說,那他們家就真的要大難臨頭了,象阿夏說的那種大禍……要是不能從大伯那里求來援手……
這種可能他想過不知道多遍了,若是大伯不肯援手,他真不知道還能從哪兒尋到幫助!沒人幫助,就憑他和阿夏,要保護家人,他半分把握也沒有!
“記住了!”李文嵐嘟著很不高興,“我寧不說話!反正我不說謊話!”
“誰讓你說謊話了?我是說……那不謊話……算了算了,你就別說話好了!”看樣子李文山沒能拿下弟弟麼。
“要是人家問你對不對?是不是?是這樣嗎?這樣的話,你看著我,我點頭你就點頭,我搖頭你就搖頭!”李夏只好親自出馬。
李文嵐驚訝而又困的看著李夏,他七歲了,已經不那麼懵懂,妹妹跟從前很不一樣,很怪,非常怪!可到底哪兒怪,他又說不上來。
“咱們到別人家里吃飯賞花,要講禮貌,不能說讓大家不高興的話,六哥你說是不是?”李夏看出他眼里的困奇怪,可也只能著頭皮往下說,五哥不會哄人,小時候不會哄,長大后還是不會哄。
“是。”李文嵐點頭。
“那咱們要說話,就得說讓大家高興的話,對吧?怎麼能算謊話呢?比如阿娘其實暈船暈的很難很難的,可阿娘每次都說:很好,一點都不難,難道阿娘這是說謊話?”
“是……不是……”李文嵐眉頭蹙的很好看,妹妹這話好有道理,他竟沒法反駁!
“那就是啦!咱們今天也要講禮貌,要讓大家都高高興興的,要不然,人家會說咱們沒家教,說咱們阿爹阿娘沒把咱們教好,要是那樣,阿爹阿娘的臉面就得被咱們丟了,五哥,我說的對不對?”
“對對對!就是這樣!”李文山拼命點頭,阿夏太會哄人了!
李文嵐看看妹妹,再看看大哥,突然有一種他們倆早有默契,自己被排除在外的覺,這覺讓李文嵐生出一點點委屈。
車子繞過轉運使衙門正門,又走了半條街,進了偏門。
李老爺下車,四下打量,心里十分酸。江南東路是天下數得著的富庶要的地方,大哥升了江南東路轉運使兼江寧知府,做了這江南東路第一人,自己這輩子也難其項背了。
想著從他剛生下來還沒睜開眼睛起,老太太就在他耳邊不停念叨的那些話:要出人頭地要揚眉吐氣,要好好兒打他們的臉……替母親出氣、替母親請個一品誥封回來……
唉,都是笑話兒!
自己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變賣媳婦嫁妝,搜家底,才求了個橫山小縣縣令這麼個從八品的芝麻位,可大哥已經是一方諸侯、封疆大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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