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看著從廚房那邊一蹦一蹦出來的胡蘭。

做先生的一眼就看的出來經歷了前三天的胡蘭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如果說之前的胡蘭是站在高閣之上世界，讀了很多書的人，那麼現在，就是從高閣上下來了，站在世界的門前了。只差那臨門一腳。

葉之前一直只給講課，講述所沒有接過的知識，從來沒有和提起修仙半分。當時除了葉還不知道怎麼教人修仙這個原因以外，還有就是他覺得不到時候。

而現在，葉覺得時候已經到了，就在這個胡至福無聲離去的時候。

“胡蘭。”葉了聲。

胡蘭甜甜地應了聲，“誒！”然後小跑著來到葉的面前，“先生，你我。”

葉笑著問：“跟著師姐這三天可還習慣？”

“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是師姐很好，很快就讓我習慣了。”胡蘭說著，面有些沉，語氣低了一些，吸了口氣又說：“有些事，我大概還是不怎麼習慣吧。”

“說說看。”

胡蘭蹙著眉，“師姐其實是仙人，不知道先生你知不知道，還有就是這三天，我見到了很多很多的仙人，也見到了仙人世界裡面的很多很多事。”

葉笑而不語。

胡蘭看著葉的模樣，張了張，然後略微不滿地說：“原來先生你知道啊，剛纔我問三月姐，也早就知道了，這麼說你們都在瞞著我。”

葉拍了拍胡蘭額頭，“傻丫頭，要是真要瞞著你，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

胡蘭努努，忽然想到了什麼，黑黝黝的眼睛明亮幾分，興地說：“師姐是仙人，先生是師姐的先生，那麼說先生也是仙人呀。”

葉笑出了聲，站起來在胡蘭面前轉了個圈，然後打趣地問：“你看先生的樣子像仙人嗎？”

胡蘭無話可說，尊崇本心搖了搖頭。但是，橫了一手指在面前，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仙人委南華，種豆明海，小於野，大於市。”眨了眨眼，“說不定先生就是這樣子的呢。”

葉沒有就此多說，重新坐了下來，敲了敲石桌，認真地問：“還記得你當初進這三味書屋前在外邊兒曲徑裡說的那番話嗎？”

胡蘭聽此，便覺得先生要說正事了，站端正了一些，然後點頭回答：“我說我要踏足天下，行俠仗義，力挽天下於大江狂瀾，拯救生靈於流漂櫓。”記得很清楚，這是從很早以前便恪守於心的目標。

“踏足天下是很累的一件事，你真的想嗎？”葉虛長空。

“想。”胡蘭回答得毫不猶豫。

“行俠仗義也是很複雜的一件事，興許有些時候你本沒法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行的俠，仗的義，如此這般，你也想嗎？”

“如果行的不是俠義之事，只能說明我做錯了，無關俠義本。如此這般，我也想。”胡蘭對於這種事總是拿得很開，把自己放得很清。

“仙路漫漫，多數以苦寒作伴。你現在所擁有的親、友、師生或許有一天都會消散於空，這樣，你也想嗎？”葉雙眼不夾雜波，認真地看著胡蘭。

胡蘭是個喜歡思考的人。對待葉這個問題沒有草率直接地回答，如果說前兩個問題是的本，那麼第三個問題則是在考究的本了。

想了一會兒，很認真地回答：“我還記得先生之前和我說過的一句話。‘俠之小者，爲友爲鄰；俠之大者，爲國爲民；俠之聖者，爲天爲地’。如果說我的一生，有幸經歷這三個層次的俠者，即便這條路再苦寒，我也應該撐得下去吧。”

堅定的目，以及那握住的不算有力的拳頭，讓葉再一次認識到自己這個學生在某些方面到底有著怎樣的倔強。

葉將目從胡蘭上轉移開，擡頭著一樹梨花，“修仙不會是一條一眼得到盡頭的路，在這條路上會有各種各樣你無法去改變的事，天災、人禍、因果糾纏等等，許多的事並不是你想得那樣簡單。如果你到了一個問題，沒法解決你該怎麼辦？”

胡蘭想了想說：“沒有人是全知全能的，興許正是這些各種各樣的問題，修仙這條路纔會更加彩，更加耐人尋味。”認真地看著葉，又說：“我覺得先生和我說這麼多，並不只是爲了告訴我修仙路不簡單。”

葉深深地看了一眼胡蘭，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總是一次又一次提高他對聰明的認知。站在一個先生的角度，他很喜歡胡蘭的這份聰明，但是隻站在一個長輩的角度的話，他卻有些無奈，無奈於太過聰明。

“胡蘭，三天裡，你師姐應該和你說過很多關於黑石城的事吧。”

“嗯，師姐告訴了我黑石城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葉語氣幽幽，不急不緩地把胡至福的事說了出來。他說得很簡單，簡單到一下子就說完了，胡蘭也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呆立在原地許久許久，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跑回家去確認一下先生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先生不會開這種沒有意義的玩笑。

只是恍然間覺得，心裡面空落落的。

葉不會去安胡蘭，也不會跟說些空泛的道理。作爲一個教書先生，需要看到的是的長，是不斷突破自我，而不是被安之後的笑臉。

他先前就說過，走在修仙這條路上會遇到許許多多不可抗力的事，而的回答是“興許這樣更加耐人尋味”。這是所堅守的本心，葉需要的則是能夠一直堅守這樣的本心。

沒有再多說什麼，葉起離開了院子，去檢查發酵的花茶和花酒的況，留下胡蘭一人獨自站在院子裡。

當知道了可能一輩子也無法與爹爹見面了，胡蘭表現得也並不像一個九歲多的小姑娘，不哭不鬧。

這並不是說跟爹沒有，只是的聰明與懂事不容許做哭鬧這種無意義的事，在看來，悲傷和痛苦只有需要被拯救者纔會表現在臉上。

其實葉也不知道的是，胡蘭從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刻，就在想著，要怎樣才能和爹爹再次相見。

只但是，礙於眼界和能力，怎麼都無法相出一個好的辦法來。

只能告訴自己，不要放棄。

……

熙熙攘攘的人羣裡，曲紅綃那剛剛突破分神期還沒完全散掉的氣勢，幫助打開了一條不用擁的道路。

一路朝城西乍寧湖而去。

“有一種很奇怪的覺。”擁在人羣裡，看著逐漸遠去的曲紅綃，魚木小聲告訴自己。

但到底是什麼奇怪的覺，不知道。只知道，沒能有緣再次到那位前輩。

愣神片刻後，趕忙應了師兄羅雲生的呼喊，跟著一起離開了黑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