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穿著一皮夾克牛仔打扮相當隨意的邊以秋,抱著跟他穿同款親子裝的寶貝兒子踏出電梯時,立刻到了神一般的熱烈歡迎——二十個高一米八以上,剃著平頭穿著黑西裝的大老爺們兒分列兩行,從前臺一直排到了電梯口。見他出來,立刻六十度躬,齊刷刷地吼道:“歡迎老大!”
邊以秋當場恨不得再退回電梯去。
這他媽都是跟什麼九流電影學的爛俗橋段?咱們不都漂白好多年了嗎,還當自己是黑社會呢!
邊以秋無言以對,柯小爺卻十分興地拍起手來,因為還不會說話,只能啊啊了兩聲表達自己激的心。邊以秋琢磨那兩聲“啊啊”可能是在說“平”,心覺得這小子實在是很有前途。
一上午很快過去,中午邊以秋把小崽子送去了軍區大院。開的還是他那輛招風又包的邁赫,車牌號已經登記過,鋥亮車過警衛森嚴的大門,標槍般筆直矗立的哨兵目不斜視,啪地敬了個禮。
原本他尋思著大白天的日理萬機的柯首長應該是不在家的,沒想到進門沒見到馮淑嫻,倒見到柯首長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柯一宸開心地著“yeye”一邊力蹬示意要下來。邊以秋彎腰將兒子放到地上,看著小崽子搖搖晃晃朝柯首長跑過去。
柯首長見到邊以秋臉依然不怎麼好看。別說兩年,估計再過二十年,他也不可能對邊以秋和悅。但視線一轉到孫子上,表立刻就緩和下來,放下報紙出手,將沖到他面前的小傢伙抱了起來。
邊以秋知道柯首長不待見他,因為以前那些事,他也同樣對柯首長沒什麼好,如果不是因為柯明軒,他這輩子也不想踏進他柯家大門。
兒子安全送到,他站在門口連鞋都沒換,轉就要走。馮淑嫻卻在這個時候從樓上下來了。
“小邊來了?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吃飯沒有?”
“吃過了。”邊以秋面對馮淑嫻就自然多了,“下午跟柯明軒有點別的事,我得先走了。”
“怎麼剛來就要走?進來坐坐……”馮淑嫻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柯首長冷哼了一聲,頓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了。
邊以秋忙道:“不用了,我得馬上過去。晚上估計得晚,明天再來接宸宸。”
“你們忙就讓宸宸在這裡多待幾天,正好我也想他了。”馮淑嫻將他送到門外,和氣地看著他,“明軒他爸就是個老頑固,你別多心。有空跟明軒一起回來吃飯。”
“沒事,我就一顆心,多不了。謝謝阿姨。”跟柯首長的“恩怨”他已經看得很開了,橫豎跟他過日子的人是柯明軒,不是他爹,能不能讓他爹滿意實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
而且吧,看他爹不高興,他還高興的。
邊以秋坐上車的時候甚至笑出了聲,左誠從後視鏡裡看他一眼,覺得十分稀奇。去一趟柯家還能這麼喜慶也是不容易。
邊以秋在路上給柯明軒打了個電話,兩人約好在展館見。
陸霄畢業後直接進了青禾畫社,此次個人畫展也是以青禾畫社的名義舉辦的,所以雖然目前個人名氣不大,但沖著畫社來的人。他的“婆婆”夏青禾又利用自己的人脈和資源請來了不Z市藝界舉足輕重的人捧場,所以邊以秋到的時候,展館已經是人山人海。
邊老大這種連稚園都沒畢業的文盲,其實是完全不懂何為藝的,陸霄的畫他看半天只能得出兩個字的結論:好看。但你要問他好看在哪裡,他是說不出來的。今天他會過來,自然是因為他跟陸霄的私——誰陸小帥哥在他心尖尖上佔據了那麼多年的位置呢——雖然現在想起來,他也覺得自己當年頗有點自作多。
柯明軒還沒到,陸霄被夏青禾拽著跟那些所謂的藝家們寒暄周旋,沒空招呼他,邊以秋只能自己在展館裡面瞎逛逛。
在欣賞某幅唯一看得懂的風景畫時,他突然發現旁邊有一道目落在他上。
按理來說,既然前來參觀畫展,關注點自然應該在畫上,沒事盯著他看是幾個意思?難道因為他長得太帥?
邊以秋十分自地了下,循著那道目看過去,剛要擺出個酷炫狂霸拽的姿勢來個邪魅一笑,出乎意料地發現盯著他的人竟然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頓時什麼興趣都沒有了,撇撇把頭扭了回來。卻沒想到那個老男人居然在兩分鐘後走了過來,並且開始跟他搭訕。
“這位先生,你也喜歡這幅《嵐山落日》?”
邊以秋盯著面前的畫,扯了扯角,故意說道:“噢,畫的是落日啊,我還以為是鹹蛋黃呢。”
“……”老男人呵呵笑了兩聲,“先生真會開玩笑。”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真的。看起來就很好吃。”邊以秋說完還很配合地了。
老男人沒再糾結蛋黃的問題,也沒再看這那幅畫,而是繼續將過於灼熱的目投在他上:“先生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哎,搭訕的老套路了。
邊以秋有點不耐煩:“故人是死人的意思嗎?”
那個男人的神有片刻恍惚,還沒等他回答,後就傳來了柯明軒的聲音。
“邊以秋。”
邊以秋回過頭,對他的遲到很是不滿:“柯大爺,我都已經逛第二圈了。”
“臨時有點事耽擱了。”柯明軒站到他邊,看了那個男人一眼,“這位是?”
男人沒有看他,而是有些激地上前一把抓住了邊以秋的胳膊:“你姓邊?”
邊以秋和柯明軒同時皺起眉頭,男人也發覺自己失態,連忙鬆開了手,有些訕訕又有些期待地問:“你認識一個邊映的人嗎?”
邊以秋聞言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禮貌而疏離地回答:“不認識。”
柯明軒看了他一眼,說:“我們去跟陸霄打個招呼吧。”
兩人轉離開,那個男人卻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邊以秋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人過來找到他,問了句:“池教授,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晚上跟楚奕、陸霄吃飯,邊以秋多喝了兩杯,回家路上突然說想去看看母親。
柯明軒說這個點墓園管理都關門了,明天再去。
邊以秋便沒再說什麼了。
兩個人在街上並肩而行,左誠和柯明軒的司機開著車跟在他們後。
走了一會兒,邊以秋說:“三十年了。”
柯明軒還是什麼都沒說,但他知道他說的是邊映去世已經三十年了。
他把手從自己兜裡拿出來,握住了邊以秋的手,然後一起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風的口袋大,裝兩個人的手一點不嫌。
又是一年深秋,晚風吹著有點涼。邊以秋酒量一如既往的不行,腦袋暈暈乎乎,任他這樣握著,也沒覺出彆扭來。
君臨天下就在前面不遠,和晟傳大樓依然囂張地矗立在城市最為繁華昂貴的CBD中心地段。而他們一步一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得不不慢穩穩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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