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R碼

還沒等巫瑾來得及激， 注意力立刻被年手臂的傷口攫住。

巫瑾眉心重重一跳。

對方的上佈滿青青紫紫的淤痕，從在外的小， 到被半長不長灰訓練覆蓋的膝蓋， 甚至臉頰都有破。最顯眼的還是縱貫右臂的紅腫道子， 像是被利隔著布料劃傷。

巫瑾刷的一下跑到鐵門前，心疼得要命。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大佬。

十年後的衛時被金甲，萬人崇敬， 十年前卻傷痕累累，獨自坐在R碼基地門口斑駁的臺階上。

鐵門， 年看向巫瑾的目微凝， 低頭了自己的手， 再看向巫瑾。視線戒備警惕。

剛要開口的巫瑾一頓。

十多年前的大佬顯然並不認識自己。

潛意識同步後， 巫瑾的胃部依然在翻江倒海，眼前天旋地轉。耳邊刺耳的電流聲像是從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傳來——

“讓他信任你。我們會在外面指導……”

巫瑾捂住冰涼的額頭，終於勉力抓住思維中飄忽不定的通訊電流：“宋——”

實驗室， 面焦急的宋研究員開口：“連上了！你那裏怎麼樣？”

冬青神肅穆，沉默聽研究員轉述：“十五六歲，帶傷， 灰訓練服，撿了子當武——”

冬青：“是衛哥第一次改造後。小巫， 想辦法讓他放你進去， 跟著他。”

鐵門外， 巫瑾暫時切斷連接。

他眼看向門的衛時， 手臂過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進去， 思維被大佬潛意識制，連思考都變得極端困難。

衛時面無表看著。

門外的小矮子穿著明顯大了一號的服，皮是淡淡帶著香味的瓷白，小圓臉就卡在的鏤空鐵門上，也不知道他自己拔不拔的出來。眼神溼漉漉的像是帶著霧氣——

似乎欺負一把就能委委屈屈滴出水。

衛時終於從臺階上站起。

他冷漠開門：“誰把你丟出去的？”

還有，R碼基地什麼時候收了一個傻子。

巫瑾眼神驟亮，刷的一下把腦袋從鐵門上拔出來，三步兩步跟上。

衛時掃了他一眼。改造人上不融有兇基因，蒼鷹、獅子、科莫多蜥，旁邊這個矮子大概是兔子、倉鼠，也不知道基因設計者怎麼想的。

巫瑾一面跟在衛時後，一面努力適應大佬的意識世界，終於努力拉出了許思考判斷能力。

面前的年大佬走路並不快。他並非被上的淤青阻滯，而是看路非常仔細，眼睛微微瞇起。不像看不見，而像——

記憶翻滾，黑夜、三疊紀、火山口翼龍盤旋。

——“四視覺是人工改造基因，後來視錐細胞不再分化，視覺退化。”

現在是第一次改造結束，大佬視覺退化的時間點。

巫瑾心跳微窒，下意識就要去牽年的手。

衛時反應極快，刷的一下手。

他莫名有些生氣，撿回來的小竟然還不知檢點！對著陌生人就要親暱，看著就是被馴養過的！

衛時冷漠回頭，就差沒在臉上寫了三個字。不給牽。

巫瑾只能磕磕絆絆跟著，因爲沒有和意識世界完全同步，走起路來同樣一腳深一腳淺。

“你……你什麼呀？”巫瑾湊過去套近乎。

“我巫瑾。”巫瑾又自顧自說道：“你的手怎麼了？”

小矮子不停呱唧呱唧說著話，衛時只掃了幾眼就不去看他。

太弱了。眼睛和臉頰都圓溜溜，整個人乎乎的，估計一個手指就能出紅印子。自己果然撿了個被拋棄的改造品回來——傻乎乎站在門外，如果不是自己好心，估計都活不過明天。除了自己可沒人會要他！

正在此時，刺耳的集合鈴聲突然響起。

嗆鼻的黑煙被鈴聲擾，遠、近不斷有人奔跑，衛握了手中的木。

黑煙中有人在幽幽哭泣，有人在詭譎大笑，有人在對著空氣說話，有人四肢扭曲著地，像蟲一樣慢慢爬。

巫瑾愕然擡頭。

衛時看了眼沒有見識的小矮子。

距離上一次改造不過兩週，R碼基地裏多的是適應不了新基因的瘋子。他的敵人不是他們——

衛時提著木，綴在人羣后面，緩緩走進黑霧中低矮的廠房。

巫瑾立刻亦步亦趨跟著。

比起廠房，這裏似乎更像一間“教室”。投影打在前面，用於教授被改造者最基本的讀寫，兩位教導員正在臺上低聲談。

巫瑾跟著衛時坐到第二排。

幾個高矮不一的年立時向兩人方向看去。他們與衛時差不多年齡，說話故意大聲：“他還敢進來？等下課，哥幾個就給他點看看——”、“媽的，早上沒弄斷那隻手，必須讓他賠兩隻。”、“改造前狂這樣，他以爲自己是邵哥？！改造後還不懂得夾著尾做人……”

巫瑾皺起眉頭，終於聽懂幾人的罵。

大佬在兩週前第一次改造——視錐細胞改造失敗，基因評級從原本的S跌落到B，基地裏多得是落井下石的小人，一淤傷也來自他們。

兩排桌椅前，教導員們視若無睹，對學員之間的衝突習以爲常。

巫瑾沉默看著，手掌攥。

對外封閉的R碼基地就像一個扭曲的世界，被改造者自相爭鬥，促這一切的改造者們冷眼旁觀。

上課鈴再一次打響，試卷從前往後分發。

教導員對課程、考試都並不上心，兩人甚至還在間隙談論家長裏短，顯然沒發現多出來個巫瑾。

講臺之下，右手傷的衛時，用左手彆扭握住筆。

巫瑾忽然住衛時的試卷。

年警戒看向他。

巫瑾一聲不吭，拿起筆，示意大佬自己可以幫他寫。

試卷一側選擇題，巫瑾輕輕寫個胖乎乎的D，下一道就是個胖乎乎的B……再下一道被衛時手肘住。

巫瑾眼擡頭。

琥珀瞳孔微微發亮，淺的小卷差點要蹭到衛時上。

年的視線在小停頓許久，最終移開手肘。

巫瑾鬆了口氣，拿著大佬的筆開始筆疾書，毫沒注意到旁年沉沉的目，再擡頭時，衛時又嗖的移開視線。

巫瑾把寫好的試卷還給他，衛時勉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一個小時後，試卷上，下課鈴響起。

教導員前腳出門，剛才那羣年就嘻嘻哈哈圍了上來：“喂，瞎子。”

嘲笑的是視覺退化的衛時。

衛時掂量了兩下手裏的子，終於站了起來：“出去。”

巫瑾這才發現，“出去”是對他說的。

巫瑾當然不可能出去，又往衛時邊湊了湊。

衛時冷冰冰看向他：“我讓你出去。”

那羣霸凌者終於注意到巫瑾存在，教室清場完畢，門被一個馬仔反手帶上。

爲首那人驚訝看向巫瑾，眼裏興味異常：“那個誰，你過來。”

巫瑾轉頭看他。

乎乎的小圓臉帶著兇兇的意味，也不知道衛時是從哪裏撿來的，看著有趣的很，長得還很漂亮——在男改造者佔80%以上的R碼基地，漂亮並不是什麼好事。

幾人低聲說了些什麼，繼而哈哈大笑，過去就要捉巫瑾，又對著衛時嘲諷：“人我們收下了，留你一隻手——”

沉默的衛時突然開，木對著人砸下。

“我！”那混混措不及防閃避，被砸到右肩，疼嗖嗖咧著，罵罵咧咧就要反擊，一腳橫踹。

六人中有五人都往這裏聚攏，剩下一人剛要對巫瑾手——巫瑾突然舉起椅子，對他當頭就是一掄。

咯嘣一聲。

那人腦袋一涼，接著反應過來，一聲怒吼從口袋裏拿了個餐刀就上。

巫瑾終於知道大佬右手的傷口是哪裏來的。膛裏憤怒醞釀，他也不廢話，一個側閃堪堪避過的刀刃，反手就是回搶。巫瑾眼中一片冰涼，出湛湛寒，電石火之間，對手被他生生制了兩個照面——

巫瑾再擡起手肘。

銀一閃，餐刀已是夾在他的兩指之中。

戰作A12銜接C8，十年後，大佬手把手教會他的連招。

教室一片靜默，就連衛時看向巫瑾的視線都帶著驚訝。巫瑾回頭對上他的目。

R碼基地，這羣十五六歲的學員還停留在混混打架的初級階段，巫瑾這個半吊子逃殺選手，只要出其不意，未必不能一戰。

那羣年的頭目終於狠下心：“媽的，不留手，給我直接幹！”

巫瑾看了一眼年的大佬，兩人不發一言，默契替對方擋住後背。巫瑾徑直把刀遞給大佬，自己繼續抄起椅子——還是最原始的重型武趁手。

衛時也不廢話，傷的右手握住小刀，左手棒刁鑽狠辣，幾乎從未有過失手。

兩人以對多，脊背挨的更近。巫瑾打的上了頭，加上找到大佬，頭一次參加羣架，裏興勁兒一冒出來，像是嗷嗷的小豹。

衛時著背後乎乎的小矮子，本不知道他興個什麼勁，脊椎骨微微僵。

等對手只剩下最後一個，衛時毫不猶豫而上，餐刀在霸凌者上利落劃拉——和他手臂上的傷口一模一樣。

等報復完畢，衛時蹲下，在滿地求饒的幾人口袋裏翻找，搜出幾張綠卡片，出一半遞給巫瑾。

“你什麼。”他突然對著巫瑾開口。

巫瑾瞳孔一亮：“我巫瑾，”他又看向大佬，高高興興道：“我知道你衛時。”

衛時視線掃過突然蓬鬆順的小卷。

小矮子得意洋洋告訴他：“你的名字，我在試卷上看到的。”

衛時嗯了一聲，面無表帶巫瑾離開教室。

掌心微微發。

兩人順著黑煙走出廠房，天已經偏暗。巫瑾拿了那幾張綠卡片，不久後清了用途。

R碼基地食、藥品、補給都需要定時定點換取，綠卡片就是通用於改造者之中的“兌換券”。被爲“食堂”的補給戰，僅在十分鐘就發了兩次改造者之間的衝突。

他們大多是十五六歲的年，也有個別年紀差距稍大。教導者沉默地看著改造人互相爭奪，甚至會以此作爲“是否有攻擊”、“是否有生存能力”的評分依據。

等到了晚上的訓練，巫瑾思維一片冰涼。

沒有接完整改造、沒有套上緒枷鎖的改造人不被允許學習槍械、格鬥。所謂的“訓練”不過是教導者提出各種無意義的、甚至有挑撥學員間爭端的指令，年們卻瘋了一般前仆後繼去做，以此換取極其微小的獎勵。

R碼基地是分等級的。

地位最高是不常面的研究員，他們決定改造者的“分數”和“適配基因”，其次是教導者，最後是改造人——

改造人在極端抑環境下傾向於社會屈從，作爲等級制度的最後一層，會用盡手段討好教和研究員。甚至在巨大心理落差下，他們會自發利用霸凌和暴力製造出改造人與改造人之間的“差距”。

每個人都有被認同的需求，R碼基地正是利用默許、漠視與心理力，在基地挑選出最適合改造的人形兵。

巫瑾跟在衛時旁，在一羣不被教導者重視的改造人中把訓練矇混而過。

他的眉心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