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同寢

八小時後。

艙燈漸亮，早餐香氣循著走廊飄來。

巫瑾迷迷糊糊睡醒， 大佬已經不見蹤影。

自己半邊還塞在純黑睡袋裏， 半邊枕著小兔子睡袋的白肚皮， 懷裏抱著多餘的枕頭——

枕頭忽然被走。

“！！！”巫瑾一秒清醒，下意識就要去找麻醉槍、擡頭招呼小翼龍備戰，冷不丁對上金碧輝煌的屋頂與璀璨絢麗的水晶燈。

後， 搶了巫瑾枕頭的明堯哈哈大笑。

星船還有兩個小時抵達港口，此時練習生才起牀不足小半。走廊上，巫瑾正抱著兩個睡袋吭哧吭哧朝後勤部走， 準備提前歸還。

特別是小白兔睡袋——

夾在一羣純睡袋中尤其顯眼， 黑燈瞎火還好，燈一亮簡直能閃瞎眼。

綿綿，毫無尊嚴！

長長的走廊上， 明堯好奇心旺盛地玩弄兩個兔子耳朵， 一面在巫瑾旁邊吵吵嚷嚷：“哎小巫你知道最後誰第一嗎！不知道吧我給你講講哈哈哈哈——”

巫瑾把兩個睡袋疊好，禮貌遞給劇務。

明堯一拍桌子：“那一戰可是驚天地泣鬼神！這故事啊， 得是要從第一隻伶盜龍孵化講起……”

劇務被明堯嚇了一跳，回頭思索嘀咕：“不應該啊， 怎麼有選手領了兩個睡袋？發出去250個，難道有人睡了地板……”

巫瑾一僵，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旁， 明堯攆起兔耳枕頭充作驚堂木， 又是力一摜：“卻說那伶盜龍打在蛋就飽薰陶， 聆訓教， 師從井儀七子之首，左槍聖！哎不是人字旁的那個左啊！這伶盜龍留著一口先天真氣，加上高人點化，剛一出殼就是築基二階修爲！開口即吐人言：大楚興，井儀王——”

劇務立刻轉移注意力：“擡個肘子，收枕頭了啊！哎小明選手你別抓著枕頭不放啊，要說書，去後邊餐廳拿個牛盒子拍桌子去，拿兩個還能打快板……”

巫瑾領著說個不停的明堯穿過餐廳，又領著明堯去探視了還在隔離期的小翼龍，臨下樓時明堯忽然狂喜大喊：“隊——長——”

巫瑾鬆了口氣，小明選手終於消失。

星船抵達克森基已經臨近傍晚。

250名選手著陸之後，就被依次推導播室等待採訪。

巫瑾排在第五，前面湊巧又是魏衍。

來自進化天平的研究員對魏衍噓寒問暖，最終拉著他的手慈祥鼓勵：“小夥子，好好幹！這次沒拿到進化點，還有下次，下下次。不要給自己太大力！”

魏衍面無表，出門之前卻向輕輕鞠了一躬。

研究員往他離開的方向了許久，才回頭微笑看向巫瑾。

的一頭銀被髮網綰起，眼角有細微的皺紋，作爲進化天平首席研究員之一，平時多數時候表嚴肅，笑起來卻溫可親。

屏幕上輕輕閃爍，投影出巫瑾小隊的草食恐龍養場。

“整場比賽中，我最欣賞的通關方案。幾乎所有選手都選擇了掠食者進化方向，除了小巫選手。”

“自遠古至今，從來都是適者生存，而不是強者生存。”讚許：“不過，和選手們的第一選擇一樣。直到現在，人們還在追求最頂端的基因，而不是最適合的基因。”

研究員的表微微轉冷，似乎想到了什麼，頃迴歸話題：“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四視覺。”

巫瑾一頓。

指向虛擬投影中遮天蔽日的恐龍：“恐龍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完的視錐細胞之一，能清晰辨認出自然中的紫外線譜。這一優勢是哺所不有的。”

“恐龍統治整個中生代近兩億年，不斷迫哺——也就是我們的祖先的生態位。如果咱們不幸生存在那個年代，多半是需要居、夜晚才敢出來捕食。”這位研究員一笑：“晚上出門，還住在裏，自然就沒有對高度的需求，視錐細胞也就漸漸退化了。”

“後來靈長目出現，把哺的二視覺進化爲三視覺。人類就是三視覺，要想從三再到四——仍然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輕輕比劃：“幾百萬年，千萬年。”

“至不該是現在。”

巫瑾正聽的神，這位導師卻突然岔開話題，照著臺本對巫瑾採訪。

十五分鐘後，工作人員向兩人打出OK手勢，巫瑾離開備採間等待。

巫瑾接了杯水，剛在椅子上坐定就聽到帷幕後有談話聲傳來。

節目PD似乎含了半截煙，吞雲吐霧悠悠開口：“我說老同學，你都一把年紀了，憤世嫉俗，採訪還夾帶私貨！嘿！”

研究員：“閉。”

巫瑾立刻要起離開，旁邊帶著監聽耳機、回放採訪的場務立刻打手勢讓他坐下。

巫瑾：“……”

帷幕後，研究員冷淡說道：“要編碼出任何一段基因都是有代價的，改造人六年存活率不到50%。視錐改造，代表高概率視網剝離。骨髓改造，代表高概率骨骼纖維化，更不提造改造、免疫改造、神經元改造、緒枷鎖。”

“6年前R碼基地解散，收編爲R碼娛樂。聯邦破產法只保護失敗的企業家，可不會保護失敗的實驗品。當時遣散那麼多改造人，沒有昂貴藥維繫機能，放出去就等於人道毀滅，就算能活下來——”頓了頓，冷笑：

“沒有，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誰又會對他們負責。”

兩人拿了咖啡，在帷幕後漸行漸遠。

巫瑾在帷幕後坐了許久，脊背冰寒。

直到場務示意巫瑾可以自由走，他渾渾噩噩打開門，忽然朝一個方向拔就跑。

門口的小編導微微吃驚：“找誰？衛時選手？哦衛選手剛進去——”

備採間門扇閉，巫瑾吧唧一下趴在落地窗上，冷不丁腳下喵喵直。

巫瑾低頭，把使勁兒拽他腳的黑貓抱起。

門，正在和劇務談的衛時忽然回頭。

落地窗外，年抱著貓，腦袋一併在玻璃上，眼看向他。

劇務也跟著轉：“喲小巫來了啊。你們倆在比賽裏不死不休的，私下裏還真好……”

他眼睜睜看著衛選手放下臺本，打開門，手在小卷上擼了一把，然後才到貓。兩人低聲談了兩句，巫瑾繃的肩膀微微放鬆。

年搖搖頭，走出備採間，和衛時揮手告別。

等衛選手回來，劇務再次攤開臺本：“那咱們繼續！這一段採訪不要繃這麼，這個……”

他擡頭，忽然一愣。

衛時依然面無表，瞳孔裏凌冽的寒意卻微微鬆融。

“……對就這樣，保持，保持！”劇務終於鬆了口氣，合上臺本遞了過去。

賽後採訪結束，佐伊立刻恪守白月隊長職責，召集小隊員開會。

在資源匱乏的練習生時期，佐伊一力承擔了訓練計劃制定、賽前員、賽後覆盤和小組績效等多項職能，如同幽靈一般遊走在克森基地各——

場旁，正在追著球跑的凱撒忽然一個哆嗦。

佐伊的戰靴冷冷踩在球上。

凱撒：“咦你們怎麼來了……哎手下留，我自己走，這就走！小巫、文麟別別別……”

凱撒很快被三人押著緝拿完畢。臨走之前，巫瑾蹭的一腳把足球再次踢回場。

克森雙子塔南塔，佐伊反鎖上門，翻開墨跡未乾的記錄本，當先第一件事就是嚴厲批評凱撒。

“三天，第四淘汰賽的個人反思要到我手上，一式兩份給公司留檔。還有，”他掃眼一眼凱撒的小肚子，凱撒立刻吸氣憋氣試圖遮掩。佐伊冷笑：“一週我要看到脂降下來，如果降不下來——”

凱撒瞪大了眼。

佐伊：“就送你去和曲祕書一起上健提高班。”

凱撒：“臥槽！太狠！”

佐伊威脅：“再這樣下去，我會和公司申請約束練習生談……”

凱撒一抖，連忙大聲求饒。巫瑾也跟著一抖——

文麟茫然開口：“小巫你抖什麼？”

巫瑾使勁兒搖頭：“沒……沒沒沒！”

佐伊給筆記本翻了頁，再擡頭時心平氣和：“小巫，第五名，再接再厲。大局觀值得表揚，近戰格鬥這周起要加訓。”

“阿麟，”他看向自家輔助，表溫：“19，離出道位不遠，努力。”

文麟微笑點頭。

“還有，這一次回公司非常重要。”佐伊打了個說正事專用手勢：“戰隊那裏要把今年的預備役甄選提前。”

巫瑾一愣：“提前——”

佐伊點頭：“肯定有事發生，不好說。還有，這次換凱撒、阿麟去浮空城的參加特訓，其餘練習生自由選擇跟訓。我不出意外會一起過去，小巫的話我也建議……”

巫瑾思緒電轉。

夏季賽結束是逃殺秀轉會高峯期，白月臨時將甄選提前很有可能也和選手轉會有關。

等等，浮空城特訓——

巫瑾刷的一下擡頭。

佐伊：“小巫去不？”

巫瑾眼睛晶晶亮亮，嗖的點頭：“去！！”

臨近晚飯，佐伊終於宣佈散會。幾人走出南塔時，正看到一羣機人在北塔門口忙忙碌碌，又是鬆土又是栽花，還有扛著刷亮麗的傢俱、牀位往北塔裏頭送。

凱撒看了半天，忍不住拉住巫瑾比劃：“250個人淘汰到180個，咋牀位還增加了？還有蚊帳——夏天都過去了摳門節目組也沒想著給咱買過蚊帳。咋回事啊這？”

佐伊想起來什麼：“下一淘汰賽，聽說是室賽，有特邀嘉賓參加。早上應老師還說過，要把所有選手搬到南塔，北塔空出來重新佈置。”

凱撒瞠目結舌：“一個塔都給嘉賓住！這什麼嘉賓？巨型哥斯拉？”

巫瑾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機人們似乎還在把花盆聚起來拼字，夜幕中卻並不真切。

克森秀碗型大廳，在原始叢林了一百多個小時的選手剛一走進，立刻看直了眼。

紅燒蹄髈、烤豬、香煎魚、佛跳牆等等一貫盛筵整整齊齊排列在長桌上，節目PD於燈火通明發表講話——

臺下狼吞虎嚥，愣是沒有一人擡頭。

凱撒當機立斷，捲起袖子就要往東坡猛衝。

文麟提醒：“脂……”

凱撒大手一揮：“管它呢！胖都胖了，吃完還是胖，反正都得減！”

巫瑾向文麟解釋其中的哲學意義：“胖是有冪等的……”

臺上，節目PD發表完對贊助商爸爸真實的謝意，繼而一拍話筒。

刺耳裂聲傳來，臺下響起練習生此起彼伏的嗆嗝兒。

“我宣佈兩件事啊，”節目PD拍著桌子：“都停都停！第一件，咱們之前提過，要給所有選手重新分寢，這次還是按照觀衆投票來。”

“第二件，明天開始7天長假，放假前記得去找咱們湘湘老師，學習下一淘汰賽需要用到的生存技……”

練習生一片茫然：“應老師？……不是找鴿老師？”

應湘湘在一旁笑瞇瞇點頭。

聚餐結束，晚八點一到，選手分寢的投票通道立刻開啓。

等待間隙，攝像頭掃過僅剩的180席選手位，正在晃悠消食的秦金寶、妝容妖豔的薄傳火、和佐伊小聲談的巫瑾，和紅gay在一起的凱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