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攔了自己的同鄉,舉薦左留在湖廣,看似既無私心,又賣了人給曹顒,可曹顒真不稀罕。
安排左與尹繼善去湖廣「鍍鍍金」,在政績欄上添上一筆也一回事,安排他徹底外放是另外一回事。
想著尹繼善升任湖南按察使的消息這兩日就要公之於眾,曹顒就對左住說了左留在湖廣、暫緩回京的消息。
左住聽了,立時著急:「義父,弟弟不會留放外任吧?那可怎麼好,誰給義父寫節略?」
曹顒聞言,不由失笑:「給我寫節略重要,還是左的前程重要?」
左住抓了抓後腦勺:「當然義父的事重要……二弟年紀輕,正是熬資歷的時候,即便跟在尹大人邊,多半也是跑打雜。尹繼善是曉得二弟與義父關係的,說不定還會覺得二弟在旁邊礙事……」
左住雖向來不伶俐,可能說出這番話,可見是藏錦繡。
曹顒頗為欣,道:「咱們瞧著未必好,可說不定在皇上眼中,如此安排正好……」
左住似懂非懂,曹顒沉片刻,覺得不好放著左一個在外頭,便使人喚來張義,吩咐他去湖南。
曹顒邊的長隨管事中,與府打道最多的就是張義。
張義曉得左兄弟在曹家的分量,只覺了老爺重託,並不覺得千里南下辛苦,滋滋地出京去了。
張義出京沒兩日,天佑馳驛到京。
他並沒有隨著四阿哥走水路,在得知父親病重的消息后,就一路馳驛回京。
除了左還在外面,一家人總算團圓。
只是曹顒在「養病」,眾子侍疾,朱氏那邊大姐兒滿月就不好大辦,曹府這邊連初瑜都不好出門吃酒,就請曹頤出面過去料理。
寧老太太添了長孫,本有心要大擺賓客,好生熱鬧一番。
朱氏卻是個懂事的,早早就打發人去給寧老太太請安,只說丈夫不在,恩親病重,不好宴飲,待閨百日在答謝之前來下的親友。滿月這日,只請家裏人見見孩子。
這家裏人,除了寧老太太,就是曹府這邊的人,與朱氏的娘家人。
寧老太太雖心中生悶氣,可現下兩家住著,也不好多說什麼。
曹府這邊,天佑要在曹顒邊做「孝子」,恆生上有服,都不好過來。
不過給侄預備的滿月禮,卻是半分不。
因這個侄,與父親一個生日,天佑與恆生雖沒有吃滿月酒,可也都私下去見過,喜歡的不得了……
*
八月初十,四阿哥弘曆回到京城。
在通州碼頭下了船,見了幾個心腹手下,還沒來得及詢問京中近況,就聽到一個噩耗,福晉富察氏所出的格格夭了。
畢竟沒有見過小格格,可到底是嫡長,弘曆的緒立時低落。
不過他到底是皇子,轉瞬打起神,又問起旁的來。
例如盛京有無消息過來,戶部尚書曹顒的病如何。
聽說曹顒的病漸好,弘曆暗暗鬆了一口氣。
曹家長子是他侍衛,養子是他的伴讀與妹婿,二房庶妹又是他的庶福晉,雖說沒有明確表態過,可弘曆早已將曹家劃為自家人。
有曹顒的曹家,與沒有曹顒的曹家,分量當然不一樣。
富察家送族為媵的那點心思,自然是瞞不過雍正與四阿哥這對天家父子。不過是看在馬齊面上,加上看重富察家,帶了縱容。
既是富察格格已生下長子,那是不是曹氏那邊也要安?
後宮就像是小的朝堂,總不能讓富察家一家做大。
曹家的實力,現下並不比富察家弱,兩家分量也算相當。
弘曆想到此,便對從人吩咐:「從江南帶來的珠玉寶石,除了之前分派好的那些,再給曹氏多預備一份……」
*
曹府,花園。
曹顒坐在亭子裏,手裏拿著個紫砂壺,笑瞇瞇地看著花圃邊的一雙兒。
這紫砂壺是天佑的孝敬,第一次出門辦差,天佑不忘家人,準備了不孝敬回來。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到底是一番孝心。
給曹顒的這把紫砂壺,是陳氏瓜形壺,樣子淳樸,很合曹顒的心意。
天慧與天寶姊弟兩個,手裏拿著花鋤,正在給花圃里的幾叢花鬆土。
初瑜陪坐一旁,打量丈夫的臉,道:「老爺的氣好多了。」
曹顒點點頭,道:「將養的差不多了,明兒我遞摺子請見……中秋後,就該去衙署了……」
停了那苦藥湯子,自是胃口就好。胃口好,心愉悅,氣不好才對。
初瑜抿笑道:「白太醫升了右院判,我們可要預備份重禮才是……」
白太醫原是八品醫,前兩日被升了六品左院判。在太醫院那按資排隊的地方,左院判不僅是院使的副手,還是***人。
他還不到知天命之年,若是按照正常,即便醫湛,也要再熬十幾年才能到這個位置。
現下就升了院判,可見真是得了聖心。
曹顒這邊,簡直是哭笑不得。
他這次「重病」,自己勞累傷佔三分,伊都立的魯莽上摺子佔三分,還有三分就是白太醫的推波助瀾。
不過,事到如今,即便白太醫反口,說曹顒當時病的不重,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曹顒的心裏,鬆了一口氣。
要是前些日子,雍正心來再派兩個太醫請脈,那才是烏龍。
現下,他既然將「病癒」,也就不那麼心虛,道:「可以置辦份重禮,天佑送過去……」說到這裏,頓了頓,道:「再同白太醫說清楚,對於他的妙手回春,我們並不是不恩,只是他既升了院判,上差事重了,我們以後就不好再隨意輕擾。」
初瑜點點頭,道:「老爺說的是,正是這個道理。」
倒不是兩口子「過河拆橋」,而是曉得要避嫌。
太醫院的院使,年過古稀,是位當世名醫,掛著五品院使之名,只負責給帝后請脈。太醫院的院務,反而落在兩位院判上。
曹家到底是外臣份,不好與之往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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