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有的蛋

等天佑從王府回來，已經是戌初。

夏日天長，曹顒與初瑜都沒有歇。天佑過來時，夫妻兩個正商議著是不是送李氏與孩子們去海淀園子。

天兒這麼熱，若不是妞妞出閣，也不會還在城裡待著。

見長子這老晚過來，上又帶了酒氣，初瑜很是心疼，忙人預備解酒湯。

曹顒雖早告誡兒子們不可縱酒，可天佑已經丁，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大人了，往來應酬吃上兩盅酒也免不了的。

還好他曉得分寸，知道父親不喜，比較有節制，沒有醉酒失態的時候。

眼下雖帶了酒氣，可神依舊清明。

「父親，今日五阿哥進城，在二弟那邊留了飯……中間說了一，道是皇上昨日同十六爺問起兒子，的緣故卻是不知……」天佑說道。

初瑜向來視長子為心尖子，聽了這話不由變。

對於龍椅上那位皇伯父，初瑜向來是敬畏有佳。

早先還罷，什麼「刻薄寡恩」都是人云亦云，可這兩年出繼庶長子，停了中宮賀表，都是大家耳聞目睹的。

待髮妻骨都如此，初瑜哪裡還敢期待天恩，只盼著丈夫與兒子都平安而已。

曹顒聽了，卻是不覺意外。

自打滿清關以來，為了拉攏八旗勛貴，長子侍衛當差，是面也是恩典。

若不是天佑今年要參加春闈，早在年初就當補了侍衛。

皇上向十六阿哥問詢，多半是想起這一茬來。

人活世上，誰能不惜名聲，帝王也不例外。

今上手上有粘桿，消息向來靈通，京城這關於「隆科多枉死」與「清算曹家」的流言，也早就傳到前。

他不樂意背黑鍋，又拉不下臉來澄清，加恩曹家正當時。

「估計是點侍衛之事，你春閨也過了，也該開始補差事……」曹顒道。

初瑜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天佑的目，越發堅定。雖說他羨慕四叔輕鬆的翰林生活，可為曹氏宗子，責任所在，他也按照父祖的足跡走下去。

因時候不早，父子兩個又說了兩句，曹顒便打發天佑回去了。

聽到兒子許是要當差的消息，初瑜驕傲中帶了幾分歡喜，歡喜中又添了三分憂慮。

宮裡的侍衛，面是有了，可也不容易。外班要守門，風吹日曬；班前當差，提心弔膽。

「當初天佑剛生出來的日子，放佛就在昨日，嫰嫰的，就那麼丁點兒大……這一轉眼，就要當差了，用不了多日子，又該娶媳婦……」初瑜放下頭髮，坐在炕邊，帶了幾分懷念道。

「孩子總要長大，還能拘父母羽翼下一輩子？早些當差歷練也好，天佑畢竟是長子。歷練個十年八年，心磨平了，將這一家老給他也人放心。」曹顒道。

「再過十年，老爺也剛過不，哪裡就需要天佑當家？」初瑜只當丈夫隨口所說，並沒有記在心上。

曹顒卻是在心裡默算，現下已經是雍正五年，再過十年，弘曆會上臺麼？

因廉郡王早逝的緣故，「八爺黨」灰飛煙滅，「十四黨」只是在雍正繼位初期散布了些許流言，影響的範圍也不過是京畿一代。

輔政的十三爺雖也有些病弱，卻比歷史上記載的要好上許多。

雖說雍正給人的覺是晴不定，可同歷史上那個敗家的弘曆相比，卻是好了幾倍。

希戶部的商船初航順利，也希李誠能從西洋帶回幾個好大夫、尋幾種好葯……

一夜無話，次日是戶部班，曹顒起了個大早，同幾位同僚一起出城。

隨著聖駕在圓明園常駐，京城到圓明園這條道春日裡又修整過，騎馬也好，乘車也好，都比過去要舒坦許多。

就是慢行，也比過去要快上許多。

曹顒等一行人到圓明園時，天才開始有些放亮。

這個時候，不是外進京的時候，除了戶部班的幾位堂，並沒有其他人遞牌子。

聖駕用罷早膳，便傳曹顒等人覲見。

這個時節，戶部所忙的就是南北賑濟、各地麥收收什麼的。

老天保佑，雖說北方如往年一般，不府縣有旱，可因這幾年井地面積的增加，加上冬小麥、苞谷、番薯等作的推廣，即便是減了幾分收，地方上也多能自給自足。

南方雖有水患，可災最嚴重的是廣西幾個府縣，湖廣同江南等糧食大省反而影響不大。

加上「耗羨歸公」同「士紳一納糧」這兩條政策的推行，使得戶部銀錢充足。庫銀由最初的不足百萬兩，已經增加至七百萬兩。

雖說戶部稟上來的，依舊是這裡撥銀子、那裡撥銀子的瑣事，可國庫里有銀子，雍正的心裡也踏實幾分，竟是難得地和悅。

張廷玉被皇上留下，曹顒與幾位侍郎回稟了差事便從前退下。

曹顒早就曉得皇上要清算臣工的流言是假，並沒有覺得雍正和悅有什麼不對。

最近除了隆科多病故，也沒有什麼糟心事兒，就不行皇上心裡鬆快兩日？

幾位侍郎大人，卻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卻是滋味各異。

皇上待曹尚書不僅沒異樣，甚至還多問了兩句，哪裡有發作曹家的意思。

曹尚書的堂位置穩當，兩位漢侍郎鬆了口氣，這個曹大人是個幹事的，也嫌手下屬差事，是個難得的好上；兩位滿侍郎，則是帶了幾分酸意。

上司不地方，他們這些當下屬就沒機會出頭。

過了一會兒，大家走到園子口，曹顒就被個小太監攔下。

十六爺到了，在園子西南的值房裡用早點，曉得曹顒今兒班，便小太監過來等著。

小太監說話沒有背人，幾位侍郎聽得清楚，越發印證了曹家沒幹系之事。有個過去暗地裡自詡為「曹黨」、近日同曹顒疏遠的漢侍郎，已經在心裡懊悔，不該聽風就是雨。

只是哪裡又有後悔葯？

曹顒同幾位侍郎別過，隨著小太監去見十六爺。

說是值房，同曹顒他們后見的六部值房有不同。

六部值房同閣值房都是新建的，在勤政門外兩排房中，屋子狹窄。十六爺所在的值房，卻是勤政殿西側的一館閣。

除了面闊三間的正房外，還有左右廂房在。

此，是皇上專程指給十三爺的地方。

十三爺輔政辛苦，政務繁忙、留宿園中就在這裡安置，正房就做了十三爺起居所在。廂房則開了小廚房，供應些粥點小食。

雖說皇恩浩，圓明園雖不是宮中，可到底是苑，十三爺向來又是不肯違了規矩的，哪裡好大喇喇地佔了這裡？

雖說有的時候忙得狠的，過了門，留宿在這裡，可十三阿哥卻是規規矩矩，自己的件什麼都沒添，只當這邊是值房用，上房只用了一間，另外兩間都使人收拾出來，給進園辦差的宗室做侯見使。

宗室王爺中，除了十三爺，就數十六爺差事最重，每日里消磨在值房的時候也就多了起來。

曹顒到時，十六爺已經吃完了一屜包子，正端著剩下的半碗豆腐腦，喝的痛快。

雖說曹顒出城前在家裡用了幾口早點，可早就克化得差不多了，聞到這包子的香氣，肚子里也跟著了。

左右同兩位王爺都，他也就不客氣，挽起馬蹄袖，坐在十六爺下首，跟著用了早點。

這廚做出的豆腐腦，是外面的豆腐腦比不了的。

豆花得不行，澆頭裡的黃花菜、木耳也是東北奉進的貢品，滋味兒十足。

這青花碗不大，曹顒直用了三碗才撂下筷子，看得十三阿哥不由莞爾：「可見是了，同孚若吃過這麼多次飯，什麼山珍海味席，也沒見孚若吃得這麼香。」

曹顒意猶未盡，道：「沒想到宮裡還有這個。前幾年在外頭的攤子上吃過兩遭，兩文錢一大碗，飯量小的，不用加燒餅就能吃的肚飽。只是做的了些，多帶了豆腥味，做的好吃的。」

十六阿哥手中拿去一把扇子搖著，聽著曹顒話，搖了搖頭道：「就你刁，沒了豆子味，那還豆腐腦麼？聽說順天府那邊的案子就要審了，你倒是吃喝不誤，可是有不人惦記著拉你下馬。」說到最後，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曹顒無奈地擺擺手，道：「難道臣這戶部尚書做得就那麼不合格？臣這兩年也算勤勉，並沒有做惹什麼天怒人怨的麻煩；同僚之間相，也多留了餘地，沒有結仇結怨，怎麼就被人不待見？」

曹甲既在柴秀才那邊盯著，這些鬼蜮魍魎的行跡也就沒瞞過曹顒。

雖說現下頭的不過是司、佐領之流，可誰都曉得，他們後有人。要不然，他們摻和這個，同個與宗室有親得二品大員作對，可不是自己找死。

十三爺的神帶了幾分鄭重，說得婉轉：「戶部有銀了，張廷玉上差事又多，顧不到戶部……」

十六爺臉上帶了譏諷，道：「別忘了還有戶部商船，若沒有你這個主事人在，你還以為戶部能保住它？宗室那些大爺、務府那些孫子，都盯著這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