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章波瀾起
這場關係曹家的司,原本並沒有引發什麼靜。
又不是「欺君」、「謀反」的罪名,一個小小生員狀告二品尚書,螞蟻撼樹之舉,更像是一場笑話。
大家不過是當茶餘飯後的閑話,聽了也便罷了,更多的人將話題都集中在即將到來的皇子大婚上。
那不是尋常的皇子,是被聖祖爺贊過的四阿哥弘曆。在三阿哥過繼出去后,他就是宮裏僅存的兩位阿哥之一。加上排行靠前,又是滿妃所出,是嗣君最佳人選。
他的正室嫡妃,若沒有意外,就是未來的國母。
富查家的祖宗八代都被翻了出來,雖說也不乏有人說上幾句酸話,卻也不能信口開河地貶低什麼。
畢竟富查家祖上的文治武功都在那裏擺著,與皇室聯姻,富查家這不是第一遭。雍正二年被降為鎮國公的前履郡王的福晉,就是富查家的兒。
先帝留下的大學士中,富查家的馬齊又是全須全尾留到現在,同族子弟為者眾,在八旗權貴中也是數得上的人家。
同富查家即將迎來的輝煌相比,曹家那邊的小打小鬧就不夠看了。
不過,突然起來的一件事,又引得大家將驚疑不定,將視線轉移到曹家上。
已革九門提督,國舅隆科多薨。
在革職定罪后,隆科多一直被圈在暢春園裏的一小院。
能熬過兩度寒暑,說起來也委實不易,他又上了年紀,天熱難耐,夏后就開始病倒。
雖說他已經被厭棄,可到底是了幾十年的「舅舅」,雍正對他還算優容,得知消息,該派的太醫派了,還專程過問了方子。
曉得已經藥石無效,無力回天,雍正還命怡親王同莊親王過去探視。
兩位親王親至,隆科多痛哭流涕地「懺悔」罪責;在外人眼中高貴的怡親王同莊親王也以晚輩之禮,寬一番。
隆科多哆哆嗦嗦地從枕頭底下掏出折,以他階下囚的份,本沒有這個資格,可他還是預備了,怡親王同莊親王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默默地接下。
隆科多沒有再說話,掙扎著起來,對著京城的方向叩首。頭低下了,子就栽歪下去,等到怡親王同莊親王近前扶起,已是咽了氣。
雖說滿臉的淚,可面平和,去得很是安靜。
人已經沒了,首總要置。
雖說早已曉得隆科多就這兩天了,可聽到真沒了的消息,雍正還是緘默了半響。
隆科多的「折」,更像是請罪摺子,沒有為自己辯白,只是為辜負聖恩、壞了君臣之義而愧。對於被死的妻、流放的子孫,他一句也沒有提。
雖未帝王,雍正到底也斷不了七六慾,到底是心了。
人死為大,再多的恩怨,也隨之逝去。
「傳佟家人,安置他土為安吧!」他嘆了口氣,吩咐了一句,打發兩位王爺退下。
從前出來,怡親王同莊親王心裏也不為。先皇冊封了三任皇后,加上已故聖母皇太后,稱得上「國舅」稱號的總有十個八個,隆科多畢竟是不同的。
若他不是九門提督,若他沒有站在皇上這邊,如今會是什麼格局,誰也說不清。
說起來,他們兄弟這兩個親王帽子,也間接地沾了隆科多的。在想想皇上方才的神,對這個「舅舅」,也不是全然無之意。
多種緣故,兩位王爺臉也就沉了些。
於是,奉命到佟家傳話的人誤會了,奉命到暢春園運的佟家人誤會了。
雖說隆科多之罪,並沒有牽連族人,可佟家嫡支人丁凋零,又不得皇上待見,這幾年一直夾著尾罪人。這隆科多又是「罪人」,心驚膽下,「悄悄」地葬了,連個靜也沒有。
只是京城之中,到都是眼睛,又哪裏能有之事?
不出幾日,隆科多沒了的消息,就私下裏流出開來。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沒有誰會相信隆科多是病死了、老死了,大家都提了心,思量是不是皇上又要清洗什麼。
曹家的司,同隆科多的病故連繫到一起,就變得微妙起來。
不乏有自認為聰明者,想著皇上是不是要發作曹家。
畢竟,年羹堯也好,隆科多也罷,在被皇上厭棄前,都是小打小鬧的彈劾開始的。
有跡可循啊。
曹家父子在地方朝廷經營這些年,雖沒有明面的死仇,可陸陸續續得罪的人也不。
有人開始坐不住了,舊事重提也好,捕風捉影也好,林林總總地列了十來條,彈劾的摺子就送到了前。
曹顒這邊得了消息,哭笑不得。
自家的份量,自己清楚,既不是皇上的「弓」,也不是天家的「狗」。同那些在朝野經營了多年的大學士、尚書之家相比,曹家兄弟幾個年歲輕、資歷淺,還不到被忌憚。
不過隨著曹家四兄弟的相繼出仕,場上的人往來、日常中的親朋故舊,牽扯的也越來越多。這些人蔘差不齊,誰知道什麼時候濺曹家一腥。
難得有這個機會,讓曹家子弟「事態炎涼」,曹顒當然不會放過。
隨著曹顒神「日益凝重」,天佑也「一不小心」說,外頭不人曉得曹家有些不穩當。
京城場,最不缺明哲保之人,曹家的門庭,一下子冷落下來。
書房之中,父子相對。
曹顒臉上波瀾不驚,天佑到底年輕,眉眼之中,出幾分計劃得逞的得意。
不過想到挪出府去的幾位弟弟,還有拖著「病」,回了兩次娘家的姑姑莊氏,天佑有些猶豫,道:「父親,旁人還好,姑姑同幾位弟弟那邊,還瞞著麼?他們雖在父親面前強撐著,可心裏甚是擔憂父親。左住滿的泡,左心思重,眼看著清減了;姑姑尚好,由母親安,沒有什麼;二弟那邊,即便兒子攔著,也往莊王府跑了好幾遭……」
曹顒順水推舟,為曹家清理雜七雜八的人際關係,固然有試探人心的意思,卻沒有算計到自家出去的幾個孩子上。
眼下,看到大家雖離了曹府,可並沒有遠了曹家,他甚是欣。
「因怕旁人看著不像,先頭沒有提點他們幾個,倒讓他們跟著糟心上火了。你好生說說,總要他們安心才好。」曹顒道。
天佑歡喜地應了,走到門口,又按捺住神,一臉「沉」地出了書房……
順天府前街,朋來客棧,後院客房。
看著眼前十個白晃晃地銀元寶,柴秀才已經笑得睜不開眼。
他抓起一個銀元寶,翻過來看了,下邊有錢莊的印記,還寫有「五十兩整」四字,忍不住得意道:「早上那個員外郎送來三百兩,這會子一個什麼管領就送來五百兩。向來都是民給送禮,這當的給百姓送禮,這大清朝老爺也是獨一份!」
若說早上的銀子,莊大姐只看做「意外之財」,也跟著歡喜;這見了第二遭,銀子數目越多,反而沒了驚喜,只剩下驚嚇了,帶著幾分急切勸道:「老爺,這銀子收不得。若是曹大人犯了『十惡不赦』的罪過,有這些兒盯著,哪裏還得著老爺出頭。況且妾在隔壁聽著,那管領的話說得含含糊糊,不像是有譜的。咱們不過是為了爭口氣,圖的也是老爺子留下的產業,即便手上沒什麼憑證,骨至親是假不了的,奪產也名正言順。即便最後司輸了,也不過是一場空。若真是摻合到這些場是非,給旁人當槍使了,可就由不得自己個兒了。」
婦道人家,雖說貪財,可膽子在哪兒,同意丈夫打司,也不過是見曹家行事仁善,君子欺之以方。對於外人,民之分在那裏,到底不敢與虎謀皮。
柴秀才卻聽得不耐煩,皺眉道:「頭髮長見識短,瞎嘰歪什麼?當誰是傻子?當槍怎麼了?換了旁人,想當還沒那個資格?曹家人寡恩薄倖,不念老一輩分,還要老爺念著仁義道德不?打這個司,本就不是圖幾個銀錢的干係。別忘了,岳父那邊可是在旗,還有個世襲的爵位擱在那兒。同民人相比,旗人過的是什麼日子?本就抱著三分指,想著萬一僥倖,真讓老二承繼了岳父香火,一家老小也跟著沾旗。如今瞌睡了,有人送枕頭,你還啰嗦什麼?他們樂意怎麼弄曹家,老爺管不著,只是老爺曉得,沒有曹家護著,這承爵之事才真正有了指……」
莊大姐聽得目瞪口呆:「旗人,旗?老爺,這可不是說著玩的,哪裏有那麼便宜的好事兒?旗民通婚都不許,還許這麼轉來轉去的?」
柴秀才白了一眼,冷哼一聲:「無知婦人,不說旁人,就是魏家那個小子,祖籍江寧,祖宗八代里又哪有一個旗人?還不是沾了曹府的,了旗籍,才掏了王府侍衛的好差事……」
誰都曉得,這旗人子孫落地就吃錢糧,莊大姐聽著心,勸阻的心思立時熄了。
隔壁客房,曹甲聽到此,不挑了挑眉,這兩口子,白日夢做得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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