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偶遇

曹府，客廳。

曹頤含著眼淚，在永慶與永勝面前盈盈拜倒：「若不是為了護著我，永佳姐姐就不會傷了手臂，都是小妹的過錯，小妹給兩位完哥哥賠罪！」

曹頤算是典型的南方子，量不高，略顯單薄。與寶雅這種北方子比起來，更有一番楚楚之態。

「不怨三姐姐，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永佳姐姐今兒本不想出來的，讓我拉了出來，才會趕上這等變故！」寶雅撅著，滿臉地懊惱。

永慶雖擔心妹妹，但是卻沒有遷怒與被人的想法，連曹顒都不會去怪罪，更不要說怪眼下這兩個小丫頭了。他手虛扶了下曹頤：「曹家妹子快起來，只是意外而已，說起來又與你們有什麼相干？——都是那兇徒的過錯！」

永勝本帶著十分的惱怒，但是見了眼前兩個爭相認錯，不快就去了七分，剩下的只有憐惜。聽哥哥說完后，他也開口安道：「格格，曹小姐，不必過於自責，誰會想到這般變故呢！」

看著在旁沉默不語的曹顒，永慶正道：「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放肆，那些人簡直是無法無天！小曹，朋友不是白的，你家親長雖不在京，但是有我與寧春兩個癡長你幾歲，算得兄長，但凡用得著的地方只管開口！」

曹顒心中一暖，點了點頭：「這個我省的，自然有勞煩兩位哥哥的時候！」

話說開了，完兄弟又提要接妹妹回家，但一來永佳剛好喝了葯，現已經睡；二是寶雅的堅持，既然太醫說不要移，那還是謹遵醫囑的好，否則萬一有了不是誰能夠擔待？因此，完兄弟終究沒能帶走永佳，兩人去竹院看了妹妹一眼后，就自行回府去了。

晚飯前，郡王府那邊來了一群丫鬟婆子，都是寶雅屋子裡的，知道寶雅要在這邊照看永佳，訥爾蘇與曹佳氏打發們過來侍候。竹院正房廂房攏共算起來不過十來間，哪裡能夠容的下這些人？幸好院因前些日子住過人，眼下燒過炕就能夠住，所以紫晶就請寶雅留下兩個的侍候，其他的暫時安置在院。

因想著完府那邊怕也要派人過來，紫晶還特意留下兩間房子，不想等了半天卻沒有靜。永佳沒有丫鬟在邊，紫晶又安排釵兒與環兒過來服侍。

雖然案件有了眉目，但是那買兇之人尚未查出，曹顒怎能安心？對方竟是沖著曹寅去的，不知是不是江南那邊的仇人？只是若是江南的仇人，怎麼會在京畿買兇，還挑了那麼一幫不流的傢伙？若是京城的仇人，又有些說不過去，曹寅一兩年才回京一次，哪裡有機會與人結仇？那萬九是通州地，看來還要去通州查線索。只是眼下，他這邊就算是遞事假申請，還要有個批複的過程。至於親長的簽字，看來還要麻煩姐夫。

剩下那兩個逃走的，到底還是得儘快揪出來，免得再生枝節。曹顒和魏家兄弟商量一番，親自出去瞧了現場。

來到陶然居前，魏黑一指不遠並不起眼的小茶館，「公子，就是那間茶館。」又一指離茶館不遠的衚衕口，「之後歹人就是趁從那邊逃竄的。」

因這條街上本就是商鋪雲集，又有個陶然居，更是近乎變商業區了，與這街相通的幾條衚衕都被借的擺攤小販佔滿了，吃食果子日用品，賣什麼的都有。當時貴賓樓門前一，眾小販借怕殃及，都紛紛收拾攤子躲避，誰還顧得上管瞧是不是有人從這邊逃了，而且，就算瞧著了的，也是不敢管的，誰還的留心歹徒的去向呢。

因此曹顒三人打聽了一圈，一無所獲。剛從衚衕口出來，忽然聽見有人喊曹顒，卻是納蘭富森打馬過來。

兩下見禮，納蘭富森面有憂，道：「剛剛過來貴賓樓，才聽說貴府出了些事故。還想著了結了俗務就去探，現下怎樣了？」

曹顒道：「有勞富森大哥掛念，舍下家人無妨。案子由順天府理了，還在緝兇。」

納蘭富森點頭道：「家人無事就好。這些歹人，端得大膽，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

曹顒不想再提，便岔開道：「富森大哥此來是……？」

納蘭富森道：「我隨兩位叔父給姐夫餞行，原來去貴賓樓的，來了才知道出了事，貴賓樓今日不開門待客。剛才遠遠瞧見了是曹兄弟，這才過來說話的。」說罷又拉著曹顒過去貴賓樓前引薦給他兩位叔父並姐夫認識。

納蘭富森口中的兩位叔父，就是明珠的次子揆敘和三子揆方，而那位姐夫，則是赫赫有名的年羹堯——年羹堯娶了納蘭容若的次為嫡妻。雖然這位納蘭氏已過世多年，但年羹堯和納蘭家族的關係一直非常好。此時年羹堯剛剛外放四川巡，納蘭一家此來貴賓樓就是來為他設宴餞行的。

曹顒跟在他後，心道，今日名人見的實在不，方才大堂上見了傳說中的施公，現在又要去見傳說中的年羹堯。

這幾個人最次也是從二品大員，任一個都比曹顒階高，但因穿了便服，曹顒僅作為晚輩打千問安，揆敘和揆方都了他的禮笑著問了他好，年羹堯拱拱手算作回禮。

年羹堯比曹顒想象的要俊朗幾分，麵皮白，蓄著短須，一蟹殼青長衫，整看著頗有儒士風範，只一鷹鉤鼻顯出幾分武人氣質來。曹顒沒從他上到什麼霸氣或者霾，但也察覺不出什麼熱絡。

年羹堯基本上沒怎麼說話，只在聽到曹顒是曹寅之子時，笑道：「舍妹婿如今在江寧為宜興縣令，不得請世弟在世翁面前言幾句，關照他一二。」

曹顒只知道年羹堯的妹妹給了四阿哥，就是那著名的年妃，並不知道他還有妹夫在江寧為，瞧他不過是客氣話，臉上雖笑著，並無真切笑意，當下也就只是敷衍客氣兩句。

眾人里唯揆敘態度出奇的好，說話間始終帶著長者般的慈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只是此人是鐵桿的八爺黨，曹顒又久聞他善於網羅黨羽，自己沒興趣被捆上八爺這條沉船，自然對他也熱不起來。

大家寒暄幾句，也就別過，他們去喝他們的酒，曹顒帶著魏家兄弟打道回府。

*

晚飯，曹顒與曹頌、莊席先生、魏家兄弟一起吃的。看著兄弟兩個服隨便一掖、辮子也不太齊整，曹顒難免舊話重提，再次勸魏黑魏白考慮考慮親的事。

當初剛進京的時，曹顒曾勸過魏家兄弟，但是兩人都是散漫慣了的人，不願意家約束。這半年來，兩人若是想要人了，就去院找個順眼的人睡兩晚，過後扔下銀子，拍拍屁走人。也曾有姑娘看上兄弟兩個，願意跟著他們過日子的，但是他們又瞧不起歡場子，因此一直是單。

聽曹顒說要請人幫兄弟兩個說親，魏黑仍是搖頭：「公子，千萬別費這個事！人家家的，太過麻煩，外頭的人多的是，想睡花銀子就是，可不想討到眼前來！」

魏白卻似有所鬆，看了曹顒一眼，言又止的模樣。

莊先生人老，看了魏白的神，對曹顒努努。

曹顒笑著問道：「魏二哥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閨秀，不管是誰家，我定為你周旋就是！」

魏白「嘿嘿」笑道：「我是大老，哪家的閨秀能夠看得上我？公子，我是見芳茶長得好看……也不瞞公子，自打見過，任哪家窯子里的人在我眼裡，那都是母豬了！」

「芳茶？」曹頌聽了，很不贊同，撇道：「那丫頭哪裡好看？走路扭來扭去的，說話嗓子又尖，因為祖母調教出來的，對誰又都瞧不起！」

「哈哈哈哈！」魏白一抹，笑道：「二公子還小，不知道人辣點兒才夠味！人嘛，就是需要調教。那天出來給三小姐送披風，我一看就直了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頓時就覺舒坦了不，然後……這心裡，嘿嘿，這心裡就跟貓抓似的，再也放不下了！」

若是魏白看上的是外頭的小姐，曹顒肯定毫不猶豫立即請人去提親；但是沒想到他看上的竟是芳茶。芳茶雖是曹家婢，曹顒對也沒有好，但是卻不願妄自幫定下婚姻。他雖不會將「人人平等」掛在上，但是也不會因份高低去主宰別人的人生。

猶豫了一下，曹顒對魏白道：「這事兒，我是應了。但話也得和魏二哥說個明白，芳茶子烈你也知道，若應了，沒說的，辦親事不用二哥費一點兒心思，我定給二哥大辦一場；但若是不肯應，咱也不好為難，還魏二哥豁達些才好！」

魏白爽快地應下：「那是自然！沒吃過豬，也見過豬跑，這娶老婆的事我不知道，但也明白個理兒，強扭的瓜不甜！到底老婆不是窯子里的人，睡過就睡過了，不樂意，這日子也就甭想過快活了。」

一席話說的滿桌人都笑了，只曹頌似懂非懂，看人家笑，他也跟著笑了一回，然後又咔吧咔吧眼睛問魏白什麼意思，魏白拍了拍他肩膀，「二公子大了就知道了。」

曹頌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誰小了？！」也就埋頭吃飯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