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久，記憶早已泛黃，溜走的時候抓也抓不住。

「那媽呢？」宋月明不是沒有發覺衛雲開很提及母親。

衛雲開仔細回想了一下，是個很淡漠的形象了，他喝一口水暖暖，才道：「是個很漂亮的人。」

宋月明遲疑，難道婆婆的當年還有別的故事？想了想，暫時沒問，而是欣喜的揚起手：「好啦，你穿上試試。」

「好。」

他也剛洗過澡，直接掉上，出一片，結實有力，宋月明仰頭看他，忍不住出魔爪一把腹。

衛雲開怕，猛地一腰，低頭看一臉無辜，無奈笑道：「先讓我試完。」

「嗯？」

鐵灰的，很平常的花，大小剛好合適，穿在衛雲開上味道很不一樣。

宋月明托腮欣賞半天，自得的問：「我手藝不錯吧？」

衛雲開的，含笑點頭：「很好。」

「那就行，睡覺！」

宋月明站起就要往床邊走，冷不防後跟上來一人，微微俯猛地將抱起來，短促尖一聲下意識抓住他肩膀，抬頭就看他角一抹壞笑。

「幹嘛？」

衛雲開一步步走到床邊將放下，隨後欺過來，將困在懷中方寸之地；「想讓你知道一個人睡和咱們倆睡的差別。」

「……我覺得我知道。」

「重溫一遍也不多。」

「吹燈。」

他彷彿沒聽見。

……

宋月明還沒睡醒就覺得手上有些不舒服，睜開眼被眼前的亮刺著了，剛要手，就聽衛雲開按住的手。

「別，還沒剪完。」

宋月明清醒了，抬頭一看，人真的大清早點上蠟燭坐在床邊給認認真真剪指甲，很誠懇的表示：「我指甲留長一點點真的不是針對你，我是想哪天跟人打架不吃虧。」

衛雲開淡淡瞥一眼，仍舊覺得肩胛骨上的抓痕作痛：「從咱們結婚第一天被針對的就是我，你別留那麼長，以後打架的事我來。」

「那好吧。」

宋月明很配合的剪完兩隻手的指甲，還好，沒有剪的特別禿，於是開開心心起床準備早飯，昨天買的排骨還放好好放著，看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的黃豆芽，但揭開蓋子一看，還沒長好，又澆一遍水重新蓋上蓋子。

早飯喝了粥，宋月明代：「你能不能再買一條草魚？你都在哪兒買的啊？」

「好，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等我晚上回來？」原本他昨天下午買完排骨，就跟說這件事，但後來……沒想起來。

直覺告訴宋月明一定是衛雲開掙錢的法子，連忙點頭：「好！」

衛雲開抬手在臉頰上蹭蹭，又很快剋制的收回手：「那我去上班了。」

「好啊。」

他一走，家裡又安靜下來，宋月明關上門回堂屋，思索著要不要在家裡養點什麼，養只狗看家也不錯，誰敢找茬，先放狗咬人！

冬天閑著沒事做，還是要進行打大業，宋月明想了下，還得去老院找一件春華的舊數數打多針。

開了門，王寶珍剛餵過豬，一看見就出個討好的笑容來。

「月明，吃飯了沒？」

「吃罷了，媽，你給我找一件春華的，我比照著打一件。」

王寶珍忙不迭的說好，小兒媳婦沒甩臉子鬆一口氣，順帶著問起新生兒的狀況，宋月明一一回答，拿到舊說兩句話就回去了，可沒忘把門拴上。

從前這道門關不關隨意，但今後，不行。這是宋月明的院子，誰想進來都要先敲門！

宋月明想想魏小雪那副樣子仍舊心有餘悸，要是在這吃出來個萬一，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這小姑娘，也鬼著呢！那點同心，真不如——

開了收音機，宋月明坐在暖和地方開始起針，這件打算換個花樣，青春期小姑娘穿件鮮艷眼也好。

「……平反其罪名。」

宋月明回過神來只聽到這一句，第一反應是倒回去重聽，可這是收音機怎麼可能倒帶，只得支起耳朵繼續聽，好在播音員又念了相關新聞，昔日那些被害到的人們已經在逐漸洗清罪名，那衛家長輩呢？原文里可沒提到這件事，也許只能慢慢等了。

休息時間，宋月明在自家院子里轉來轉去，轉到東屋看見書桌上有一張照片，走過去拿起來看，是衛家人的全家福，英氣十足的老爺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最前面，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膝蓋上坐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眉宇之間和衛雲開很相似，他們後是一對中年男，男人儒雅書香，人穿著用心，容貌出眾。

這是衛雲開特地放在這裡的吧？要不然這麼多年的照片應該收起來好好保存的。

也不知道村裡的供銷社有沒有相框，放到相框里也好，等以後有機會可以復原保存一下，要不然再過幾年可能會變得更模糊。

中午做飯前，宋月明看看家裡的鹽不夠吃了，拿上錢準備去村裡的供銷社買點，還有家裡的蛋，應該有誰家蛋攢著不吃的，可以買點。

供銷社裡果然沒相框，宋月明拿著鹽回來在衚衕口見了李小燕，遠遠地李小燕就在朝笑，宋月明只當沒看見，這人碎的厲害，衛雲開和魏擁軍好是他們的事，本沒打算和李小燕有什麼來往。

「月明，幹啥去了？」

宋月明淡淡的：「買鹽。」

「唷，你自己吃飯啊？麻煩不麻煩，來俺家吃唄。」

「不用，嬸兒我著急回去做飯，先走了。」

李小燕的步伐可跟不上宋月明，只能眼睜睜看走遠，李小燕悻悻然朝地上呸一口，保準是王寶珍那賤貨說了啥不讓兒媳婦跟自己說話！

宋月明到家放下鹽，又去對門鄰居家，是個寡居老太太帶著孫過活，不能幹農活，村裡大隊很照顧，養著十幾隻鴨鵝，但蛋都攢著捨不得吃。

「大娘，俺娘家嫂子生了，我想給拿點蛋，你家裡有多，能不能賣給我點？」

乾瘦的老太太笑的很開心：「現在有三四十蛋，二十來個鴨蛋，還有鵝蛋，你都要不？」

宋月明想了想：「都要，是這幾天剛下的不？」

「是嘞，你去家裡拿個盆，我給你放進去。」

宋月明依言拿過來一個柳條編的笆斗，老太太數出來三十個蛋二十個鴨蛋十個鵝蛋，小心翼翼的摞在笆斗里，蛋五分錢，鴨蛋六分，鵝蛋八分，六十個正好三塊五錢，宋月明把錢給人家，很有自信的提著六十個蛋往家走，可還沒提起來，手就被墜下去了！

老太太被逗笑了：「這點東西都拿不？來，我來給你送過去。」

「大娘，咱倆抬著吧。」

「不用。」

看起來乾瘦的老太太提起笆斗很輕鬆的往家走，宋月明跟在後面，深深懷疑這算很廢柴嗎？

老太太送到就走了，衛老爺子的筆記本有腌制鹹鴨蛋的方法，宋月明想學著腌點，鵝蛋沒怎麼吃過，也打算嘗試一下，至於蛋要給王娟送一小半，剩下的留著自家吃。

午飯，宋月明做了咸口的疙瘩湯，還加了點紫菜，味道不錯，又給泡著的排骨換一遍水，打算晚上嘗試糖醋排骨，睡午覺前，宋月明腰，並沒有不該存在的贅，可以放心吃。

下午，王寶珍和對門老太太閑聊就知道小兒媳婦來人家家裡買蛋的事兒，家裡也攢著一二十蛋，唉，不夠也沒跟自家吭聲，也沒敢去找宋月明說什麼，暗暗想著等春上老母抱窩了就給他倆多留點。

宋月明可不知道婆婆的心思，要忙的事多著呢，在自家院里剷出來點黃土給弄碎末，再弄的乾乾淨淨，摻上買回來的鹽，倒進去白酒和清水，弄稀泥再把洗過晾乾的鴨蛋、鵝蛋在裡面滾一圈，放到瓦罐里腌二三十天，算一算，鹹鴨蛋能吃的時候都過年了。

衛雲開回來就聞到自家媳婦上一子酒味兒，牆角還有個空的玻璃酒瓶，他嚇一跳：「你喝酒了？」

宋月明聞聞手上的味道，果然是酒味兒，但人卻裝著醉醺醺的模樣，歪頭問：「我喝醉了怎麼辦？」

「你……喜歡喝酒？」衛雲開走過來額頭和臉頰，湊近一聞，口中並沒有酒氣，立刻明白這是逗自己玩呢。

宋月明點頭，握著拳頭威脅：「嗯，喝醉了還會打人。」

衛雲開拿著的手往自己上捶一下：「這樣？」

「你看出來了還裝不知道？」

衛雲開笑而不語，陪媳婦鬧著玩的樂趣妙不可言。

說笑之後，晚飯還是要吃的，宋月明做了糖醋排骨，是久違的味道，吃著想起來新聞上說的平反，婉轉告訴他。

衛雲開的神有一瞬間恍惚，而後垂眸淡淡道：「我今天在農機站也聽到一些，爺爺他們知道應該會很開心。」

只是，他們沒機會知道了。

「歸到底還是件好事，要不是我把酒用完了，你可以喝杯酒的。」

衛雲開失笑，過來手頭髮，溫道：「沒事，先吃飯吧。」

飯後談話時間，衛雲開很坦白的代這幾年在做的事，艱難歲月倒騰過糧食、搜羅鄉下的豬去黑市倒賣，他也認識一些靠譜人脈，逢年過節或者找到貨源就去做，斷斷續續攢下娶媳婦的錢。

宋月明眨眨眼：「我果然沒猜錯。」

衛雲開窘迫的笑笑：「工資太了，有點錢傍靠得住。」

「我覺得你想法沒錯啊，要不然我們現在不會過得那麼舒服嘛。」宋月明也不掩飾自己對錢的，不甘心待在這裡，找到個志同道合的人不能更好。

「草魚今天沒買到，等兩天就能有了。」

宋月明現在的心思不在草魚上，關注的是：「今年要什麼？」

房子里靜悄悄的，但衛雲開還是很小心的朝招招手，附在耳邊說了計劃，宋月明聽的眼睛發亮。

「我能去嗎？」

「太冷了。」

宋月明心裡火熱，堅定道：「我不怕冷！」

衛雲開古怪的看一眼，每天晚上怕冷往他懷裡鑽的小貓兒是誰？

「對啦，你喜歡狗不？咱養一隻看家唄？」

「行，我問問誰家狼狗要生，咱抱個回來。」

宋月明喜滋滋的問：「那養貓嗎？人家都養貓逮老鼠呢。」

衛雲開抿一笑：「不用，家裡有一個。」

「嗯？？？」

~

這兩天宋月明閑著沒事兒就去集上供銷社轉轉，每次去買的東西不多，但拿的都是大票，兩塊的五塊的，找回去的錢也讓願意要零錢，售貨員不得呢，每回收的零錢數大半天多費勁，這等於給化零為整，有啥不願意的？

不過，宋月明也沒有常來，臘月初六和衛雲開一起去了縣城裡唯一一家銀行，兩人分開進去，進去時提著一個包，裡面裝著東西，出來時還是那個包，看起來沒什麼變化。

回程的公車上，兩人都抱著前的包，顯得很淡定的樣子，反正這時候的人們對自己的品都很看重。

到家后，兩個包都被放到柜子里鎖起來，原本已經習慣做這些事的衛雲開也被宋月明染的興起來。

初七，魏春華的打好了，宋月明給送到老院，王寶珍著嶄新的高興的不知說什麼好，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等春華放學回來我讓試試！」

宋月明笑笑：「好。」

王寶珍又試探著問：「月明，你家是不是沒蛋了？我這蛋吃不完，你拿走吃吧？」

「媽，你留著吃吧，我跟陳大娘買的還沒吃完呢。」

王寶珍不由分說的用碗給裝八九個蛋塞過來，宋月明沒辦法只能收下，就算不拿，這蛋也不一定落到他們四口人裡，把蛋送回去，把家裡剩下的炸魚塊端過來，讓王寶珍燴著吃。

「你媽給的，你倆留著吃唄，給我幹啥！」

宋月明要收下，王寶珍還沒來得及放回廚房，大門被人推開，齊樹雲牽著臭蛋兒來了。

「媽，家裡有蛋沒？臭蛋鬧著吃蛋，俺家沒下！媽，你看臭蛋兒都會走了！」

這是那晚打架后，齊樹雲第一次到老院來，看見宋月明也跟沒事人似的，笑瞇瞇的說：「三弟妹，你也在家啊！」

宋月明懶得理，扭頭說：「媽，我回去做飯了。」

「行。」

齊樹雲跟著過來：「月明，你做啥飯呀，那個兒小雪還說你做的飯好吃——」

下一刻，倆院之間的門給關上，又被從裡面拴上，齊樹雲笑容一冷，撇撇，扭頭去找王寶珍要蛋。

王寶珍想起魏生說的話，直腰呵斥：「沒有，俺家就那幾個蛋，恁還要吃，你自己家不下蛋就不吃！」

「那你孫兒想吃！」齊樹雲仗著肚子里有個，肆無忌憚，誰敢打？

王寶珍斜一眼：「你有種你現在繼續給我鬧，孩子生下來你娘家媽給看著，別找我！」

齊樹雲不可置信的看向:「咋有你這樣的婆婆！」

王寶珍還有話呢:「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媳婦，天天跟沒吃過東西一樣，一點也不孝順，鬧鬧鬧你咋不上你娘家鬧去！」

心裡話說出來的覺就是不一樣，王寶珍心裡暢快多了！厲害的滋味兒就是不孬！

齊樹雲從嫁進來就知道婆婆是個老好人，頭上還有個太婆婆，前幾年就留住個閨婆婆也沒說啥，那時候齊樹雲就漸漸琢磨出來怎麼從婆婆手裡頭討好了，魏家兩個親兒，誰先拿到手的東西才是誰家的！

「我肚子里可有你老魏家的孫子！」

王寶珍腦子一熱，回道:「俺家孫子多了，你肚子金貴不到哪兒去，你願咋咋！」

齊樹雲眼都紅了，兒子不金貴誰的兒子金貴？婆婆就是偏心老二家！不就是生了倆兒！

「呸！你給不給，不給拉倒，我不稀罕！」

「那你最好一輩子都不稀罕！滾，別上俺家來！」

臭蛋兒瞪大眼睛看他媽和他吵架，十分稀奇的模樣，而後被齊樹雲拉著帶走也不哭鬧一聲。

聽見吵架靜的魏老太從窗戶探頭看看又回去:「嘖，這倆人能吵起來，王寶珍改了啊。」

就算要改也得好好侍候！

宋月明在新院聽的清清楚楚，王寶珍要是一直願意夾板氣，以後必須會敬而遠之，即便是如今，宋月明也不會和心，短時間，不會再犯輕易相信人的錯誤。

初九，衛雲開請假和宋月明一起到宋家吃飯給宋建軍踐行，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宋建軍再回來說不得就是一年後了。

宋月明記得，原文里宋建軍是正常退伍回家的，也許經過這一次離別就能全家團聚。

但主角宋建軍的主要目標是衛雲開，端著一杯酒嚴肅道:「你好好對待我妹妹，要是敢欺負他，等我回來一定找你算賬！」

衛雲開喝下這杯酒，一口答應:「三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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